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六首

妖

如果她在每個人的頭上

都插一把刀

如果她把刀一只只插上去

再一只只拔下來

如果她每天都看著——

人 一個個死去

再 一個個活過來

如果她每天看著

一個個將死的人

對著她哭

如果她每天看著

一個個活過來的人

沖著她笑

她是不是自動地

就成了

救世主

仙人球

它找到了豪豬

它找到了刺猬

它找到了劍刺虎狼牙棒

它找到了一個

上班二十三年

利刺全無的人

讓他圓滑的肉體

重新

長出刺來

螞蟻

螞蟻爬過花心

螞蟻爬過樹陰

螞蟻爬過籬笆

螞蟻爬過墻垣

螞蟻爬過午后

螞蟻爬過夏天

螞蟻會遇到另一只螞蟻

螞蟻會遇到更多只螞蟻

黑色的

白色的

紅色的

……

螞蟻們

相遇后

會熱切交談用——

黑色的

白色的

紅色的

……

你所聽不懂的

語言

20世紀中國文學圖典

廣州地鐵

農講所站

我從A口出來

感受一下風向

然后右轉

走200米

再左轉

橫過德政中路

走大約70米

跨進省立中山圖書館

側面的鐵柵欄門

腳步往左移

走十六、七步

登上臨時擺放的五級鐵制臺階

進入一扇窄門

鉆進地下一層

里面光線暗淡

像舊書的面孔

與剛醒來的女侍者打過招呼

穿過一排排書臺、書架

看過去

看過去

我就伸手摸到了它

摸到了它里面

一張張被裝訂的臉……

一本《20世紀中國文學圖典》

足足等了肖鐵兩年!

夢

夢在白天

夢在黑夜

夢在半睡半醒

夢在腦海

夢在血液

夢在如影隨形

夢在眼前

夢在腦后

夢在無影無蹤

夢在沉寂

夢在轟鳴

夢里有無數個夢想

曇花一樣開放

早晨

在路上

忽然撞見另一個自己

自己笑著跟自己握手說

——“我叫夢”

塞班島之旅

我們走了

島上的人

該怎么生活

還怎么生活

就像所謂的偉人死了

地球該怎么轉

還怎么轉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事實上——

什么都已經發生過了

譬如我們這群旅人

這群來自第三世界的游客

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個時辰

空降到這座島嶼

這個北瑪利安納群島中

最大的島嶼

相距土著查莫洛族來到島上

時空已經轉過兩千年

我們在這里吃住照相

看富人豪賭和艷舞表演

被導游牽著鼻子走

一切都是查莫洛族沒有想象過的

也是二戰時血拼的美日軍隊沒有想象過的

我們東看看西看看

二戰后留下的遺跡還真不少

但最令我興奮的是看見了一群韓國少女

美得讓我垂涎欲滴

卻也僅僅止于垂涎欲滴

還想干什么呢

買點可憐巴巴的紀念品就掏光了口袋

還能干點什么呢

想制造遺跡嗎

排泄物很快被水沖走了

幾天幾夜之后我們真的走了

走就走唄

相對于島上的土著來說

跟沒來一樣

我們僅僅是一群游客

這一批游客走了

下一批游客馬上又來了

新陳代謝得非常快

要說我們對島上的人有什么影響

那就是——

我們增加了他們的

旅游收入

和

他們的

就業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