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5月11日
“你穿不穿?”
“不穿。”
“為了我呢?”
“更不穿。”
看著管方氣鼓鼓地離去,我也舒了一口氣,把自己扔到床上,可是依然覺得好累。什么時候,我們的前戲變成了這般?竟然不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而是沒完沒了的爭執。
最初,兩個人都好奇,年輕的身子荒流暗涌,除了想緊緊抱著對方讓彼此相屬,幾乎什么都忘記。也許是熟悉,也許是習慣,后來的歡愛,已經不滿足于僅僅是原始的沖動。
管方從紅著臉,誓死都不肯陪我進內衣店,到一個人隔三差五就抱一堆稀奇古怪的內衣回來。對于這樣的變化,我起初理解為他愛我,愿意看到我嬌羞的模樣。女人這朵花,開出嫵媚的味道,才不愧為女人。
我依他的要求,穿他喜歡的內衣,擺著他想要的姿勢,看著他欣賞到陶醉的樣子,心里也泛著甜味。管方說,情趣是性愛的添加劑。我心想,既然無傷大雅,又可以煽風點火,何樂不為呢。
只是慢慢地,我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沒有那些小衣服,管方竟然找不到興奮點了。他必須看著它們,撕扯它們,才能夠燃燒起來。而燃燒之后的瘋狂,也讓我越來越無法消受。
我問管方,你是愛我的身體,還是愛那些衣服堆砌出的幻想?管方笑我多此一舉,只要兩個人都快樂了,計較那么多干什么。
我卻快樂不起來,因為管方給我的感覺,已經不是在愛我,而是,在幻想中占有一個人。就像今天的爭吵,因為這次他買回來的情趣內衣,竟然是吊著皮帶的褲襪。
我不想再穿那些被管方稱為“美麗的衣裳”的內衣,晚上只披了一件浴巾,干凈清爽。管方卻索然無味,胡亂摸兩下,就進入主題。
我睜大眼睛,看他呼呼睡去的樣子,心里一片茫然,年紀輕輕的身體,欲望正好,為什么,做愛也成了難事?
2006年5月21日
兩個人都倦了,一個星期沒有發生內衣大戰,但是我發現管方開始培養其他的興趣。好像沒有添加劑他就不興奮,或者說,他就是要追求添加劑成為性愛的一個必要環節。
他說,我就不信,美好的物體喚不醒你美好的身體。冷戰一個星期,昨天他非拉著我逛商場,在一堆碟片前鬼鬼祟祟,最后做賊似的買了幾盤性愛大全和人體攝影。本不是什么害臊的事,可是因為內衣心結,我總覺得無法光明正大,因為我知道,管方不是要我學知識,而是學姿勢。
果然,回家他就像做功課一樣,把那些“科學的性愛教程”都演練一遍。管方興致勃勃,不停和我念叨這招好用那招舒服。然后問我什么感覺,我沒有說話。
要說什么呢?說我腰酸腿痛索然無味,還是說,本來很美好的兩性愉悅,卻變成了努力演練的教學進程?我都不想說,說了,管方又會覺得我掃興。
我是真的掃了興。今天,管方看了一部禁播影片,里面有一個鏡頭讓他充滿了興味,男主角以倒立的姿勢貼在墻上,女主角不停地挑逗他,最終兩個人都暢快淋漓。
管方拉著我要實習,我推開他“你累不累啊,有體力你自己倒立去吧。”
結果個晚上都在吵架,他不愿意千篇一律地愛,我不愿意花樣百出地愛。誰也不愿意妥協,一個嫌枯燥,一個嫌疲憊。
我說“嫌枯燥,當初你不也是這樣愛我的嗎?”管方也振振有詞“你為什么就學不會進步呢?本來可以獲得更多的歡愉,因為你的心結,你卻止步不前。”最后我尖叫道“我是有心結,那也比你心理變態強!”
然后一片沉默,都不肯再開口,再說下去,受傷害的不只是身體。
2006年5月24日
這樣的日子讓我覺得很累,我請了假,想出去走走,管方也跟著請假,商量了 下,決定去云南。不過是各懷心思。我想讓他知道什么是淳樸的愛,他想讓我明白什么是生命的野性。
還沒來得及各自感悟,就出了事。走在特產市場,我對那些少數民族配飾興趣盎然,跑來跑去,左右愛不釋手,想讓管方幫我拿主意時,卻發現他蹲在一個攤位前,很入迷,我叫他都沒聽見。
我走過去一看,頓時覺得氣血翻騰。那是一個古董攤子,可是我卻不認為管方是迷上了古董,而是因為那里的古董都刻著春宮圖。我靜靜地站在他身后,見他把香水瓶子一個一個捏在手中遞給攤主,24個,攤主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嚷嚷:“這位小哥好眼力啊,這些都是別處找不到的全圖呢。”人群中有人發出嘖嘖聲,似乎管方撈著什么日后值大價錢的寶貝。我想,他才不在乎值錢不值錢呢,他會像握住有力證據一樣,理直氣壯地對我說“你看看,古人就是這樣花樣百出來愛的。”
我沒有叫他,我偷偷跑了,跑在一個有雨的傍晚。云南的小城適合我這樣的女子,說不清楚的心事,落魄地灌溉在雨水里。我關了手機,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再靜靜。
晚上,我給管方打了電話,聲音有氣無力,我說:我病了,你來接我吧。
2006年5月25日
因為昨天淋了雨,人有些發燒,回到賓館就睡得很沉。早晨醒來,頭像炸開一樣,我就借著這病發瘋,把他買的香水瓶子一個一個從窗口扔出去,一邊扔一邊盯著他。他沒有像以往那樣面露慍色。只是抱緊我,吻我的額頭,他說,只要你高興,都扔了也好。
扔完我就趴在他懷里嗚嗚地哭,他心疼地不停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怎么問,我都不肯說。
病了又哭腫雙眼的女人,怎么看,都楚楚可憐吧。云南小城的招待所設備簡陋,連白色浴巾都沒有。洗了澡,我像嬰孩一樣蜷在床上。管方安靜地抱著我,我們很久不曾這樣擁抱過了。
我望著他,心事澄明的樣子,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指,自他的額頭劃下,一點一點,很輕,像他曾經用羽毛撩撥我。只是,我的手指,遠比羽毛真實。劃到他腹肌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很大。我笑,因為從他的眼神里,我看到很久不曾出現的兩簇火焰。
我緊緊抱住他,嗅他身上男人的味道。見他呼吸越來越急促,然后像最初一樣,愛了我。我只覺得眩暈,眩暈到有淚落下。
管方吻我,很細膩地吻我,問我,為什么又哭了?
我抱著他,抱得緊緊的,沒有說話。只是在心底對自己說,其實我一直都在渴望,這樣一次簡單的歡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