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噶爾的冬雪總是猝不及防地來到,像一串串往事一下子飄落在山坡上、庭院里、高樓上,濕漉漉的把整個大地裝扮得銀裝素裹。雪還是紛紛揚揚地下著,飄舞在空中,如同飛絮。我是喜歡飄雪的日子,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看見飄落在路邊的楊樹、柳樹枝條上的雪花,堆集在一起,一片潔白,煞是惹眼。
當(dāng)然,這是用肉眼觀察的結(jié)果。下雪的日子里我有著無限的遐想。尤其是沉重的心情無法釋懷,傷感絲絲縷縷的,包裹著每一個日子,賞雪時臉頰上流下的清淚,淋濕了雪天里傷痛的心。披起大衣,走出戶外,漫步在大雪飄舞的丹城街頭,仔細(xì)觀察落雪后的景致,心中頓感神清氣爽。片片雪花飄旋而降,穿梭著像編織大地的白色綢緞,雪花毫不猶豫地落在大地上,發(fā)出的沙沙聲,猶如一曲曼妙的輕音樂。雪從高空飄落,撲簌簌落在我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好清爽哦!我不知不覺地走在了白雪覆蓋的老街,懷舊的思緒涌上心頭。
幾年前,我曾居住在老街城隍廟的附近。這里的一切景致掠過我的眼前,些許酸澀,些許傷心……閃現(xiàn)在塵封的腦際。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我曾為情感的失落,徘徊在老街的街頭找不到方向,走過城隍廟前,想尋找一所幽靜的寺院,削發(fā)為尼,脫離塵世的繁雜,解脫我不可抑制的痛苦。茫茫雪天里,行走在老街上的人還是絡(luò)繹不絕,而我與雪為伴的心是那樣孤獨。忽然,看見紛飛的大雪中閃現(xiàn)著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好熟悉。身影越走越近,直至走到我跟前,我才看清那是我的父親,我很驚詫地看著滿身是雪的父親,看透我心思的父親對我說:“你媽找了個偏方讓我送來了,說是吃了,就能睡好覺。”心情一直壓抑的我失眠總是與我相隨,黑夜是一個痛苦的深淵,父母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父親站立在雪地里,蜷縮著近乎凍僵的身軀,靜靜地看著我,此時,父女倆內(nèi)心的千言萬語無從說起……紛亂的雪花在城隍廟上空飄舞著,使靜穆的城隍廟,完全籠罩在紛亂的飛雪之中。因為雪花的潔白,城隍廟顯得更加肅穆莊嚴(yán)。凝望此景,我想,人們建造的宗教圣地,多么寧靜而祥和,因為寧靜使它可以穿越塵世,抵達(dá)遙遠(yuǎn)的地方,觸碰人的心靈。當(dāng)我在落寞的雪天中茫然四顧時,突然見到我的父親前來送藥,從父親手中接過裝有藥的紅布包,內(nèi)心千頭萬緒。雖然,雪花迷失了我的眼睛,但是我深切地讀懂了父母牽念女兒的心情,我佇立在雪地里淚雨滂沱。此時,我感到了親情的溫暖,感到父母偉大的愛。
落雪的日子在我生命的長河里總留下回憶。今冬雪花紛飛時,走過老街,漫步湟水河畔,與幾年前的心緒相比又別有洞天。我靜靜地欣賞著雪落在初冬的湟水河里,很快就見不到蹤影。潔白的雪花,不是樹,不是大地,而是水,凝結(jié)為冰,雖然粉身碎骨了,但是又是另一種生命晶體,更加玲瓏剔透,冰清玉潔。我讀懂了,冰,才是雪所追求的終極價值。看來水只是雪花的一個中介。人也是,在人生的旅途中或升華而新生,或被碾得粉碎,恍如眼前的碎冰。這也是人生的一種軌跡或稱為宿命的東西。雪花落水時雪水交融,雪與水和諧相處,而人與人常常不能融洽相處,有時一念之差竟造成不可跨越的心距。雪落何地,只要有陽光照射,就會融化成水,而人如有了心距,沒有寬容,沒有堅定,無論何時,微微顫抖、動搖,在彼此心中留下深深的遺憾,玷污了人的亮點。
紛飛的雪覆蓋的大地一片潔白。雪是大自然的杰作,沒有繽紛色彩,沒有電閃雷鳴,只是隨意揮灑,不經(jīng)意間造就了人間大美,而人達(dá)到了一種境界,不用大聲吶喊,就可折射出生命的色彩。“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雪帶給我們的快樂和憂傷像雪本身一樣,簡單而永恒。人在雪里,永遠(yuǎn)是一個情緒的動物。我漫步在雪霧中,思緒又是多么地繁雜,突然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人不像雪。人這高級動物身上有著高于肉體之上的東西,那東西如雪最純潔的部分,叫“精神”。如雪潔白的精神啊,總是在演繹著一個個敢于直面“慘淡人生”的故事!但人生即便如雪,卻不是雪,雪從高空往低飄落。低,是雪的生命高度,冰又是雪的涅檠境界;而高,卻永遠(yuǎn)是人生的高度了。因此便有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哲理,看來人是永遠(yuǎn)無法脫俗成雪的境界了。雪落大地融化成水,雪水或許體會出了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可人是從低處向高處走的,雪落江河,江河瀉地,心比天高,天心如雪么?
雪中的思緒如煙如雨如風(fēng),紛紛亂亂,凝望被雪籠罩的遠(yuǎn)山,迷迷茫茫,人在雪中走,像是在夢中游,夢醒了,雪消了,夢也碎了,雪天中的思緒飄零,發(fā)出一陣陣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