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詩人楊萬里在《誠齋集#8226;習齋論語講義序》中說:“讀書必知味外之味。不知味外之味,而曰我讀書者,否也。《國風》詩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吾取以為讀書之法焉。”“荼”即為茶,唐代以前無“茶”字,言茶常以“荼”代之。《神農本草經》云:“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在我國最早的一部字書《爾雅》中也稱茶為苦荼。這里,楊氏把讀書的辛苦比作“荼”,把讀書的受益比作“薺”,可以說是一個新奇的比喻,非源于心得而不能道之。
在古代,對于文人騷客來說,飲茶與讀書是一樣的風雅。書室之內,點燃一柱香,煎起一壺茶,柔和的香味營造出一種幽靜的氣氛。室外的老松也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似與爐上茶壺的煮沸之聲互相應合,“地爐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稱讀書者”、“閉戶著書真歲月,種松皆作老龍麟”兩幅聯語的妙趣呈現無遺。這種意境很古典,很儒雅,也很溫情,拿我們現代的一句話說,就是“有品位”。
平時工作、生活之余,雖然沒有“會須一飲三百杯”那種濃濃的古代文人情結,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書房,桌上放一杯熱茶,手捧一本愛讀的書,喝一會兒茶,看一會兒書,想一會兒事,說品位談不上,至少是很愜意的。漸漸地,我把讀書與喝茶聯系在了一起。需要說明的是,對吾浮淺之輩只能謂以“喝茶”,不敢狂曰“品”字。因為品茶是藝術、是學問、是極其講究的。古人說,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或于竹影窗前,或坐落花樹之下,慢慢飲啜,且耳能聽泉瀑之聲,目能斷飛鴻之影。但在我看來,一個人在書房喝茶、看書,也可稱之有神有趣有味。靜靜地看茶葉在水中緩緩地舒展,不自覺地想起“春風取花去,酬我以清陰”。默默地看書,不自覺地“六腑睡神去,數朝詩思清”,更能激發靈感“洗我胸中幽思清,鬼神應愁歌欲成”。久而久之,養成了一種習慣:凡讀書時,總要沏杯茶放在一旁,或者喝茶總要找一本好書翻看。沒有茶相伴,不忍翻開書頁;沒有書相隨,喝茶便少了點滋味。手捧書本靜坐喝茶,一種心靜如水的感覺和雋永寧靜的心境令人神醉情馳,尤其看到精彩處,輕輕呷一口茶,留在口中回旋,書韻茶香交融,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一切哀樂悲歡、陰晴圓缺都消失了。這種習慣是好是壞自不待說,但它既然成為了一種習慣,也就很難改變了。
喝茶醒神,讀書清心。在現代人的快節奏生活中,能夠在忙碌之余,遠離浮躁,喝一杯淡茶,讀一本好書,以平常心漫步人生路,不也是一件快事嗎?
(選自《光明日報》2002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