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圓明園是哭泣的。八國聯軍蹂躪著她的肌體,摧毀著她的骨骼,沖天大火燃燒的是一個民族的自尊,百多年的疼痛如那西洋樓的殘壁斷垣穿越百年的風雨永遠存在——佇立在那西洋樓大水法的遺址前,我無法不感受圓明園的疼痛,感受一個民族的屈辱和疼痛,是那種切膚的痛。
十年前,初去圓明園。
當我立在蒼蒼的天空下,真實地面對著這遍地的玉白石塊時,仍感到那來自心底的震撼!我流淚了,沒帶相機,但那些石塊、石柱、石雕連同那灰蒼蒼的天空一起烙在了腦海,成為心房上一幅永不磨滅的壁畫!
今日,再去圓明園,是一種憑吊,一種拜謁,甚至是一種提醒。
進了圓明園,才發現今非昔比。十年前的清寂不復存在,曾經寂靜的圓明園一片喧囂:
一群系著紅領巾的孩子尖叫著互擲著石子;一群看來是高中生或是中專生的少男少女咬著冰棍兒在海宴堂遺址前高聲唱著“對面的女孩走過來,走過來”;幾位看上去似干部樣的人笑咪咪地擺好陣勢在鐫刻著“圓明園”字樣的大理石碑前照像,那捧著相機的說:“笑!笑啊!”這群人就腆著發福的肚皮蠢蠢地笑了。在大水法遺址前,就是那小時在書中看到,十年前在那兒哭泣的五根大羅馬柱那兒,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擁抱親吻!
剎那,我有點不知所措。
前些年,曾經圍繞這圓明園需不需要重建有過爭論,結果是理智的人們理解了廢墟的價值,尊重了歷史留給我們殘酷的真實,這片廢墟留下了。當時,我是為留下拍案叫好。可今日,我有點懷疑留下的必要了。
該是來圓明園,天就要陰的。一陣沙塵撲面而來,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劈頭蓋臉。歡笑的人群直往外沖。剩下我一人,靜靜地,在潔白的石塊上坐下,對著這大水法遺址,對著這華美殘破的羅馬石柱,和蒼天、和這些斷壁殘垣一起落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