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近年來媒介批評的得與失

從20世紀80年代臺灣學者開始引進西方的媒介批評理論，到90年代逐漸進入內地傳播學者的視野，媒介批評研究逐漸引起中國學術界的重視，媒介批評實踐也隨之廣泛展開#65377;從近幾年的媒介批評實踐來看，我國的媒介批評的探索有得有失#65377;

一#65380;我國媒介批評開展的深廣度仍然不夠

媒介批評其實有廣義與狹義之分#65377;廣義的媒介批評才是指對一切與媒介有關問題的分析與評判，它從宏觀#65380;中觀#65380;微觀三個層面(即文化層面#65380;本體層面和現象層面)出發，基本上涵蓋了一切與媒介有關的領域和問題#65377;而狹義的媒介批評只是針對大眾傳播媒介生產的產品而進行的批評#65377;①在大眾傳播日益發達的今天，針對各類媒介產品#65380;媒介現象#65380;媒介活動的批評應運而生#65377;然而，與西方注重媒介的文化批評不同，我國當前的媒介批評的深度和廣度都比較薄弱#65377;在這里，媒介批評的深廣度實際上指的就是當前媒介批評涉及微#65380;中觀層面的批評較多，而涉及宏觀層面——即媒介文化層面的批評較少，也就是說我國的媒介批評更多的是局限于對媒介產品和媒介活動的具體#65380;個案的批評，并因表層的議論而放棄對媒介本質的探究#65377;筆者認為，這主要有三個原因#65377;

1.媒介批評的深入缺少直接的理論借鑒

我國的媒介批評理論最早是由臺灣學者引進的#65377;臺灣媒介批評理論家黃新生在其代表作《媒介批評——理論與方法》(臺北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0)中就曾提出媒介批評的三個取向，對媒介批評的研究就很有參考意義#65377;不過，他主要研究的都是歐洲的媒介批判理論#65377;臺灣的媒介批評理論主要是歐美的舶來品#65377;不能否認，媒介批判理論用馬克思主義的異化理論在對資本主義的大眾傳媒及其媒介制度進行的批判確實是有效的#65377;但是，內地和臺灣不同的社會制度產生不同性質的新聞傳播媒介#65377;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大眾傳播媒介及其產品不是商品，而是黨和政府及人民群眾相互交流信息#65380;溝通情況#65380;提供知識#65380;教育和文化娛樂的手段和工具#65377;社會主義的精神文化產品的生產是以實現社會效益為最高準則的，屬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范疇#65377;如果盲目照搬西方的媒介批判理論來對社會主義下的大眾傳媒進行不問青紅皂白的批判顯然是不合適的#65377;這就使得內地學者在對社會主義進行合理的批判時失去了理論借鑒，而只能依靠自己的慢慢摸索#65377;這就是為什么我國的媒介批評缺少深度和廣度的重要原因所在#65377;

2.媒介批評本身的特點制約著媒介批評的深入

關于媒介現象層面的批評又被稱為微觀媒介批評#65377;因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既然微觀媒介批評是對淺顯的媒介現象的批評，那么宏觀媒介批評即媒介文化層面的批評就應該屬于對隱藏在媒介現象后面的媒介本質的批評#65377;所以，從微觀媒介批評到宏觀媒介批評實際上就是一個從現象到本質的過程#65377;因此，要讓媒介批評真正地發揮自己的作用，只有透過現象抓住本質，也就是在進行媒介現象批評的同時也要注意對媒介本質的批評即媒介文化批評#65377;可是，由本質本身特點所決定，本質是內在的#65380;深刻的#65380;抽象的，只有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才能透過現象抓住事物的本質#65377;因此，相對于媒介現象層面的批評而言，媒介文化的批評屬于媒介本質批評，顯然比媒介現象批評更難把握，這也就難怪我國當前的媒介文化批評相對滯后于媒介現象層面的批評，媒介批評的深度與廣度受到了限制#65377;

3.我國媒介批評研究起步較晚也制約了媒介批評的深入

媒介批評既然要深入文化層面進行批評，就需要學者進行廣泛深入的專業探討與研究#65377;西方早在20世紀20年代就出現了媒介批評的研究，主要表現在當時法蘭克福學派對當時資本主義大眾傳媒及媒介制度的批評#65377;20世紀中葉以后，隨著當代文化研究等批判流派的興起，西方的媒介批評研究開始進入欣欣向榮的階段②#65377;至于我國的媒介批評研究的開端，除了上文所說的黃新生的代表作《媒介批評——理論與方法》一書外，臺灣學者張錦華先生寫的《傳播批判理論》(臺北五南圖書出版公司1994)中也系統介紹了歐洲批判學派的許多觀點，并有許多個人立論，兩人可以被視為我國媒介批評研究的開創者之一#65377;然而，作為傳播學的一個分支，媒介批評理論是隨著20世紀80年代大眾傳播學的引進舶來內地的，至20世紀90年代中葉，我國內地幾乎未將媒介批評作為一門學術予以認真探討研究，直到1995年吳迪先生在《北京廣播學院學報》第5期上發表的《媒介批評:特性與職責》一文才正式開始了內地媒介批評研究的序幕#65377;到今年為止，媒介批評的研究也不過經歷了十來年，這么短的時間要讓媒介批評廣泛深入到文化層面是不現實的③#65377;

二#65380;我國媒介批評“異化”成新聞炒作現象比較嚴重

在當前社會下，媒介批評的作用應是引導媒介及其產品(大眾文化)走上健康發展的道路，以求更好地為社會公眾服務#65377;但在實際工作中由于種種原因，媒介批評的效果卻總是不盡如人意，其作用的真正發揮總是受到這樣或那樣的限制，甚至媒介批評本身還有可能異化#65377;當前，我國媒介批評異化成新聞炒作的現象比較嚴重#65377;按照費爾巴哈的理解，人的異化就是“人把自己的內在本質對象化卻反過來壓抑#65380;支配#65380;奴役人本身，人在異化狀態中迷失了自我”#65377;④可見，異化指的是一物創造了一個對象及其環境，卻反過來為它的創造對象及其環境所奴役#65380;束縛#65377;在本文中媒介批評的“異化”指的就是媒介批評不僅不能起到批評媒介的作用，甚至連自己本身也成為媒介所奴役的對象，變成了新聞炒作#65377;

三#65380;發展我國媒介批評的對策

我國媒介批評需要得到良性發展，為此提出如下建議#65377;

1.急需建立深厚媒介批評理論基礎#65377;無論是基于自律行業的媒介批評還是基于公眾監督的媒介批評都需建立完整#65380;具有針對性的媒介批評理論，而且要理清媒介批評與新聞批評#65380;文學批評#65380;文藝批評的關系#65377;

媒介批評的歷史幾乎和媒介自身的歷史一樣久遠，然而，真正常規化#65380;專業化的媒介批評直到20世紀才出現#65377;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的新聞媒介完成了現代化轉型，同時走上了專業化道路，媒介批評作為一種專業自律的形式也開始出現#65377;但就我國現實情況而言，正如前文所說的直到20世紀80年代臺灣學者開始引進西方的媒介批評理論，到90年代逐漸進入內地傳播學者的視野，建立起相對深厚的媒介批評理論基礎不可能一蹴而就，這里既有時間過程問題，也有我國特殊的國情與媒介環境的原因#65377;

2.形成獨立意義上的媒介批評組織#65377;在媒介批評的組織化#65380;制度化過程中須以“媒介是一種社會公器”作為媒介批評的價值基礎，追求客觀#65380;公正與獨立，立足于“弱勢對強勢的詮釋與批判”，它是基于社會公眾的批評，在本質上它是一種社會公眾對媒介行為的監督活動⑤#65377;社會公眾擁有或者能夠創辦這樣的機構，可被用來彌補新聞界的不足#65380;制定新聞界的競爭標準以及使新聞界恪守它的責任#65377;這里提到的“這樣的機構”就是公眾批評媒體的機構，這一機構的具體活動在形式上就是媒介批評#65377;從形式來看，這種公眾的媒介批評機構更類似于一種所謂的受眾權益保護組織#65377;這樣的組織在國外已經有很多案例#65377;如美國媒介批評組織AIM和FAIR，加拿大的Media Watch等都是其中的代表#65377;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公眾的媒介批評是一種完全意義上的媒介批評形態#65377;首先，由于任何社會公眾都可以廣泛參與媒介批評，他們甚至可以代表各自不同的社會利益，因此，這種公眾的媒介批評在主體上具有社會普遍性#65377;其次，媒介批評組織的建立，相應機構和設施的完善使得這種公眾的媒介批評在表現形式上具有了現實的操作性#65377;第三，公眾的媒介批評在批評實踐上更有可能實現獨立性和公正性追求#65377;一方面，公眾的媒介批評主要代表作為受眾的社會公眾的利益，它很少受到政府利益或媒介自身利益的干擾，從而保持批評主體和批評實踐的獨立性;另一方面，公眾的媒介批評往往具有公開性的特點，它的批評能夠引起社會公眾的注意，因而它的批評會更加關照公正性因素#65377;⑥

3.媒介批評實踐應形成獨立的批判力量#65377;不拘泥于內容與形式上的“管制”，更不能將媒介批評框定于政府的管理行為之列，其發展方向應是新聞專業主義#65377;一般來說，處理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關系有三種模式:消費者控制#65380;第三方控制和同行控制#65377;專業主義屬于同行控制，而政府控制則是第三方控制#65377;因此，專業化的核心是該專業從業人員對其工作的控制程度——而非消費者控制或政府#65380;企業管理者控制#65377;對于新聞業來說，自我控制尤其重要:避免外界控制，尤其是政府的控制#65377;

總之，盡管現在媒介批評作為一門學科還并不成熟，但實際上我們已經在實踐中運用媒介批評，并取得了較好的效果#65377;為了更好地凸顯媒介批評的重要性#65380;必要性與實效性，這就要求加深對它的認識，并在實踐中不斷豐富和發展媒介批評的理論#65377;當然，我國的媒介批評有成功的地方也有不足之處#65377;因此，認清這些得失，吸取媒介批評實踐中的經驗教訓，揚長避短，使這門新興學科日趨成熟完善，這是媒介批評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65377;

注釋:

①雷躍捷:《新聞理論》，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1997，267頁#65377;

②劉建明:《媒介批評通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年，37—39頁#65377;

③王君超:《我國媒介批評的現狀與思考》，載于《媒介批評——起源#65380;標準與方法》，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1年#65377;

④許俊達:《超越人本主義——青年馬克思與人本主義哲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年，150頁#65377;

⑤劉曉程:《論“新聞閱評”之不同于“媒介批評”》，《今傳媒》，2005(4)#65377;

⑥劉曉程:《媒介批評類別探討與特征反思》，《新聞記者》，2005(4)#65377;

(作者單位:贛南師范學院中文與新聞傳播系)

編校: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