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上海小寶的文章讓人大腦清醒、神經松弛,如果你是一個自覺有點兒落伍的中年客,那么也可以把他的書當作繼續教育的時尚教科書來讀。他在一篇老稿子里寫到使用電動剃須刀的男人,雖然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但這樣的文章居然可以不受時間的限制,看上去依然好玩兒。他是這樣寫的:
前幾天讀到Kaplan Thaler Group的一份統計報告(統計學在科技界的資格可是比電腦還要老),報告稱對幾百位男士的調查證明,使用電動剃須刀的男性:
1、與母親的聯系是一般男性的3倍。
2、欣賞高雅藝術(歌劇、女高音演唱會等)的次數是一般男性的4倍。
3、希望自己有3個以上的孩子,而一般男性只要一個。
4、他們幻想自己是帕瓦羅蒂,是安南,而一般男性幻想自己是比爾·蓋茨,是艾佛森。
5、他們做愛后向女方求愛乃至求婚的可能是一般男性的5倍。
6、一般男性和女方約會兩次還不能共赴云雨便會離她而去,而他們離開是在4次以后。
7、他們的做愛時間比一般男性要長5到15分鐘。
小寶總結說,總之,科學告訴我們,他們是孝子、慈父、最好的情人、最正派的丈夫……
我想我身邊大概很少有這樣的男人,因為我看不到“孝子、慈父、最好的情人、最正派的丈夫”的結合體。似乎某些機構總是做出這些令人生畏的調查,感覺上不論你多么低調、多么沉默寡言、多么善于大隱隱于市,只要你存在,你的存在本身就會把你出賣。比如前些年挺紅的索爾比,就是里根的那個形象顧問,他能從一個人的穿著上判斷出這個人的10個以上的信息,諸如收入、受教育程度、家庭出身等等。
英國著名人類學家戴斯蒙德·莫里斯,不是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經濟學家詹姆斯·莫里斯,也不是英國新生代爵士靈魂樂歌手詹姆斯·莫里斯,更不是洛杉磯湖人隊得分后衛莫里斯·埃文斯,是著有《裸猿》、《人性動物園》等書的那個莫里斯。他在《男人女人身體觀察》中教給我們從男人女人的肢體語言上判斷他或者她內心的真正想法,那也是比較嚇人的。我曾根據他教給的方法判斷查爾斯在香港回歸儀式上的內心狀態,查爾斯輕輕地在鼻子上搔了一下癢,那當然不是真正癢了,而是表示他內心的不安、不甘和無奈。也不是只有專家好此口,比如有人問你喜歡什么花、動物、食物、服飾、香水、發型、車子、什么星座的人、住宅小區、季節、天氣的陰晴等等,都要小心回答,那不僅可能是一個惡搞的陷阱,還可能是在調查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在心理學、統計學以及別的什么學都普及如此的今天,不論科學還是八卦都給普通人提供了判斷他人的理論依據。前不久,我剛剛裝修完一間小房子,里面有不少自以為得意的小作品,拍下照片發給親朋好友顯擺,有一兄弟回復說:“我想你可能相信世間萬物都是有感情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那物件屬于了主人便會在習性上也隨了主人。你用了很多心思給幾乎所有的,包括我都沒見過的,比如熱水器、煙機等等都穿上了外衣。我想跟他們或她們探討的是,她們是不是真都變了女性,衣服要帶花邊兒的?”總以為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密,但他的確說對了很多,我喜歡女孩,家中的一切都是按照女孩來打扮的,有的看上去就不怎么對勁兒,比如煙機穿上裙子顯得傻呵呵的,像京劇里扮丫頭的男丑,可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多數情況下我以為每個人的人生都充滿了他人的誤讀,但有時候真的是旁觀者清。要命的是我并不想改變,一個原本當作男孩來養的立燈,戴上帽子以后,低頭的模樣完全是一個害羞的女孩。這又反映了我怎樣的心態呢?千萬不要找一個大仙讓弗洛伊德上身來分析我。
一個寡居老太,70多歲了,收到孩子的禮物——手機。自打有了這個好玩兒的玩具,便天天樂此不疲地鼓搗,半年里學會了手機里不少的玩意兒,游戲自不必說,還喜歡給孫女發有好多感嘆詞、標點、符號以及半半拉拉英文的短信。有一次孫女發短信說,奶奶給的魚很好吃,我們吃了以后很高興。奶奶回信說,You are happy!Fish isn't happy!孫女舉著手機聲討爸爸媽媽,瞧瞧你們,看看奶奶,你們發個短信那費勁。一熟男不以為然地說,沒找個老頭兒可惜了了。聽到那句話的時候我成為了女性主義者,好久不這么言辭激烈了,我已經忘了跟人翻白眼兒是怎么回事兒了,我悄悄嘀咕了一句,也可能是嫁給了個老頭兒才白瞎了呢。身邊的女孩點了一下我的肩頭,我看看她,表示知道了的意思,但另一句話已經溜出來了,拽都拽不回來,就連你也不過一糟蹋搭配。熟男不和我計較的樣子,貌似憨厚地一聲軟調,說,別那樣!我感到氣味的不對,仿佛掉進了男性沙文主義的圈。
臺灣張小虹談手機時說道,手機對年輕人來說不僅僅是手機,它是一種虛榮,不受歡迎的人手機是寂寞的,手機經常響起的人,弦外之音就是機主是Mr Popular or Miss Popular,人們時時警覺手機的鈴聲,時時關心手機的網絡訊號,連運動、如廁、睡覺都帶著手機,生存成了一種“待機”狀態。這種漏聽焦慮是怕“不被發現、不被看到、不被聽見,怕不被召喚,怕漏聽鈴聲漏接電話錯過了世界或被世界錯過”。看看,從手機接打狀態已經可以判斷一個人的心理狀態了。
手機雖然向上普及到了80后,不是80年以后出生的,是80歲往后數的熟透女和熟透男。但仿佛過了50以后的人,對手機里的功能并不熟悉,除了接打電話,他們有本事把別的功能全部廢棄。《武林外傳》熱播以后,產生很多旁系話題,其中之一是用喜不喜歡該劇來判斷年齡層次,用能不能跟著劇情哈哈大笑來判斷一個人是否走在流行的節拍當中。我看手機不僅在接聽上能夠反映出一個人、一群人的心理狀態,手機功能的開發率也可以用來做判別的標準。年齡、喜好、經濟狀態、工作狀態、是否與時代的節奏合拍、對同性和異性的熱愛程度、愛家與否等等……
失眠的暖冬
一個姐姐來電話說失眠的事情。可能她覺得我對這事兒比較在行吧。
因為直到2004年,經過20多年的迷失,我終于跌跌撞撞地找到了睡眠隧道口,一頭扎了進去。沒有地理概念和方向感的我,從此不敢忘了這個地點。那一年有“非典”,是好多人的噩夢,但我終于可以嘴角噙著困乏掉進不知道幾度空間,松緊適度地擁抱著睡眠而丟棄了所有。從此,我知道什么是睡眠療法,還知道一個人的機體有多么完美,很多毛病不需藥物,只是一頓飽覺就可以完全治愈。多年來自己身體上的任何一個小小的問題都是由各種藥物解決的。那時我常想,遲早有一天,我會像安卓·米勒筆下的那個不知道痛的男孩詹姆斯一樣,從小到大的那些已經愈合的傷口一并發作,百痛侵身,我吃進去的那些藥物的副作用也會一起發作。還好,我擺脫掉它們中多數。嚴歌苓寫穗子,“穗子與各種病都離得十萬八千里,看上去卻是各種病都沾邊的”。那些年的我就是那樣,現在想來,我只是、只是在青春年少的歲月里缺少一夜夜的好覺。
我奇怪的是我丟失的睡眠到哪里去了,我總想給它們找個去處。記得海明威說,我失去的睡眠足夠一個連的疲憊士兵睡上一夜。海明威倒是遵循物質守恒定律。所有的東西有得必有失,尤其是有形的東西,一定是不在此,必定在彼,而睡眠卻好像不在此列。聽說有一種病叫嗜睡癥,病人在白天的什么時候,不論在做什么,會突然睡過去。是不是也會有這種可能?就是,失眠人丟失的睡眠被嗜睡癥患者收走,成為他們在白天吃飯、走路、駕車、工作時突然倒地而睡的原因?但聽說現在的人類有40%以上的人會被失眠困擾,而嗜睡癥患者并不多見。
鄰居的孩子前幾天跟媽媽說,明天早晨不許叫我起床,因為明天是睡覺節!那個孩子把各種“日”都叫做“節”,比如愛耳日、愛牙日、艾滋病日統統叫做愛耳節、愛牙節、艾滋病節。我和那孩子有同樣樂觀的想法,覺得這些節日不錯,如果在這些節日里再給半天公假就更好了,我們可以去檢查牙齒和耳朵,睡覺節那天全世界的人都要睡一個懶覺,而艾滋病患者當然可以來個狂歡、派對什么的,讓大家都參加。國際精神衛生組織將每年的3月21日定為“世界睡眠日”。每年的睡眠日都會有個主題,2005年的主題是“健康睡眠進社區”,2007年世界睡眠日的主題是“健康睡眠與和諧社會”。那么睡不著覺不僅是個人問題,而且事關社區甚至社會的和諧,你還敢睡不著覺嗎?
那個姐姐說,不知道睡不著覺這么難受,輾轉反側、長夜難眠、夜不能寐,都讓我想起來了,要是不失眠,這些詞就是一個詞,如果把它們安到誰的身上,誰難受誰知道。
我問她,失眠有多久了?
她說,三四天了。
我說,臨時的失眠很容易好的。睡不著的時候一定不要想著睡覺這件事,也不要想讓你睡不著的事情。最好什么都不想,當然你肯定辦不到。那你就想一點兒八桿子打不著你的事,比如下一屆的美國總統是誰,趙本山肯定不行,因為他太鬧了,想趙本山還容易興奮,想一個你認為很悶騷的人,想一些沒意思的、重復的、簡單的事情也行,比如最經典的數羊,你可以數生產線上的電器原件,人一膩味了就容易犯困。還有就是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只要困了,立馬倒頭就睡,10分鐘也行,很解決問題。連續失眠六七天以后人容易崩潰。
姐姐說,我現在就要崩潰了,死的心都有,才知道那些抑郁癥患者為什么容易自殺,誰能受得了這個折磨呀。你失眠的那么多年怎么過來的?
千萬不要想到自殺那邊去。
你沒有過自殺的念頭嗎?那么多年!
失眠嚴重的時候我會有幻覺,比如站在高處,我會覺得能飛出去,而且飛的感覺一定很輕、很舒適。所以我避免站在高處。我想張國榮一定像我一樣出現幻覺了。我相信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誰能往死里奔一個痛苦的事情呢?當然是我的經驗和體會,不是研究成果,沒有科學根據。再說,不是你一個人失眠,你要想到世界上有一半你這樣的受苦人,你就不會覺得特別痛苦了。好多杰出的人都失眠,川端康成、海明威都是你知道的,馬拉美你知道嗎?法國的那個詩人,他們都失眠。不行,他們后來都自殺了,這些例子不好。那誰吧,蘇東坡,老了也失眠,人家可是樂觀派。
姐姐,蘇東坡不是豪放派嗎?
啊,豪放派也比憋屈派、失眠派好不是。分析分析你失眠的原因,消除了,就睡著了。哎姐姐,我忽然想起來,今年動物也失眠了。
姐姐笑,少胡謅了。
真的,我剛剛看了一篇文章,今年不是暖冬嗎,冬眠的動物都不睡覺了。意大利的科學家說“睡眠不足”成為睡鼠的普遍現象,美國土撥鼠啊,從北美洛基山到莫斯科動物園里的黑熊啊,還有英國的刺猬呀等等,集體失眠了。你不是暖冬現象吧?
姐姐說,越扯越不靠譜了。
偶爾還會有不能入睡的夜晚,那樣的夜晚讓每一個不想起床的早晨變得格外美好。前些年丟失的睡眠,其實哪兒都沒有去,一直儲存在我的身體里,給過我痛苦的它們現在加倍還給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