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年前,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節(jié)目中曾播發(fā)過一段畫面,山東省莒南縣法院負責人面對鏡頭宣稱:“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空氣……”北京幾家報刊就此登載了一些言論、雜文。《法制與新聞》雜志于1995年第5期刊發(fā)了《戲說“黑社會”》一文(1996年3月1日,《中國貿易報》也刊發(fā)了該文),文中寫道:“前幾天在電a視中看到山東莒縣非法扣押人質后,那個縣的法院院長在面對記者話筒時的一副嘴臉,可以想見他平時在上司以外的人面前會是何等驕橫跋扈而又無賴”。1996年5月5日,《經濟日報·生活周刊》在一版刊發(fā)了《“焦點訪談”,一雙敢愛敢恨的眼睛》一文,亦稱“莒縣法院院長”說了那番話。
事實上,“莒縣法院”系“莒南縣法院”之誤,一字之差引來了一場官司。這場官司轟動了全國,這幾篇錯寫地名的新聞報道更是成了新聞界長久談論的話題。
有人撰文說:或許是由于銀屏字幕一晃而過,作者一時未能聽準看清;或許是由于作者地理知識欠缺,撰文不夠嚴謹,將“莒南縣”漏掉了一個“南”字,就將文章推出了,以致因“一字之差”成了被告……但對雜文作者的報刊編輯來說,確實應該是“吃一塹長一智”,以此引為教訓的。
也有人認為:從原告莒縣法院及其院長一方來說,我認為似乎也該采取實事求是與人為善的態(tài)度,正確對待輿論監(jiān)督中偶然出現的失誤。作者和報刊編輯同原告相距萬里之遙,并無宿怨,主觀上還是出于公民對丑惡的違法行為的一種義憤,所謂“雜文無私敵”之說,正該是指此而言吧。
這豈止是一個“吃一塹長一智”或“輿論監(jiān)督中偶然可能出現的失誤”的問題?不管發(fā)表意見的是哪一方,他們想沒想過,這“一字之差”會給莒縣法院帶來多少不良影響,又為應該承擔責任者減輕了多少壓力?!且不說這里邊有沒有“腥腥相惜”“官官相護”的問題,也不說一個文字工作者或一個編輯人員的良心與責任心問題,假若你將“美伊戰(zhàn)爭”中的“伊”字錯寫成了“伊朗”,豈不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記得前幾天美國校園中出現一起血案,美國的一家小報把韓國兇手誤說成了中國人,結果引起了幾千萬中國網民的憤怒,這種憤怒又豈是一句“輿論監(jiān)督中偶然可能出現的失誤”所能平息的?
其實,自古以來“錯把馮京當馬涼”的事是經常發(fā)生的。這種事如果發(fā)生在軍國大事中,則會誤國誤民,出錯者是要被砍頭示眾的。即使發(fā)生在平常的文字游戲之中,也會被傳為笑柄,有時甚至有生命危險。那則廣為流傳的“改寫《涼州詞》”的故事不是告訴我們,只是因為漏掉了“黃河遠上白云間”的一個“間”字,那位大臣差一點兒就被武則天砍掉了腦袋嗎?
“文章天下事”,文字工作歷來為我國有識之士所重視。咬文嚼字,斟酌推敲,一字之師……一字一句的斟酌使用,歷來就體現著一個文字工作者的工作作風和道德品質。只是近年來,隨著西風東漸、物欲橫流,再加上網絡文學的泛濫,人們的責任心在逐漸淡漠,對文字的要求也在逐漸放松,以至于出現了一系列怪現象:報刊雜志上錯字錯句連篇,電臺電視臺上錯句錯話連串,就連學生用的教科書上也是錯誤百出。去年,東北的一位中學教師曾對一套初中化學教材作了分析,竟發(fā)現了270余處錯誤;近日,筆者對小學語文教材作了詳細研究,僅五年級上冊一本書,就有118處值得推敲的地方;小學數學教材中更有把拆分和組合放在一起而冠以“組合”之名的。這豈不是誤人子弟?!這是作者與編輯的水平低呢?還是一種道德的淪喪?!
反思當年的莒縣、莒南之誤,翻看近來的報刊圖書,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文以載道,文以傳道。文字擔負著傳承人類文明的重任,她是嚴肅的、崇高的,她不能被任意地篡改或錯用。看到錯字連篇,看到錯誤滿書,我們也許會感到痛心或厭惡,豈不知,這種現象的出現,正是因為我們對“一字之差”的姑息所造成的。我想,要想規(guī)范漢字,凈化語言,我們必須從“一字之差”抓起。
(秦荃田,山東教育雜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