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開始升起第一顆星的時候,格桑的心底騰地起了一陣濃濃的寒意。
車子的前方,湖面與草原的輪廓在冰雪覆蓋下已模糊不清,他隱約感到這又是剛才車子繞行過的同一片地界。
小普次的歌聲已經停了有半個小時了,車廂里安靜得只剩藏土狗加查用爪子刨著車窗玻璃的沙沙聲。
格桑不動聲色地從后視鏡里瞟了眼車廂里的情況:坐在最后排的小普次正把臉湊近霧蒙蒙的玻璃窗想辨認車窗外的地形,尼瑪次仁緊裹著軍大衣,神色不安地盯住自己的后背,老阿媽還在搖著經筒,節奏卻不很順暢,其余的藏族看起來也都有些不安。幸而內地的演員們大概是拍了一天戲太累,都緊緊地蜷縮在厚厚的軍大衣里睡著了。
格桑暗暗松了口氣。
格桑把腰間系著小羊羔皮的紅布繩緊了緊,悄悄放慢車速,向后招了招手。小普次和尼瑪次仁兩人輕輕越過橫放的一條條大腿來到了前座。
小普次把點起的一根煙遞到格桑的手里,又給自己和尼瑪次仁各點了一支。格桑把車窗搖下一條縫,堅硬且冰涼的風迅即呼地一下灌進來卷走了三縷青煙。
此時天色已經很暗,車燈照射到的地方,都覆蓋著一層雪,偶而有些小東西突地從什么地方頂著雪鉆出來,又迅即逃竄到茫茫的夜色中去了。
格桑想起去普蘭途中見到的那兩條狼,渾身雪白,一前一后地拖著尾巴,在距離車子二十米遠的地方。格桑鼓鼓的眼睛,不再盯視前方,車子不緊不慢地穿過公路,向著群山走去。那是初雪放睛的日子,大地上時有一塊紅色的肌膚裸露出來,在這斑駁的背上,這兩條狼像移動的兩個神秘孤島。
嗚嗚的風,從四周狠狠砸向這茫天暮地中的小小“甲殼蟲”,車門和車窗不時被擊打得震顫起來。
小普次忍不住罵了句“他媽的。”格桑迅速在他肩上輕拍了一下,小普次連忙閉上了嘴。
任憑三人怎樣仔細地尋找,大地的脈絡仍藏在黑沉沉的夜里,一點跡象也不露,這是牧人的夢境也不能到達的遙遠寒涼之地。三個藏族男人沉默地看著天邊模糊著的山的剪影,半天也沒說一個字。
“車窗外的溫度,現在少說也已經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對講機沒回應,手機沒信號。如果我們不能在六小時內回到塔青大本營,或者沒人找到我們,那今晚麻煩可就大了。”格桑終于打破沉悶的空氣,壓低嗓門說道。
“如果內地的演員們問起來,咱們要裝作沒事,就說剛才他們睡著的時候,導演通過對講機和咱們聯系上了,還說今天不拍鬼湖的戲,只是讓我們跟來看看景,現在我們正在回塔青大本營的路上。”
“萬一瞞不住呢?”小普次有些擔心。
“現在到處黑茫茫一片,他們又不熟悉情況,應該沒問題,要是瞞不住,你們就告訴他們后面的小廂車上有備用油,夠我們堅持一晚上的。還有,說小廂車里有很多柴禾,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在這冰天雪地里教他們跳鍋莊,說的時候別心虛。尼瑪次仁把車廂里前天放的壓縮干糧找出來統一保管,注意動作要比你家那只貓還輕。現在一定要穩住內地的演員們,否則在驚慌之下很可能有人高原反應加劇,這是一定不能出現的情況,不然就完了。”格桑把煙頭彈出窗外,搖上了車窗,又拍了拍自己被凍得生疼的半邊臉。
“看來今晚是不能‘打狗’了,反正塔青的姑娘會惱,我們昌都男人的名聲肯定也壞了。”小普次想起與岡仁波齊腳下那個漂亮的小普姆的月光之約,有些沮喪。
格桑開了二十多年車了,像這樣在冬天進阿里,可是頭一回。來之前老婆就有些擔心,他把胸脯拍得嘣嘣響,還用近一百人的拍攝隊伍作了保證。
不僅是格桑,車隊里的老司機們在冬天進過阿里的,也僅有旺堆一人。前些日子的拍攝中他們也是迷了路,幸好那是在偉大的太陽神的眼睛底下,況且又遇到了可以指路的牧人。
今天的事其實很叫人惱火。
就在正午的時候,山和湖之間連絲風的影子都沒有,覆蓋著薄雪的土地,安靜得像墜入夢鄉的女神。大家都把小羊羔皮襖扔在了車上,穿著毛衣。下午三點,劇組拍完了圣湖瑪旁雍措邊上的戲,天空仍舊純凈得像是草原姑娘春天的臉龐。
到了黃昏的時候月亮露出小臉兒。在滿天似火的云霞里……導演說要抓這美麗的畫面,又臨時決定趕到鬼湖邊去拍一場黃昏戲。
導演和幾個主要演員乘坐的那幾輛4500就像草叢深處的兔子,一晃從原野上沒了影,格桑這輛大巴車和后面拉道具的小廂車只好沿著車轍印慢慢往前趕。奇怪的是到達鬼湖邊上的時候,卻不見導演一行的影子,格桑在對講機里哇哇地呼叫了半天,只有沙沙的聲音,大家糊里糊涂,上車準備返回大本營。
保險起見,格桑沿來時路往回開,小廂車跟在后面。
車子以四十碼的速度開了一個小時,格桑看來看去,還是沒有跑出鬼湖地界,他這才發覺不對勁。
鬼湖拉昂錯與瑪旁雍錯相比,一般不為人所知。傳說中它是羅剎王的主要聚集地,印度古代《羅摩衍那的故事》中誘拐美女斯達的九頭羅剎王就住在這里。
此時,白天看來湛藍的那一片湖心已被黑沉的暮色掩埋,從車窗里放出視線,只見天地融成一片黑色。
夜色越來越濃,格桑恍惚感到,湖邊上厚厚的冰層正閃著瑩瑩的冷光,穿透夜幕直逼過來,他渾身冒出冷汗。
此時,跟在后面的小廂車似乎也發現情況不對了,對講機里沙沙的聲音傳來。格桑迅速關了對講機,向已經回到車廂后部的小普次遞了個眼色。小普次把毛皮帽往頭上壓了壓,拉開車窗縱身跳了下去。次仁利索地把窗關上。見跳下車的小普次很快上了后面廂車,格桑從后視鏡收回了目光。
車子以20碼的速度從雪地上碾壓而過。
左拐進入一堆小山包腳下,前方隱隱地現出了一個大山包的輪廓,格桑緩緩地打著方向,打算從它邊上繞過去。
這片地界,偶有山包錯落地布下,車在其中時隱時現,像黑色風浪里掙扎的小船,似乎隨時有被吞噬的危險。
車輪抓地感突然很差!這一片雪并不薄。
格桑猛地轟了一下油門。
咯吱咯吱的雪塊暴裂聲驟然傳來,車子劇烈地搖晃了兩下,停住了。
車里沉睡的人這下全醒了。
“下車■下車■,我溫暖的睡袋呀!”內地演員掀開軍大衣站起身,迷迷瞪瞪地準備下車吃飯。
北京男孩拍了拍加查的頭,加查一扭頭鉆進了座位底下。
加查是一條毛色純黑,身高體長,跑跳靈活,攻擊力強,聰明的藏狗,在它的族群里向來有王者風范,要是在雪地里見了狼,只怕它也能躥上去打上一架。往常拍戲,和演員們混熟了,誰喚它都跟著走。
眼見內地演員準備開車門下車,格桑急忙看了眼尼瑪次仁,尼瑪次仁反應過來,提了提嗓,拋出一串笑聲,“我們還有3分之一的路沒走完呢,大概美麗的姑娘覺得太早約會不好,所以讓我們的車陷在雪堆里了,內地同志別動,以免出現高原反應,那就不得了了。康巴漢子們,跟我下車取工具挖雪。”
呼喇喇車里的藏族男人都裹緊軍大衣下了車。
凝著冰刀滾來滾去的冷硬的風,從敞開著的門灌進了車內。一個噴嚏,北京男孩連忙從里關上了車門。
后面廂車上的小普次和司機扎西也趕到前面來了。一看這情景,大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山包緊挨鬼湖,由于氣溫低,湖邊結了厚厚的冰層,車子就是被這些冰層擋了道。如果不是它們擋道使車子熄火,車子就朝湖心開過去了。好險。
現在車子面臨的情況是,前輪在破碎的冰層里,但似乎不深,好辦,難辦的是后輪,剛才的兩下油門使輪胎在雪窩子里陷得更深了。兩個司機發令,挖雪墊石頭用小廂車從后面拖。
“美麗的姑娘我來了,千萬別跟那野地里的無賴走呀。”小普次一開口,眾人頂著繞來繞去的風干了起來。
趁大家挖雪抬石頭的功夫,格桑拿起手電,向山包頂上攀爬。
一些埋在雪下的粗壯低矮的刺條子不時剌透毛線手套把他的掌心割疼,加上寒冷,手掌的靈活度大大降低,他只好又返回車廂戴了雙皮手套,順便把老婆親手縫制的小羊羔皮緊緊地裹在了腰上。
劇組里的藏族工作人員,大都每人腰間有這樣一小塊小羊羔皮,在長而厚的軍大衣里裹上這么一層,腰就不會受凍,整個身體也能得到很好的保暖。內地來的同志卻不是很喜歡這些有著長毛的皮子,他們只穿雪白雪白的羽絨服。不過這兩年小小羊羔皮很受歡迎,許多內地過來工作的人都喜歡用它作衣服的里襯,做一件厚實溫暖的過冬衣。
現在,老婆一定在溫暖的被窩里想著自己呢!格桑心頭涌上一股熱浪,攀爬的速度噌噌地加快了。
山包地勢稍高,站在上面,一浪比一浪的洶涌風撲過來,格桑一個趔趄,險些滾下山包去。穩了穩身子,他把軍大衣的領豎起來擋住半邊臉。這才清楚地看到東邊地平線上有亮光。
一陣激動,他揚起手準備喊,可是又猛地停住了。
是星星。
在草原上開車,一到夜里,失去方向感時很多司機會把地平線附近的星星錯當作燈光,于是越跑越遠,格桑也曾吃過這樣的虧。
山包下此時傳來亂哄哄的聲音。
莫不是被內地同志發現情況不妙了?格桑幾乎是滾著下的山包。
“你們為什么騙人,為什么現在我們還在鬼湖邊上?”北京男孩正一腳踢向陷在雪地里的車輪。
“有油,有糧,有柴禾,有美麗的月亮女神,有山有湖,這真是一個浪漫的夜晚不是嗎?這么小的膽子,要是生在草原上,別說那鮮花般美麗的姑娘不要你,就是那長得像冬天的烏鴉一樣的姑娘,也不會要你。”尼瑪次仁的調皮搗蛋惹來一陣哄然大笑。
聽聞有油有糧有柴禾,演員們的不安稍稍平息下去了。車里開始了一陣起哄,原來是要尼珍唱藏歌。
舞蹈演員出身的尼珍自然不推脫,一甩長發,車里瞬時熱鬧起來。
北京男孩似乎有些過意不去,下到車旁,要求幫忙。小普次卻怕他“高原反應”,只讓他站在一旁觀看。這種照顧似乎挫傷了北京男孩的自尊,他一聲不吭,找來個小鏟,往車頭下墊上一塊油布,就向車底下爬去。沒過多久,就從車子底下飛出一撮撮冰碴來。
過了一會兒,見車子外面的人還是沒有半點愁顏一展的跡象,車子里的男人開始沉不住氣下來幫忙。
車門一開,加查搖著腦袋自己躥下車來,跑到山包腳下撒了泡尿。溫熱的狗尿落在雪地上,那一團雪立時融化,一篷低矮的刺條子隱隱現了出來。
掃帚桿、拖把桿、鐵棍、手指,能派上用場的都上陣了,可是挖了半天拖了半天,車子仍然只動了動。
“找大石頭。”尼瑪次仁說,北京男孩轉身跑到車上,找了一個小手電給他。兩人離開車子向山包周圍搜索過去。
“嗡嘛呢叭咪哞……”阿媽啦搖著經筒,望著兩個年輕男子的背景。
“你,女朋友有沒有?”
“有啊,正在讀研呢。”
“我女朋友也有,在拉薩一家藏餐廳做服務員,我們年底就要結婚了。”
“呵,好啊,你要當人老公了,還跟小普次去‘打狗’,就不怕你老婆吃醋?”
“‘打狗’的是小普次,不是我,我只是去給他壯壯膽。”
“小普次用得著你壯膽嗎?他那膽,熊都能給它撂倒。”
“那有什么,我連狼都不怕。”
“你就使勁兒吹吧,真碰上,你不屁滾尿流才怪。”
“我們藏族男人可沒有臨陣逃脫的,命可以不要,可不能讓人笑話自己太孬,不像你們漢族男人,凈跟小姑娘甜言蜜語,一到關鍵時刻,凈是膿包。”
“你那是無謂的犧牲,你要跟個狼玩真的,那只有等著成為它的美味了,你懂什么叫保全之道嗎?”
“你們這種男孩,只能跟羊玩,碰上狼,你就哭吧。咱們劇組都像你這樣的小男孩。要是碰上一群狼,不都蔫了?”
“我都快30了,什么小男孩,我不過長得白一點而已。”
只顧低頭說話的北京男孩突然一把被拽住了。
手電光里赫然蹲著兩匹渾身雪白的狼。
雙腿一軟,他險些撲倒在地。
尼瑪次仁一驚,連忙扶住了北京男孩,手電的光離開狼向地下晃了一下。
他倆一驚時,一只黑影猛地從二人身后向前撲去。
尼瑪次仁再揚起手電,手電光里已經不見了兩條白狼的影子。他猛地想起來是加查。心頭一熱,尼瑪次仁拖長聲音沖著車那邊喊叫起來。喊聲未息,車那邊的手電光,藏刀互相拍擊的沉悶的啪啪聲立即回應過來,一群人在雪地里哇哇地喊著,晃著手電,跺著腳直奔過來。
北京男孩驚魂未定,緊靠住尼瑪次仁,一陣寒顫篩糧似地向尼瑪次仁傳遞過來。
雪地上,一些凌亂的爪印間距很大地向山包上延伸過去,格桑認出了其中一些屬于全力奔跑中的加查。
加查個大體沉,全力奔跑時爪印勢必比兩只輕盈的狼爪要深些。
下了山包,爪印又往前延伸,人群呼喚加查,聲音攪拌著黑夜織成的墻的風陣里。
不敢離車子太遠,一群人退回車邊。留幾個人晃著手電守衛,其余繼續想辦法拖車。
“加查會有事嗎?”北京男孩心神不定。
“不會,它很聰明,剛才只是把它們趕開,晃一下它又會回來,畢竟手電和鐵鍬還是安全的保障。”格桑嘴上這么回答著,心里卻難免忐忑不安。狼太狡猾,又是兩條,或者就是那天白天見到的那兩條。它們說不定餓極了,若不是冬天里可食的東西太少,又怎么敢冒險接近這一群人。都說狗急跳墻,狼要餓了,那簡直就是災難。
“我倆正說著狼呢狼就來了,真是邪了門了。”北京男孩說著跑到車上,拿出他的瑞士軍刀。
小普次一見,從腰間取下自己長而稍彎的藏刀來。“你那是什么刀,擺在家里削蘋果的吧,對付狼,得用我們這種藏刀。”嚓地一聲,一柄閃著亮,散著酥油味的藏刀拔了出來。
想起加查的黑影躥上前去的那一瞬,尼瑪次仁止不住拉開嗓子一聲一聲地呼喚起加查來。
“加查……加查……”
這個康巴男人原本高亢渾厚的呼喊聲一出口,立即被黑沉沉的夜一口吞沒。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四十六分了。
加查仍沒有回來。
人們越來越倦,對著一輛深陷雪地的車,似乎已無能為力。
皺了皺眉,格桑拋下忙碌的人群,向山包上爬去。
正在挖雪的男人們忽然聽到了一聲嘹亮的“拉索索……”,一抬頭,格桑揮舞著軍大衣滾了下來。
“我看見車燈了,遠遠地正過來,大本營的同志救我們來了。大家趕緊挖呀,別讓導演說我們一堆活人被尿憋死都不懂得自救。快,我們很快就能聽到美麗姑娘在帳篷里的敬酒歌了。”
猶如一劑強心針,大家挖雪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小廂車連動了幾次,終于在一陣轟鳴里拖著大巴車向后倒去。
人群一陣狂呼,“拉索索……”
大家急忙上車。北京男孩在后面磨磨蹭蹭,小普次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加查。”北京男孩說完這兩個字,憂郁地望著沉沉的夜空。
小普次心里一堵,愣神了一會兒。
“沒事,加查能找到我們,藏狗的生存能力可不像你們北京的寵物狗那么差,要知道,藏狗是從不在人家過夜的,再冷的天,它們也睡在雪地里,這才是西藏人的狗。”
兩輛車相繼從山包腳下倒出,小廂車引路,向前開去。視線漸漸開闊起來,格桑這才注意到剛才兩輛車竟然開到了山包圈里去了,若是有車從湖邊搜索過來,也根本無法看到他們。
格桑抬起頭,那顆星還在原來的位置上,在黑夜里,像正趕過來的一束燈光。
一陣隱約的沙沙聲傳來。
“加查!”
小普次一拉門,渾身濕透的加查呼一下躥了上來。車里沸騰了,北京男孩抱著“加查”親了又親。
“看,我們的‘加查’可比你勇敢多了。”尼瑪次仁揉著加查濕濕的頭,得意地看著北京男孩。
歸來的加查披著一層薄雪,背上現出幾條隱隱的血痕,尼瑪次仁翻開看了下,幸好不深。回去養幾天應該沒事了。只是它掉進湖里了,全身的毛根處都是濕的,兩雙手掌冰得磣人。尼瑪次仁把它領到車廂暖風機前,加查安靜地趴了下來。
“找塊布給我們的英雄擦下水,要沒它,你倆今天就完了。”格桑指了指,尼瑪次仁從一個座位下翻出一塊舊布來。
“導演不是帶車找我們來了嗎,格桑啦,在哪呀?”北京男孩問。
格桑不動聲色,正準備指那顆星給他看,后方突然響起一陣隱隱約約的喇叭聲。心一跳,格桑從后視鏡看去。竟是幾束明明滅滅的車燈,一陣狂喜,格桑一腳剎住了車。
“真險。我們已經從這條路跑了兩次了,這一次再不見你們,我們就跑別的地方找去了,你們再晚五分鐘從那個包子陣里出來,我們就會錯過,那今晚真要出大事了。”旺堆拉抹著冷汗說道。
“神山腳下美麗的牧羊姑娘呀,你心上的哥哥打馬正飛奔,月亮西沉前,像飛翔的雄鷹落到你溫暖的小臉旁。”小普次唱開了。
“嗡嘛呢叭咪哞。”
格桑脫下帽子,用手指理了理黑色英雄穗,忽地又想起了那兩條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拖著尾巴不緊不慢地離去的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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