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號碼檢字法亟待重視推廣

一、四角號碼檢字法的歷史及尷尬現狀的成因

四角號碼檢字法（以下一般簡稱“四角號碼”）已至耄耋之年。

1926年，商務印書館著名學者王云五的《四角號碼檢字法》單行本出版。

1928年，經全國教育會議通過，大學院（后來的中央研究院）通令全國推廣采用四角號碼檢字法。同年，《四角號碼學生字典》出版。

1930年，用四角號碼檢索的《王云五大辭典》出版。

1931年，用四角號碼檢索的《王云五小辭典》出版。

1934年，王云五《四角號碼檢字法》（附檢字表）出版。

1950年，《四角號碼新詞典》出版，后多次修訂。

1964年，文化部、教育部、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和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聯合組成的漢字查字法整理工作組提出“拼音字母查字法、部首查字法、四角號碼查字法（對王云五的四角號碼檢字法作了修改）和筆形查字法（即筆畫查字法）”4種草案，推薦給文化、教育和出版界試用。

時至今日，盡管四角號碼仍然是很優秀的一種檢字法，但在工具書中，其他三種檢索方法占據的主要地位不可動搖，四角號碼成了檢索方法的“雞肋”。商務印書館1996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3版撤掉了“四角號碼檢字表”，直到2005年第5版的“大字本”才又有了“四角號碼檢字表”。在社會上，聽說過四角號碼的人數隨出生時間逐年下降，能使用四角號碼的人更是鳳毛麟角。1996年至今，焦作師范高等專科學校招收的11屆五千多初中畢業學生（均是1980年后出生）剛入校時，聽說過四角號碼的不足10％，沒有人能使用四角號碼。可以說，四角號碼已經“老了”，即將“后繼無人”。

我們認為，四角號碼遭遇如此困境有以下四條原因：

1.掌握四角號碼有一定的難度。

四角號碼需要記憶的內容多，但又難以記憶，而且全部記憶后還需要融會貫通，再經過較長時間的練習才能會使用。需要記憶的內容有：“橫、垂、點、叉、插、方、角、八、小、頭、單筆、復筆”12個筆名；53個有形無音的筆形（合并2個提、3個撇、3個點、2個捺、2個“八”后，還有46個筆形）；四類12條使用規則，包括取角方法5條，取角注意事項3條，取筆形2條，附號2條。每天需要記憶很多內容的學生，對于這些難以記憶的內容，只好“敬而遠之”。

四角號碼重碼字多，也會使人“心生畏懼”。據對13247字的四角號碼統計，字數最少的9字頭號碼共有651字，有7個號碼的重碼字在9字及以上，9702號重碼字最多，共有16字；最接近平均數的6字頭號碼共有1229字，有39個號碼的重碼字在9字及以上，6702號重碼字最多，共有46字；字數最多的4字頭號碼共有2591字，有74個號碼的重碼字在9字及以上，4422號重碼字最多，共有77字。

最主要的困難在于，四角號碼還有新舊之分。王云五原創的四角號碼稱舊四角號碼，20世紀60年代修訂的四角號碼稱新四角號碼，二者主要的區別是5條使用規則的修改。這些修改使得許多字的編碼不同。如“大”，舊碼是4003（舊規定：一筆用過后如再充他角都作0），新碼是4080（新規定：一筆的上下兩段和他筆構成兩種筆形的分兩角取號）；“氣”，舊碼8010（舊：字的上部或下部只有一筆或一復筆時，一律取左角，其右角作0），新碼8001（新：下角筆形偏在一角的按其實際位置取號，缺角作0）；“辟”，舊碼7064（舊：撇為下面他筆所托時，取他筆作下角），新碼7024（新：左邊起筆的撇取撇筆作角）；“復”，舊碼8024（舊規定同“辟”），新碼8040（新：當中起筆的撇，下角有他筆的取他筆作下角）；“銜”，舊碼2122（舊：“行”筆形所成的字，其下角取內部的筆形），新碼2170（新：“行”筆形所成的字，其下角按一般規則取號）。我們不討論這些修改是否合適，單就現有的工具書沒有統一使用一種四角號碼而言，新舊之分就為學習四角號碼、給漢字編碼查字帶來很大的困難，更何況四角號碼是字形檢字法，即使采用同一種四角號碼，只要工具書選用的字形有所不同，字的編碼一定不同，個人對四角號碼掌握得再好、再熟練也會“編錯碼”而查找不到字。

2.四角號碼不受重視，采用四角號碼檢字法或附有四角號碼檢字表的工具書少，學了四角號碼難有用武之地；大學教材中的四角號碼教學內容也少，小學也只教拼音、部首、筆畫三種查字法，不教四角號碼。

編纂工具書的重要目的，就是使讀者在最短的時間內能獲得最多、最準確的信息。當今時代，信息極大豐富，生活節奏加快，而能快速、準確定位的四角號碼并沒有應用在更多的工具書中。除了少數如《二十四史人名索引》《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太平廣記》《辭源》（修訂本）《辭海》《中國人名大詞典》等大型辭書、索引采用四角號碼檢字法或附有四角號碼索引表外，很多大中型辭書如《漢語大字典》《漢語大詞典》《古漢語字典》《古今漢語大詞典》等都沒有四角號碼。最著名的工具書《新華字典》，自1953年起至今共有12個版本（1953年、1954年人民教育出版社的兩個版本，1957年起商務印書館的10個版本），只有商務印書館的2004年第十版“大字本”附有四角號碼檢字表，定價33元，而普通本定價12元5角，雙色本定價15元。《新華字典》沒有四角號碼檢字表情有可原，因為商務印書館從1950年起就出版了與《新華字典》同等規模的《四角號碼新詞典》，2005年印刷的《四角號碼新詞典》第9版定價31元。也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著名的《現代漢語詞典》，附有四角號碼檢字表的2005年第5版的“大字本”定價188元，而普通本定價68元。這樣的差價，會使人們去選擇沒有四角號碼的版本。

大學教材中，漢字檢字法的教學內容，《現代漢語》開明出版社本，拼音檢字法有27行，筆畫檢字法有23行，部首檢字法有88行，四角號碼檢字法有19行；高等教育出版社黃伯榮本，分別是19行、17行、24行、11行。教材編寫者不重視四角號碼，教授者又怎能重視四角號碼？學習者又怎能學好四角號碼？學習者也僅僅是“聽說過了”四角號碼而已。沒有掌握四角號碼的師資，小學階段不教四角號碼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3.1958年，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正式批準了《漢語拼音方案》，使得我國的辭書真正有了拼音檢字法。此前雖然也有1918年公布實施的注音符號，人民教育出版社1953年出版的第1版《新華字典》也采用了注音字母排列方式，但很不受歡迎，人民教育出版社就在1954年出版了部首排列的《新華字典》第2版。隨著《漢語拼音方案》的公布實施，商務印書館1957年就出版了采用漢語拼音字母排列的《新華字典》新1版，到2004年第10版依然如此。盡管不知讀音就無法使用拼音檢字法，而且拼音檢字法重碼字也多，也需要經過較長時間的學習才能掌握，但是，由于推廣普通話的需要，而且1982年就開始進行的“注音識字，提前讀寫”試驗的多年成功經驗也證明，小學一年級集中一個多月時間學習漢語拼音是必要的。因此，小學二年級再學習拼音檢字法就是順便學學，是水到渠成的事，既使小學生獲得了技能，又沒有增加學習負擔。拼音檢字法是學過漢語拼音的一般人首選的檢字法，就如同一般的電腦使用者在輸入漢字時首選拼音輸入法一樣。

傳統的部首檢字法、筆畫檢字法盡管有部首不易確定、漢字筆畫偏多等困難，檢字非常慢，但由于《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等采用“多開門”的方式設置部首，國務院1956年正式發布了《漢字簡化方案》，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1964年公布了《簡化字總表》，部首不易確定、漢字筆畫偏多等困難有一定程度的減輕。加之不用專門學習，在遇到生僻字時，無法使用拼音檢字法，人們就會改用部首檢字法、筆畫檢字法。

一個是需要學、順便學，一個是不需要學就會用，拼音、部首、筆畫檢字法“戰勝” 四角號碼檢字法就不奇怪了。

4.在新華社1948年公布的以蔣介石為首的43名頭等國民黨戰犯的名單中，四角號碼的創始人王云五被列為第15號戰犯。①從1938年到1946年，王云五以無黨派學者從政，連任“國民參政會”四屆參政員，在參政會上極力支持國民黨和蔣介石。1946年起，他先后出任國民黨政府的經濟部長、行政院政務委員兼財政部長，1951年還從香港赴臺北定居，1954年出任“考試院”副院長，1958年轉任“行政院”副院長。這樣一個國民黨政府的大員、要員、頭等戰犯，盡管有學術成就，但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也一定要被“封殺”，這也就影響了對四角號碼的研究、評價和推廣。1964年，雖然查字法整理工作組也推薦了四角號碼，但要用四角號碼卻不能提王云五，四角號碼遭受冷落也就在所難免。

二、信息時代，四角號碼檢字法優于其他檢字法

王云五政治上有問題，不應該也不能永久地“抹殺”他學術上的成就。周恩來總理曾說過：“王云五編的四角號碼字典為什么不能用？不要因人廢文。一個人有問題，書就不能用了？它總有可取之處嘛！”②這是最可取的態度。不要因人廢文，也不要因人廢“碼”。

信息時代，檢字法應該有三個作用，為單字排位供檢字用，給資料制作索引供檢索用，成為輸入法的基礎。所以，檢字法是否優異，要看它是否容易學會，能否快速檢索（準確是檢索的基礎，不必強調），更要看它是否適應信息時代電腦輸入漢字的需要。

1.檢字，四角號碼作用最突出，速度超過其他檢字法。

四角號碼檢字速度非常快，對繁體漢字更有意義。王云五在商務印書館做過試驗，用四角號碼檢索單字，每字只需17秒多，而部首法用時是它的4.6倍，筆畫法用時是它的7.5倍，而且部首、筆畫法檢不出的字也大大多于四角號碼。漢字簡化后，字的筆畫數大大減少，但常用字平均每字仍有7畫，作為現代漢字主體的《現代漢語通用字表》7000個通用字，平均每字更是達到10.75畫，“齉”筆畫最多，有36畫。顯而易見，部首、筆畫法檢字速度仍會遠遠落后于四角號碼。

四角號碼的檢字速度與拼音法不相上下。王云五也做過試驗，檢索定戶卡片，檢索用四角號碼編排的中文卡片，每張卡片用時21秒，檢索用羅馬字母編排的外文卡片，每張卡片用時37秒，四角號碼可以超過拼音法的速度。而且，盡管3500個常用字的社會用字覆蓋率達99.48％，但其中的2500個常用字一般人并沒有完全掌握，1000個次常用字更是掌握得不夠，小學生不認識的字就更多了。對于這些不知讀音的字，就無法使用拼音法來檢字。所以，拼音法無法與四角號碼相“抗衡”。

2.資料索引尤其是古籍索引，四角號碼效果最明顯，速度更是大大勝出其他檢字法。

古籍自身的特點是，多用繁體字，筆畫多，異體字也多，數筆畫很不方便；生僻字多，不知字音的多，難以確定部首的多，而且各家的部首設置不盡相同，具體字的歸部仍有不同。而四角號碼依據字形編碼，不用顧慮以上困難。不管是繁體字、異體字，還是簡化字，只要有這個字，只要這個字的字形無誤，就能相應地編碼、排位，就能使讀者快速、準確地檢索。所以，古籍索引多采用四角號碼，四角號碼為古籍索引工作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3.現在是信息時代，電腦相當普及，按鍵輸入文字成為時代潮流，掌握漢字輸入法成為漢字使用者必備的能力。現有的檢字法與輸入法“接軌”，首屈一指的是四角號碼。

輸入法和檢字法使用頻率不同。檢字法不管是用于檢字還是用于檢索，不管是成年人使用還是中小學生使用，使用頻率很不高，而且除四角號碼外都不用再學習，都好掌握。輸入法使用頻率很高，打開電腦后隨時都會打字，打字就得用輸入法，所以，輸入法對電腦使用者的影響很大。而且，除四角號碼、全拼拼音輸入法（如智能ABC、微軟拼音等輸入法）外，其他輸入法都得從頭學起，因為電腦鍵盤是國際通用的英文字母鍵盤，不是中文拼音鍵盤，更不是中文漢字鍵盤，不可能為輸入漢字而另造中文鍵盤。

輸入漢字和輸入英文很不相同。英文是表音文字，字母連寫組成詞，詞與詞分開書寫，電腦鍵盤輸入的就是手工書寫的，不會因為長期使用電腦而提筆忘“字”。漢字是表意文字，筆畫、偏旁組成字，字與字連寫自然成詞，而人們輸入漢字多采用拼音輸入法，電腦鍵盤輸入的是“音”，并不是手工書寫的“字”。先打拼音再找字，絲毫不涉及漢字的筆畫和字形，打拼音者是用拼音代替漢字，是電腦代替人腦把“音”轉換成了“字”。是電腦在“思維”，不是人腦在“思維”，長期使用拼音輸入法的人有明顯的“提筆忘字”甚至不會寫字的現象。用拼音輸入漢字，最終會造成對漢字的隔膜和疏遠，對傳承及民族文化極其不利。

“書同文”是中華民族統一的文化基石，沒有漢字就沒有中華民族。所以，電腦輸入漢字應該大力推行字形輸入法，以強化對漢字的認識和感情，以利于民族文化的傳承。

目前，字形輸入法仍然是萬“碼”奔騰，但不外乎部首、筆畫、四角號碼三大類。部首、筆畫檢字法遠遠慢于四角號碼，部首、筆畫類輸入法也同樣遠遠落后于四角號碼。部首、筆畫檢字法不用學，但部首、筆畫類輸入法必須學，而且內容不少，記憶難度不小，決不亞于四角號碼檢字法。而學了四角號碼檢字法，等于學了四角號碼輸入法，既能用來查字，又能用來打字，一舉兩得。同時，作為字形法的四角號碼，準確編碼是快速檢索或輸入的前提，準確編碼取決于字形的正確，所以，使用四角號碼可以“迫使”人們去自覺地掌握、書寫、使用規范字，對漢字的規范化有益。

三、加強四角號碼檢字法教學，推廣普及四角號碼檢字法

鑒于四角號碼的檢索作用和效果，以及信息時代電腦漢字輸入和快節奏生活方式的需要，我們認為，應該在高等教育和基礎教育階段大力加強四角號碼教學，推廣普及四角號碼檢字法。

四角號碼對需要查閱古代中文資料的研究人員非常有利，中文及相關專業大學生應該具有使用四角號碼的能力。

師范院校擔負培養師資的重要任務，師范院校中文專業大學生更應該具有使用四角號碼和從事四角號碼教學的能力。

當前，教育信息化已經成為教育教學的重要主題，信息技術與其他學科的整合是社會發展對教育的必然要求，中小學語文教學尤其是小學語文教學應該把識字、寫字和編碼、打字結合起來。所以，四角號碼應該進入基礎教育，以更快、更好地推廣普及四角號碼，適應信息時代高速度、快節奏的生活方式。

其實，教學、推廣普及四角號碼并不是特別困難。

“基于政治原因”，教學、推廣普及四角號碼不能提王云五，不提就是了；四角號碼有新舊之分，確定一個就是了；四角號碼不完善，專家們修訂就是了；四角號碼內容多，難記憶，編寫口訣、改善教學就是了，四角號碼歌“橫一垂二三點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點下有橫變零頭”不就很好記嗎？

四角號碼口訣：

1.四角號碼歌：橫一垂二三點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點下有橫變零頭。

2.筆形號碼對照歌：臥鉤斜鉤橫提1，豎（鉤）撇2捺點3；兩筆交叉4，縱穿多筆5；四邊整齊方形6，兩筆成角下右折；兩筆八字三筆小，0之橫尾不拐彎。

3.0號規則歌：點橫0，缺角0，同個筆形后用0。

4.中起撇筆規則歌：中撇他筆都在下，選取他筆作下角。

5.“門口”規則歌：整字外框是“門口”，下角號碼取里面。

6.單復筆規則歌：1—3是單筆，其余是復筆；兩單左左右取右，兩復上高下選低；復中單筆要讓復，復外單筆仿兩單。

7.一筆分兩角規則歌：一筆他筆成兩形，一筆兩形分兩角。

8.附號規則歌：末角上方作附號，附號相同查橫數。（注：除“四角號碼歌”外，其他為筆者所編。歡迎改編。）

這些口訣概括了新四角號碼的所有內容，教學時結合例字稍作說明即可，不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我校招收的初中畢業學生，從對四角號碼“一無所知”，到會使用四角號碼（速度還達不到要求），用時不超過10個學時。小學生二年級學習檢字法時，如果學習四角號碼，應該不會比一年級學習漢語拼音用時更多、難度更大吧？

四角號碼，“不學不會，一學就會。”③

注釋：

①《陜北權威人士談戰爭罪犯名單問題》，《人民日報》，1948年12月25日。

②《周恩來選集》下卷467頁，人民出版社，1984年。

③ 錢伯城，《四角號碼七十年》，《文匯讀書周報》，1998年9月19日。

參考文獻：

[1]Wiktionary:四角號碼索引/0—9.http://zh.wiktionary.org/w/index.phptitle，2006.11.9.

[2]現代漢語[M].北京：開明出版社，1998.

[3]黃伯榮等. 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

[4]《辭海》四角號碼查字表[M].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2.

[5]王云五.四角號碼檢字法[M].上海：商務印書館，1934.

（韓黎新，河南省焦作師范高等專科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