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蒙的杏花小雨中,我和肖梅在大街上不期而遇。
我們先是一愣,轉而為喜,又相望大笑,幾乎同時說:“老了!”是的,經過18年的風風雨雨,焉能不老?
肖梅是我18年前的同學,我們曾經深深相愛。這次邂逅,勾起了我們綿延18年的辛酸往事。都怪她父親,當年硬把她嫁給她不愛的、當時被認為是政治上可靠的工人,才咽了最后一口氣。他們婚后沒有共同語言、沒有共同的生活情趣。常常因為語言不和、辦事不諧而鬧糾紛。她因此而常常想起我,但又沒有勇氣見我。
那年10月,肖梅家搬到郊區,我們相見的機會更加少了,但書信是常有的,有幾封我還記在了日記里。
“……這18年,雖是心底里眷眷掛念,但仍不能如遠離家鄉赴師范讀書的那一年。那美好的記憶,實在使人縈回留戀。今年的不期而遇,以及幾次的互訪,更使我浮想聯翩。見到你那么難,遇到你又有好多話難言,離開你也是若有所失,分外難。”
“看到你的愛人,心里得到安慰,因為你擁有了一個忠實的伴侶,能夠陪你到終年。孩子多么像你,忠厚、熱情、坦白,我從心底里喜歡。愿你們幸福美滿過百年。
四十已過太陽偏,
往事莫提休沉湎。
情絲傷痕難彌補,
挽臂翹首看明天。”
與我重逢后,肖梅時時向我表達她內心的歉疚,言語間透露出欲與我破鏡重圓之意。我在信里表明了我的態度,她也知道了此事不可行,但感情上難以過關。
時間能淡化一切,距離會拉遠彼此。我們經過半年的“重戀”,終于在去年12月13日結束了這痛苦的、難以割舍的關系。
那是個星期天,她約我去做客,我如約前往。在一個小飯店里,我們邊吃邊談,最后商定:從這種痛苦的感情氛圍中解脫出來,讓兩顆相愛的心永遠純潔透明。
飯罷,天已微黑,雪花在微風中飄灑在我們的身上,著實有些寒意。去長途汽車站有20多分鐘的步行路程,卻只覺得不一會兒就到了。我們恨這路太短,恨人世間的路太難、太險。
分手的時間到了,她站在雪地里,拉著我的手說:“再見!”惜別的淚水順著她細膩、白皙的臉頰淌下,睫毛上的雪花已融凍成冰花……
汽車拐彎了,我看見她仍然站在那里,向汽車前行的方向揮著手。我再也控制不住,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
長途車站送行,
友人心境不寧。
恰似當年在師萌,
轉瞬未覺成夢。
汽車飛馳出城,
友人佇立未行。
望穿雙眼聽回聲,
愿君一路太平!
我們在沾衣欲濕的杏花小雨中邂逅,又在寒氣襲人的綿綿小雪中告別。愿將深情和遺憾埋藏在心底,成為我們共同的走完人生全程的動力。
責編/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