與老公結婚好幾年了,他的優點我沒發現,可那一身毛病我倒可以如數家珍:從外型看,他沒型沒款、又矮又胖、又黑又丑。從能力看,他工作不算好、沒有寬敞的住房、沒有私家車,并且集抽煙喝酒、脾氣暴躁于一身,更別指望他會甜言蜜語、溫柔體貼了。
盡管如此,認識我們的人卻都說我們的感情讓人羨慕。確實,結婚幾年來,我們雖然經常吵吵鬧鬧,卻是典型的床頭吵、床尾和,而且越吵情越濃。這一切都應歸功于我的媽媽,她早看出老公是個脾氣暴、心腸好的人,在婚前就再三教育我要有中國婦女傳統的忍讓美德,否則,家里早就雞飛狗跳了。
那次,我下班走樓梯時一不小心踩空了,一屁股坐在了樓梯的棱角上,動也不敢動。只好哭著給老公打電話讓他來接我,他先是一通大罵:“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小心點兒,小心點兒!去年剛剛摔壞了腿,今年又摔傷了屁股,明年你改上托兒所得了!你怎么總不長記性呢?你豬腦子啊!”我一邊哭一邊聽他訓。結果,他接是接了,可我也挨了一道的罵。
老公的這種訓斥加責罵,我每年都要聽上幾次,其激昂程度和我的受傷程度成正比,也就是說,每次我的疼痛越劇烈,他罵我的聲音越激烈。
剛開始的時候,我簡直恨死了他的這種作風。夜里起來喝水,半睡半醒之間,頭跟柜門一撞,眼冒金星,找不著北。他那邊卻在被窩里猛地一喝:“撞死活該!”;切菜的時候切到手指,鮮血直流,他一邊找創可貼一邊罵:“燒菜不行,切菜也不行,找根面條吊死算了!”
當然,挨他罵還有別的原因:比如因為吃飯不規則導致胃痛,他會說:“疼死了拉倒”;外出少穿件衣服冷得發抖,他會說:“凍死了才好”;感冒時因為不肯吃藥而噴嚏連連,他會說:“病死了不多!”
諸如此類的語言,我真是聽得頭大。每次我想要以牙還牙,跟他對罵的時候,都會想起媽媽的話,再加上我對吵架實在沒什么研究,每次都是對自己說:沉默,沉默,沉默是金!我的這種“忍辱負重”的想法一直持續到去年的那場大雪。
那次,我們回鄉下老家,結果一場大雪把我給困住了。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我們只好走到很遠的公路上等車。
鄉村的路被雪封住了,白茫茫一片,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地。我穿著尖尖的皮靴不知從哪里下腳,便緊緊地抓住老公的手臂,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因為雪厚,每走幾步,我都要抬起腳,在空中晃幾下,以免雪鉆進我的皮靴。老公看在眼里,撒開我的手,說:“我走前面,你走后面,走在我的腳印里。”我順從地聽了老公的話。
老公走在前面,每一腳踩在雪上后都會再狠狠地往四邊動幾下,這樣腳印就大而且實了。我走在老公的腳印里,不再擔心鞋子里灌進雪,步履輕松起來。看著前面的老公,突然發現他的身體剎那間變得偉岸。我想起了生活中那些溫馨的點點滴滴:他雖然脾氣暴躁卻常常為我出謀劃策;雖然沒好房、沒好車卻把好吃的、好穿的讓給我;偶爾我心情不好,他總是設法哄我……幸福一陣陣向我襲來,我滿足地走在老公身后,心里是那樣的踏實。
終于走到了公路上,老公狠命地跺跺腳,脫掉鞋子抖里面的雪,這時我才發現,他的襪子已經全濕了。再看看我干凈的皮靴,暖暖的雙腳,我的眼睛有些濕潤。
忽然想到從前看過的一篇文章說,走在你左邊的男人是真心愛你的人,因為他在為你擋住車流。而這次,我卻真真實實地體驗了更深的一種愛,那就是:肯讓你走在他腳印里的男人,是你的丈夫。雖然他撒開你的手不和你并肩前行,但卻是在用一種最樸素的行動來把愛滋潤到你的心田。
我終于明白:好丈夫不一定是英俊的、有錢的、會說甜言蜜語的。好丈夫是真真切切地疼你、為你著想,寧可自己受罪,也不讓你難過的男人。
有了這一層認識后,我漸漸發現,老公罵我的同時,他的心也在痛。他罵得越激烈,證明他心疼得越厲害。記得一次我摔壞腿,頻繁地去醫院,每次都是他背著我上下樓地跑。那段時間,他雖然也罵我,但我被他激怒之后堅持要自己爬樓時,總是被他更堅持地背著。聽著他粗重的喘息聲,我的心便一點一點地柔軟……
這次傷好了以后,我又開始在老公面前活蹦亂跳起來。正得意間,老公又開罵了:“你看你,還是這么不小心!下次要是閃了腰,我可不管你了!”這次我不僅不生氣,還在心里偷著樂呢,因為我明白,責罵,是愛情的另一種姿態。
責編/魏 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