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眠心 咨詢員/欣欣
2006年10月1日,夜11點,節日的焰火頻頻把夜空點亮,到處是聚會、休閑的人們,笑聲此起彼伏。眠心的電話,讓人覺得她似乎不跟我們在同一個世界,她的聲音悠遠而且壓抑,原來她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跟我打電話。
我是懷著很忐忑的心情跟你打電話的,怕你笑話,但除了你,我沒有合適的人可以說。你也許會認為我是一個壞女人(說到這里,她又喃喃似乎是自嘲:我本來就是一個壞女人)。
我今年43歲,丈夫因為工作性質,一年有十一個月在外面。兒子16歲,上高二,要說寂寞吧,這十多年我都這么熬過來了,可不知為什么,兩年前,一碰上他,我就完全失控了。人到中年,本以為早就心如止水,哪料想竟如干柴烈火,自己想撲都撲不滅。
他叫達恩,比我大五歲。其實,我們早就認識。十多年前,他老婆鬧到單位來,堅決不允許他辭職,不讓他放棄鐵飯碗。兩口子吵得轟轟烈烈,我也就記住了他。但隨后,他就消失了。直到過了15年后。重新見到他,他已經大腹便便,但渾身裝束卻是一絲不茍,一米八零的個,成熟穩健,他比當年更有魅力。
剛見面的時候,我開玩笑說:“哈,你老婆當真甩了你么?”他一臉不屑地說:“甩我?他現在成天盯著我怕我甩了她哩!這男人啊,真難,沒錢了,老婆要甩你,有錢了,老婆又盯賊一樣盯著你。說什么愛不愛的,其實就盯著錢……”他一席話蹦出來,我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擊到人家夫妻的隱私了,所以,趕緊閉了嘴。他說:“我很想請單位的老哥們兒出來玩玩,你也來吧。”我說:“怎么,發達了,要在老同事面前顯擺顯擺?”他笑了:“你說話,怎么就這么直接呢?”我也笑了。
那天晚上,我去了,還有十多個他的老哥們兒同事。大家都喝得很高,東倒西歪。他就開著車一個一個地送回家。他最后才送我。坐在他的身邊,一路說著話。路口停車時,我不經意側頭,發現他直直地盯著我。我一愣,心里竟抖了一下。我說:“看什么看?”他沒說什么,方向盤一甩,朝我家相反的方向開去。
在長江邊,他停下,輕輕把我拉出車門。河風習習,他沒有松開我的手。四十年,我發覺自己竟然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緊張,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心里,我明明感覺自己也不想松開他的手。真是鬼使神差,我和他其實并不怎么熟啊。
我們在河邊坐了半小時,說的大多是他的這十多年的經歷。他說:“累啊,真的累,跟各種人打交道,除了錢還是錢。我想找個人說說與金錢無關的話。”或者是由于被信任吧,我覺得很感動。隱隱約約,我感覺自己的生活從今以后會有不同。
回到家里,已經是11點多,兒子還沒有睡,盯著我,我的目光第一次出現了游移,不敢正視兒子的眼睛。我對兒子說,有個同事阿姨過生日,所以回來晚了。兒子沒有在意,但是,我心里覺得有些愧疚。這么多年,和兒子相依為命,他一直視我為榜樣,我今天卻對他撒了謊。
達恩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多。一天,他竟然帶著他的女兒一起來約我,把我嚇了一大跳。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他女兒20歲,阿姨前阿姨后地叫我,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可她越這樣,我越覺得背后隱藏了什么,不敢多說一句話。達恩把女兒送走后,他告訴我,女兒是他最愛的人,女兒也懂他。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跟妻子不合,女兒也很清楚。他們父女幾乎無話不談。女兒對他說:“爸爸,我現在也慢慢懂得一些事了,你為了我沒有跟媽媽離婚,我知道你心里很苦,要是你有一位紅顏知己,我是不會反對的,只是有個條件,我必須要認識她,我要確保她不會危害我們的家庭!”作為父親,他還是為女兒的城府感到驚訝,但也感到欣慰。
達恩說完這些,意味深長地望著我。我想他這就是在挑明我們的關系吧。我也想到了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家庭。我很矛盾,我知道自己該拒絕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望著他的眼睛,當他張開懷抱攬我入懷的時候,卻沒有拒絕。
跟達恩在一起的歡愉是短暫的,一離開他,我就被深重的罪惡感包圍。每天晚上,我都有兩件必做的事,就是無論多晚,都要跟兒子聊會天,然后我們一起跟他爸爸打電話。那天,達恩把我送回家后,兒子一見到我就說,媽媽你這段時間看起來特別漂亮。兒子無心,我聽起來卻心驚肉跳,跟兒子說話也前言不搭后語。撥通丈夫的電話后,我竟然半天無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無聊得很。丈夫在那邊說,怎么啦,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說不知道,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丈夫和兒子都嚇壞了,急忙安慰我。
這種雙面人的日子,我越過越累。我對達恩說結束吧,咱們不要再來往了。達恩卻說“你看著我的眼睛,這是你的心里話么?我要是三天不見你,你能忍受么?”“我說,你憑什么那么自信,我有丈夫和孩子,要是被發現,我就全完了,只有死路一條!”達恩生氣地走了,在他背影消失的剎那,我雙眼模糊了,心里早已投降。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的壓力,丈夫不在的寂寞,讓女人的心里充滿了空虛。是誰說的,女人是要有人疼的?在道德和欲望的雙重煎熬中的她讓人為她捏一把汗。)
達恩真的好久沒來找我。實在忍不住,我去了我們經常約會的地方,在那里,我果然看到了達恩,令我意外的是,他摟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耳鬢廝磨,親昵得很。我的出現,他一點也不驚訝,他說,如果你要離開我,能不能允許我去另外找點樂趣,減輕失去你的痛苦?我無語,撲進他的懷里,說,我投降行不行?
為了更加隱秘,達恩不再直接送我回家,而是在離家兩站路的地方我就下車。到家門口,一個身影擋住了我,仔細一看,是兒子。兒子鐵青著臉,進門一句話也不說。我問出了什么事,兒子狠狠地瞪我一眼說:“你心里清楚,你讓我覺得很丟臉,告訴那個男人,別讓我看見他,我會打死他的。”一聽這話,我的腿就軟了,兒子終于知道了。我跟兒子解釋說:“兒子你誤會媽媽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兒子根本就不理我,他要是把一切發泄出來還好,他卻全悶在心里。我知道兒子心里的痛苦,媽媽一直是他的偶像,圣潔、溫柔,而我親自毀掉了這一形象。他對女人的看法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這種痛苦,沒有人能懂。而我更擔心兒子會不會把這些告訴他爸爸。
一段時間過去了,兒子還是沒有原諒我的意思,連話也不想跟我說。不過,他顯然沒有告訴他父親,一家人的日子在貌似平靜中度過。眼看中秋快要到了,達恩發短消息說想見我。兒子似乎有意不給我機會,早早就去買票,國慶讓我帶他去看他爸爸。看兒子的樣子,我心里很慚愧,他是在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捍衛這個家啊!
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能獨自在被窩里跟達恩打電話。因為不能見面,我們幾乎天天打電話,就像熱戀中的小青年那樣。平靜下來的時候,我笑了,又哭了。如果能夠永遠這樣,不失去家庭,也不失去快樂該多好。
丈夫打來電話,說,他已經打申請,明年就調回來,他說年紀大了,不想在外面奔波。放下電話,我不知道是什么感覺。達恩說,永遠也不會離開我,我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說白了,從一開始,我們就在偷,只不過,偷的是感情。偷來的東西能長久么?丈夫回來了,我和達恩還能這樣繼續么?顯然不可能。但,那樣也好,我就可以徹底結束一面自責一面犯罪的日子了。
咨詢手記:說實話,眠心的故事并不新鮮。關注它,是因為她代表了一個群體:中年女人。四十不惑,這個年紀的女人應該沒有了稚氣,沒有了嬌媚,她們在老公孩子的需要里變得強悍,剛烈,似乎,除了去照顧別人,他們再也不需要別人的心疼——她們被溫情忽略了。事實上,女人就永遠是女人,四十歲女人心里對溫情的渴望不亞于任何一個年齡階段的女人。因為被忽略,被壓抑,中年女人的這種需要一旦被點燃就勢不可擋。眠心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只是,眠心的處境是危險的,我們希望她能最終理智戰勝情感,回到家里,從丈夫和孩子的身上獲得溫情和疼愛。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