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無痕

緊跟著共和國誕生的步伐，降生在銅陵縣和悅小鎮。少年時期家遭不測，父親趕上“反右”的最后一波，補充做了其中的一分子，不得不暫停學業，跟著母親過了兩年流浪生活。1966年初中畢業即遭遇“文革”。此后便在一片混亂中茫然如一片隨波逐流的樹葉：大串連，下放，在工廠做工人，直到“文革”結束。所幸趕上“文革”后的第一次全國高考，入池州師專中文系學習，并開始文學創作。畢業后分配至池州師范學校做教師，繼又做了報人，直到如今。

一九七八年開始文學創作，至今在《安徽文學》、《清明》、《人民文學》、《雨花》、《青年作家》、《江南》、《鴨綠江》等文學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散文約二百余萬字，先后出版個人作品集六本，其散文作品多次獲全國或省級獎，作品被收入多種文集和合集中。上海遠東出版社最近推出其四十萬字長篇小說《紅兜肚》。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協安徽分會理事，安慶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安徽省趙樸初研究會理事，池州師專佛文化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九華山佛學院客座教授，《甘露》雜志執行副主編。現供職于安慶晚報。

認識復彩老師是從他的小說開始的。2003年7、8月間，我從文友章小兵處得到一本名為《菩提煙魂》的中短篇小說集。說實在的，自女兒出生以后，工作又忙，已很少能抽出時間來讀整本的小說了，再說，隨著人心的愈加浮躁，更愿意讀一些快餐似的“短平快”文字，即食即取也即棄。但捧起復彩老師的這本小說集，竟然有點放不下的意思。清淡樸實的語言，將濃濃的禪意融合在一個個娓娓的故事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中，構成一種獨具特色的文學風格。佛理，禪意，人生況味意味雋永，在當代作家中可謂獨樹一幟。接下來我們是編、作之間的簡函往來，而真正與復彩老師面對面零距離接觸則是2004年冬他的青陽之行。

我是懷著景仰之情去他下榻的賓館拜訪他的——頭發花白，人有些瘦弱，也有幾分平淡。說實話，如果在大街上看到，絕不會相信跟前的老者是一個有著一定名望的作家。我們就這樣認識了。雖說偏安于青山之陽，平素寡聞鮮見，但也還是見過幾次所謂的大人物，與某些自詡作品如何了得，社會關系如何如何通神的衣冠楚楚、夸夸其談的“詩人”、“作家”相比，眼前的復彩老師竟是那樣平易，包括淡淡一笑，都讓人覺出他從里到外的透明。

他喜歡爬山，喜歡徒步山林，于是，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成了人們所說的“驢友”。似乎只有在山野，在鄉村，他人性中的質樸和率真才展露無遺。有時走累了，他會與我們一起巖上、草叢席地而躺而坐，一邊大口喘氣，仍不忘與我們嬉笑調侃，天黑了就隨便找一處村莊借宿，而不管是在什么人家。登上一座山崖，他會率性地吼上幾嗓子，引得我們大家一起大吼，大叫，真正是快意無比。他與路過的任何一個村民老熟人般地吆喊對答，拉著家常，那一刻的他就像一個孩子，一個純粹的山里漢子。這時候也就明白了，為什么他會與那么多和尚尼姑、老的、小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成了好朋友，問他，他只是淡淡一句：“和尚同我們一樣，也是人嘛!”

那一次，我們夜宿九華后山一個叫陽山的村莊，就著一盆蘿卜燒肉，他與我們一起大杯喝酒，大塊吃肉。喝到興處，一樣同我們無所顧忌，看得出他的快樂，也看得出他的平和。山村的夜寒冷而寧靜，圍坐在被窩里，他為我們說了很多有趣的見聞。這才知道，他平靜的外表下有激烈，也有拍案而起的憤怒。

1998年10月，十五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農業和農村工作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恰在這時，某縣108戶農民為一批土地的歸屬權而狀告當地政府，并希望擔當報人的復彩老師能在輿論上給予支持。應該說，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兩難的境地，一邊是政府官員，相交不錯的朋友，一邊是雖素不相識但卻世世代代以土地為生的農民。經再三斟酌，他不顧威脅，毅然選擇為農民而仗義執言，為農民而大聲疾呼。也正是他的這篇整整一版長達五千余言沉甸甸的《108顆農民的手印》長篇通訊，最后為這起“民告官”官司的勝訴在輿論上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從這一點來說，他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漢子，一個有良心的新聞人。如果說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所表現的是中國古代文人士大夫的所謂氣節，而在今天，復彩老師則用他的行為展示了一個當代文人的凜然正氣。

然而他性格中又有極柔弱、極易落淚的一面。八年來，他一直默默地資助著一個山里孩子，直到這孩子走上社會。他與安慶迎江寺皖峰方丈之間的方外之情讓很多人津津樂道并為之動容。皖老生前的每一樁善舉，都是經他精心策劃并親手實施。皖老圓寂后的第三天，復彩老師忽然當眾亮出一份皖老生前秘密交給他的遺囑和一筆善款，向外辦鄭重宣布，延續多年的“皖峰獎學金”絕不會因皖老的圓寂而突然中斷。這一僧一俗之間的“割頭之交”讓很多人感動不已，人們也因此看出皖老對一個方外之交的巨大信任。儺戲之鄉貴池劉街鄉源溪的村民說起“安慶老黃”，會有一串串故事；潛山縣高集小學的師生每年教師節前后都要帶著自采的新茶來看望他。但黃復彩還是黃復彩，他是那種扎進人堆毫不引人注目的小老頭，是每天傍晚都要去妹妹家看望九十高齡的老母親，陪老人說一會話的兒子。而在我眼里，他更是一個寬厚的，能讓任何人都愿意向他掏心窩說話的兄長。

大德無痕，這就是我所認識的黃復彩。

責任編輯趙宏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