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成長

我們一起玩

小學一年級的暑假，父母要到外面去做事，我就被外婆接到了她的家里。

因為是小客人，又稀于走動，外婆院子里的小伙伴便都跑來找我玩。

往往是我還在睡懶覺，他們就來我的床前等了。等得久了，他們就把我喊醒。

我剛放下飯碗，還沒來得及用手抹一下油嘴巴，我們就出發了。上山爬樹掏鳥窩，下田圍凼逮魚，偷偷到沙塘的淺處鳧水，這都是我們的興趣所在。更多的時候，我們到曬場上去跳房子，斗雞，玩泥巴。

每回和小伙伴們在曬場上玩的時候，我都會看見，在離我們不遠不近的地方，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漫不經心地玩著泥巴。他把泥巴做成一些動物如豬啊狗啊的形狀后，又和成一團，再做。我們玩到高興處，他就會停下手中的動作，微低下頭，斜著看我們。等我注意他時，他就會轉過頭，繼續玩他的泥巴。

小男孩從沒要求過跟我們一起玩，我的小伙伴們也從沒招呼過他來跟我們一起玩。他，和我的小伙伴們之間，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他們之間是有什么幫派仇恨嗎?他們為什么不在一起玩呢?

我終于忍不住問了。

他?連書都沒有讀過，連媽都沒有了；又沒人教又沒人管的，哪個跟他玩?一個小伙伴說。說完還朝小男孩玩泥巴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

那他媽呢?

他媽?他媽不要臉偷人，跟一個河南侉子跑了。

晚上送我回家的時候，那個小伙伴又拉住我的手，說：以后你千萬不要跟他一起玩，千萬不要跟他說話。他主動跟你說話，你都不要理他。我爸爸和我媽說了，假如有人跟他玩了說了話的話，那個人以后就要倒大霉，你曉得不?——你就千萬不要跟他玩，千萬不要跟他說話；反正，你不要理視他。

我點點頭，說：嗯。

但是以后和小伙伴們在曬場上玩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要朝小男孩玩泥巴那邊偷偷地看。有好幾次，我偷偷看他時，他也正偷偷看我。

幾天之后，小伙伴們就發現了他的偷看。于是，他們開始還以顏色。

小伙伴們罵：有個娃兒不要臉，人家不理視他，他還要偷看人家。

小男孩急了，說：他還偷看我了。

小伙伴們又罵：呸——呸——呸——明明是你先偷看人家，人家才用眼睛恨你，你還不要臉，說人家偷看你。呸——喲——

小男孩不作聲了，埋下頭使勁地把他手里的泥巴拍來拍去。

你們不要罵他了，他媽都沒有了，多可憐的。我勸小伙伴。

一天上午，我們在沒有尋著鳥窩，沒有逮著魚，又沒有鳧成水之后，來到了曬場。跳房子沒有興趣，斗雞沒有興趣，玩泥巴也沒有興趣。我們索性就躺在曬場近旁的一棵樹下去。

一句話都沒人想說。

小男孩還是坐在他坐慣了的地方，玩他的泥巴，做他的小豬小狗。他一直都沒有朝我們看一眼。

有個娃兒的媽，不要臉，跟到河南侉子跑河南，跑到河南去穿起爛巾巾舔碗碗。一個小伙伴拖長聲音唱了起來。

小男孩朝我們這兒看了一眼，又埋下頭摔他的泥巴。

有個娃兒的媽，不要臉，跟到河南侉子跑河南，跑到河南去穿起爛巾巾舔碗碗。幾個小伙伴唱了起來，還邊唱邊笑。正唱著笑著，一團泥巴就飛了過來。緊接著，小男孩的拳頭也飛了過來。

小男孩一邊揮舞著自己的拳頭，一邊銳聲地哭了起來。他的哭聲，在那個正午，有著穿透陽光的憤怒和悲傷。我的耳朵和腦袋，被他的哭聲震得嗡嗡亂響。

我一下子呆在那兒了。

小伙伴們一邊揉著自己的痛處，一邊翻起身揮舞開自己的拳頭。

不要打他了，你們不要打他了!我哭著跑上去拖小伙伴。但我拖得住這個，又拉不住那個。我就用身子去護小男孩。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打著喬黎明了!有個小伙伴喊。

正喊著，大人們就來了。

小男孩被他爸爸拉著，仍然哭喊著要往小伙伴這邊沖。老子不得依你們的!老子不得依你們的!老子二天長大了要找你們報仇!他一路哭一路罵。

小伙伴們被各自的大人吼回家后，滿院子就響起了黃荊條抽打肉屁股的悶響和小伙伴們很壓抑的哭聲。

第三天上午，小伙伴們又喊我到曬場上去玩了。我們斗雞的時候，小男孩又來玩泥巴了。玩一會兒泥巴，他又轉過頭看我們。小伙伴們都看見了，但沒一個人再罵他。

我們玩累了坐下來歇氣時，小男孩直著頭走了過來。

小男孩直走到我的面前，掏出一顆有著花花綠綠糖紙的糖遞給我，說：喬黎明，這是我爸爸給我買的糖，我給你吃。

我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小伙伴。我不知道小男孩給我吃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小伙伴的意見，但我還是猶豫著接過了糖。

見我接了糖，小男孩又彎下腰，從褲兜里數出四顆糖，看了看小伙伴們，說：我爸爸喊我也給你們一人吃一顆。他說著把糖一人一顆地放在小伙伴們的腳跟前。放好糖，他就挨著我坐了下來。

小伙伴們都低下頭，一句話也不說了。

你會斗雞不?過了一會兒，我小聲問小男孩。

我會斗雞。小男孩說。

那我們來斗雞不?我說。

好。小男孩說，翻身站了起來。

我們也想來斗雞。小伙伴們都抬起頭來，看著我和小男孩。

我們就這樣玩在一起了。小男孩的雞斗得不好，我們就都盡力讓著他。

該回去吃晌午飯的時候，小男孩低下頭，問：下午我還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玩?

小伙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說：你去問喬黎明嘛。

小男孩就抬起頭，望著我……

一個下午的失蹤

雨后初晴，睡覺是最好的。我知道。所以一放學，我便飛跑回家，忙忙地煮好晌午，扒幾口，一折身就爬到床上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好久，我的屁股突然挨了很響的一巴掌。

“還不起來你還要睡?”父親吼。

“我還要再睡一會兒。”我迷迷糊糊地說。

“你還要再睡一會兒?我耕田的時候看到他們早都念書去了你還敢再給老子睡一會兒?”父親又吼。

然后，我的屁股又挨了很響的一巴掌。

“趕快給老子起來念書!”

我一驚，翻身下了床，忍著火辣辣的痛忙忙往外走。

經過隊里的屯水田時，我發現水田里的水很清涼，我就彎下腰捧起水洗了一把臉。洗完臉，人頓時清醒了很多。然后，我就知道，我現在去上學已經遲到很久了；而且，老師讓我做的算術作業，我一道都還沒有算出來……我一定會被老師扯著耳朵拉到教室外面去罰站烤太陽的!想到這里，我心里頓時害怕起來。我不敢去上學了。可是我一個下午又該到哪兒去呢?我想起了一個星期以前去掏鳥窩時經過的打石窠。打石窠四周都有密密的柏樹，桑樹，很陰涼，又隱蔽；而且，柏樹上有鳥窩，桑樹上還有桑果子。

我決定就到打石窠去。

我一路躲躲閃閃地來到了打石窠。

在一根石條上還沒坐穩當，我就記起了一個星期以前看過的鳥窩。我偏著頭找到那棵樹，爬上去了。鳥窩好好的還在，可窩里的三只小白頭翁沒有了。我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鳥窩旁邊的樹枝樹杈，確定在我之前并沒有什么別的人爬上來過之后，我就罵了幾句老鳥。我知道，是我一周以前看窩時驚動了老鳥，它們遷窩走了。

我懨懨地梭下樹，不死心，又一棵樹一棵樹地找。終于，我找到了一個斑鳩窩。斑鳩窩里還有一個蛋，溫暖暖的，剛從母斑鳩的肚子里出來不久。我心里大喜。我知道斑鳩是笨鳥，它不像白頭翁、糞鴉鵲、大麻雀、小麻雀那樣精靈，即使你驚動了它，它也不會遷窩走的。

我騎在柏樹枝上左左右右地看了一陣斑鳩窩和斑鳩蛋后，決定先不忙取走蛋，等過兩天再來。到時候，斑鳩窩里就有兩個蛋了，我再把它們取走。

想到這兒，我在心里偷偷地笑了。我一笑，我中午扒的那幾口飯就不起作用了，我的肚子開始叫喚了。我立刻想到了打石窠旁邊的那一片桑樹，想到了桑樹上那紅烏了的桑果子。我忙梭下樹，矮著腰朝那一片桑樹小跑去。很快，我的兩個衣兜和兩個褲兜就裝滿了桑果子。我想了想，又摘了幾片大點兒的桑葉，然后回到打石窠里的那根石條旁。

我把那幾片桑葉平鋪在我身前的另一根石條上，再細手細腳地把桑果子放在桑葉上，就慢慢地吃了起來。

我嘴里吃著桑果子；鳥在我的頭上飛來飛去，甚至大膽地往我放桑果子的石條上撒了一泡屎。

遠處的田里，有人在吆牛耕田，有人在彎腰栽秧；近處的地里，有人在收割麥子。

我抬起頭看天上跑著的云的時候，隔著一道小山丘的學校里傳出同學們齊整整的朗讀聲……

我看著我面前的桑果子，想，如果天天都有鳥窩掏，天天都有桑果子吃，又不用去念書又不用去做算術題，該多好啊。

這樣想著，我趴在石條上睡著了。

睡夢里，我果然天天都有鳥窩掏，天天都有桑果子吃，也不用再去念書了，也不用再做算術題了。

我笑了。笑著笑著就笑醒了。

醒來的時候，我看到四周一片漆黑。我摸摸嘴巴，嘴巴邊還流著口水。

我突然感到很冷。我伸出手想去摸被子，但我摸到的卻是冰冷的石條子。我才猛然記起，我還在打石窠，還沒有回去。我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我卻不敢哭出聲，也不敢拿手去拭淚水。我一動不敢動。我生怕我一絲一毫的響動會驚醒暗藏著的妖魔鬼怪。我只睜大眼睛看著四周，生怕妖魔鬼怪會從某個黑暗處跳出來。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遠處有人喊我的名字。然后，我看到了燈籠火把手電筒的亮光。

我立刻大聲地哭了起來。

大人們很快就找到了我。

“嫩爹!你一下午課都沒上地跑到哪去了?你說你給我說嫩爹!”母親一看到我就叫了起來，邊叫邊去折身邊的桑樹枝要打我。

“你干啥你?娃兒找到了就啥都好了，你還要于啥你?”是老師的聲音。

“我們忙了一天忙到黑，你只曉得耍還要我們操心勞神，還要我們漫山遍嶺地找你。”母親說著哭了起來，“我回去再跟你兩個說!”

“你說啥你說!”父親這時候打著火把跑來了，“明娃，不怕，你媽不得打你；走，爸爸抱你回去。”父親說著抱起我。

我把頭放在父親的肩上，又很大聲地哭了起來。

回到家，母親并沒有再跟我“說”什么，而是去灶屋里忙夜飯；父親陪老師坐在堂屋里談生產談莊稼談收成，一句話也沒問起我；我趴在飯桌上，翻開語文書，就著煤油燈一筆一劃地抄寫生字。

吃夜飯的時候，我意外地在我的飯碗里發現了兩個荷包蛋。

一直到吃完夜飯回家，老師都沒有問起我沒交算術作業的事。

老師走的時候，摸著我的頭輕輕說：“黎明，你明天要按時來上課，不要再遲到了，聽到沒?”

抓漢奸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在我們男生中間興起了一種叫做抓漢奸的游戲。既然是抓漢奸，自然得有漢奸了。解放軍是人人都想做的，那漢奸誰來當呢?爭論來爭論去，我們最后商定，幾個人幾個人地輪著進行。

大家高高興興地玩著，忽一日下午，兩個男生各戴了一頂綠色的五角星軍帽來。游戲的時候，他們兩個便提出不做漢奸了，說自己戴了軍帽，便是解放軍了，該專做好人。除我而外，竟沒人反對。可我的聲音很小，并沒有發生什么作用。游戲完了，那兩頂綠軍帽便在別的男生的頭上傳過來傳過去。我知道，它們永遠也傳不到我的頭上來。我便不看，只顧埋下頭去翻書。可怎么也看不進一個字，心里只掛記著那綠軍帽。放學回家，我忙忙做好算術作業，然后燒好熱水，煮好夜飯，等父母從地里收工回來。父母都在飯桌上夸獎我變能干了的時候，我提說了要買一頂綠軍帽。

買啥?買綠軍帽?你還想啥不你要買綠軍帽?父親聽了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盯著我說。

人家都買了……我小聲爭辯。

人家買了你就要買?那人家每回都考第一二名你為啥每回考倒數第幾名呢?父親的聲音更大了。

快吃飯快吃飯。——明娃，天冷了，買軍帽做啥?軍帽薄，抵不住寒，過一陣，媽給你買個皮帽子。母親看看父親，又看看我，說。

我還想說要買綠軍帽的話，父親又瞪了我一眼，說：快吃飯!我聽了便使勁眨眨眼，擠出兩顆在眼眶里轉了很久的淚水，埋下頭一聲不吭地吃飯。

這樣子，再不敢提說買軍帽的事了；可又實在忘不了，就只好每夜把它壓枕頭下面，壓進夢里去。

陸陸續續地，又有很多男生戴了綠軍帽來上課。慢慢地，便只剩下我和其他三四個男生沒有綠軍帽了。既沒有綠軍帽，又最小，每次，我便第一個被大家理所當然地判定做漢奸。每次，我都老大不情愿。一次，他們生氣了，齊聲說：你不想做漢奸么?那好，你去買頂軍帽來!你又不去買軍帽，又不想做漢奸，那就不準你再跟我們玩了，你去跟那些女生玩!他們的這幾句話，把我唬住了。如果他們真把我趕走，我跟誰去玩呢?跟女生去玩?那肯定要被他們笑死。我是一千一萬個不愿意的。沒有綠軍帽，又想跟他們玩，我就只好繼續做漢奸了。

寒冬一天天地來臨了，被解放軍槍斃了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做死漢奸便一天比一天難受。一天上午，我又很笨地第一個被解放軍槍斃了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做死漢奸。躺著躺著，我就渾身冷得發抖。我小聲地提出了請假的要求。

請假?不準請假!我們還沒抓完漢奸你就不準起來!解放軍們說。

我又繼續躺在地面上做死漢奸。躺著躺著，天下起了小雨。我的衣服慢慢濕了。然后，我聽見了我的下牙齒碰著上牙齒的聲音。我便再一次提出了請假的要求。

請假?想得輕巧!反正漢奸沒有抓完你就不準起來!解放軍們又說。

天都下雨了，我的衣服都打濕了，我的牙齒都冷響了。我說。

反正你就是不準起來!

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說著哭起來，翻起身就往教室跑。

放學的時候，我被他們堵進了廁所的墻角里。

你剛才為啥假都不請就跑了?他們問。

我請了假的，你們都說不答應。我說。

那我們都沒有答應你請假，你為啥還敢跑?

我冷慘了，衣服都打濕了，牙齒都冷響了。

我們不管，反正你逃跑了，我們就要懲罰你!

我說了的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說著折身沖了出去。跑出幾步，他們便在后面死漢奸、爛漢奸地罵我，還罵上了我的父親母親。我一下子火了，扯起地邊的一根絲瓜樁，朝他們沖了過去。

狗日的你們欺人太甚了，老子不得依你們的!我揮舞著絲瓜樁追著他們罵。他們跑得飛快，一會兒就見不著人影了。

但我還是不解恨，想著想著又哭了起來，一直哭回了家。母親見了，便一次兩次地追問。我禁不住母親的問，便哭著給母親說了。母親聽了，眼睛紅紅地說：嫩爹呀，你哪那么笨。——不哭了，不哭了，媽這就去給你買頂軍帽回來；你今天下午就好好生生地坐在屋里做作業，不去念書了。母親說著走進里屋，一個一個地數了三十個雞蛋，又拿了五塊錢，然后囑咐了我很多話，便上街去了。

一直到母親的身影拐進山的那邊，再看不見了，我才收回眼，止了哭，走進灶屋去煮午飯。

吃完飯，我便搬根凳子趴到院壩邊沿上做作業。寫幾個字，我就抬起頭去看山口。我的脖子望疼了，眼睛望酸了，都沒有把母親望回來。天擦黑的時候，母親終于給我帶回了軍帽——頂皮質的綴著五角星的軍帽，還有一把可以轉動著擊打子彈的膠手槍。

我馬上飛奔進屋，點上煤油燈，把槍別在腰間，把皮軍帽戴在頭上，對著鏡子左左右右地看。怎么看也不夠。

一夜都睡不好。

第二天上午上學，我故意去得很遲。當我頭戴皮軍帽手握膠手槍踏著上課鈴聲走進教室的時候，立刻吸引了他們全部的目光。我卻一眼都不看他們。我端坐在座位上，打開教科書，用手支起頭，聽課。

第一節下課的時候，他們便在我身后不遠的地方圍成一團，很小聲地說著什么。我不用聽也知道，他們一定是在討論我。我看看老師不在，便拿出手槍，很響地放了兩槍。

第二節下課，我上廁所，他們中的兩個人便尾隨我到了廁所。

喬黎明，我們還是一起玩，要不?我出廁所門口的時候，一個追上來，遲疑著說。

我沒有答理他。

喬黎明，我們一會兒放學了又玩抓漢奸，要不?你不當漢奸了，你當解放軍。另一個說。

不!我說。

放學的時候，我背上書包昂著頭走出了教室。走到廁所墻邊，他們中的幾個人又喊住了我。

啥事?我斜著眼睛說，一點都不怕。

我們再玩一會兒抓漢奸，要不?一個說。

不!我說。

玩一會兒嘛，你專門當解放軍，不當漢奸了，我們來當漢奸。一個說。

我永遠都不跟你們這些死漢奸、爛漢奸、狗漢奸們玩了!我瞄了他們一眼，就大步走開了。

后來，碰見他們，我都高昂著頭；他們呢，見了我，就遠遠地躲開。

一直到那學期期末，一直到期末考試我得了第二名，我都沒再和他們說一句話。

我們又什么時候開始玩在一起的呢?是在第二年春天的時候。第二年春天的一個中午，我放學后經過廁所的時候，不小心被一塊石頭撞破了腳趾甲蓋，頓時鮮血直流。他們中的三個看見了，便跑過來，輪流著背我回了家。接下來的幾天，都是他們幾個背我上學放學。

我們就又玩在了一起。只是，再也不玩抓漢奸了。提都沒人再提說抓漢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