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獲中遺失

當夏的氣息，夏的綠還在四處張揚時，秋已悄悄地掩面于早晚間，輕觸人們的感官，不時地提醒著人們“我來了”。

于是，初秋天空的藍與淡淡的云，成了許多人思緒飛舞的背景。

本是收獲的一季，有人喜悅著豐收的果實，有人在秋風乍起時，淺藏傷秋的情懷，有人在秋雨淅瀝時，感嘆著人生的種種……

同樣的季節，似乎秋只為迎合人們心情的種種而有備而來。你喜，秋便處處詩情畫意，美不勝收。你憂，秋風瑟瑟，雨凄凄，滿目愴然……

所有的一切都以不同的形式，暢快淋漓地演繹著自己生命中的瞬間。真是此季年年有，年年秋不同。

在秋輕扯衣角，慢搔脊背時，仰頭望天，暖意盈余心間，藍的天，淡的云慫恿著我的思緒隨意地游走。

那是多年前，也是這樣的初秋。也是收獲的季節，現在想來，那一季，我收獲了我一生中最為豐厚的果實，愛子——“我陽”在此季與久盼他的家人團聚一處。

初為人母，該是喜悅多多，我卻不同。

那時，我與愛人新婚不久，彼此如膠似漆，還沒有準備，這個小東西便不請自來，家人是必然的欣喜。

初始，小東西在我的肚子里，知道我是他的媽媽，不吵也不鬧，并沒有太多地干擾我們的生活，在潛意識的幸福中，母子倒也相安無事。隨著時間的推移與家人的殷殷期盼，這小東西便開始了他的抗掙，又似對我的身體無限的眷戀，遲疑間，告別了他曾經的溫室，帶著一份驚喜，一份得意，來到了我們中間。

望眼一直陪伴我的愛人，卻見他滿臉的淚水。是見到自己孩子的感動嗎？是疼惜我的無聲的語言嗎？我不得而知，心下突生幾許煩躁。

從醫院回到家中，因產后的種種不適與那些許的煩躁，我都沒有多看幾眼這個鼻子滿是小點點的小東西。感覺著家人的興奮與忙碌，我心沉沉的，不知不覺中竟睡去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好多天，卻依然沒有緩解，我煩躁的心情依舊在。

我與愛人本是恩愛有加的，卻在不情愿間多了這個“第三者”，愛人的心與對我的愛，一定被“第三者”占去了一半，我也不再是家人關注的焦點了，曾經的甜蜜場景不時地浮在眼前，而今……

悵然間，尋窗而望，秋雨無情地澆打著花壇中的植物。秋風的急促在緊要關頭，吹落了那些成熟的種子。曾經奪目的各色花朵，無聲地垂頭望著腳下的泥土，不知是眷戀，還是傷心自己此刻的境遇。

家人依舊在忙碌著，親朋好友紛至沓來，用他們各自的方式歡迎著小東西的降生，愛人也忙得不亦樂乎。我靜靜地躺在那里，感覺中似乎少了許多愛人的溫存，心中波瀾不斷，看著婆婆浸了冷水微紅的雙手，不時地以各種方式傳輸著愛給那個小東西，我更覺失落與傷感。

終于，在這收獲的時節。淚水背叛了我，似乎也為見這小東西一樣，不識時機地一涌而出……疼惜我的婆婆見狀，以為老公欺負了我，邊給小東西換尿布邊痛斥老公。那一刻，我在感激淚水出走的同時，找到了一絲安慰，而一臉無辜的老公，愣在那里，不知所以然。我便油然升起疼惜之心，為自己的眼淚編了合適的理由，婆婆這才算罷休。

心懷那種被奪了愛的情節，面對眼前的小東西，竟然叫不出“兒子”，也說不出“媽媽抱抱你”之類的話，除了喂他奶吃，似乎小東西跟我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直至冬天臨近時，天空開始飄雪，屋子里洋溢著孩子的奶香與暖暖的氣息，朝夕相見，原始的生命力感染著我，在小東西的一呼一吸間，我的心境隨之不斷地發生著變化，很微妙的，不自覺的，小東西已逐漸攻破我的防線，以至于后來每見這小東西時，唯有愛在心間了。

正如今年的此季，獲悉我當年的心境，“我陽”對我的感言：“你即便真失去了一半老爸對你的愛，那同時你不也有了我嗎？有了更大的收獲嗎？更何況老爸愛你依舊。”

是呀，這小東西不正是我與愛人愛的見證嗎，不正是我們生命的延續嗎？

歷經數年，往事蕩在心頭，我初為人母之際，竟在收獲中遺失了那份得寶的喜悅，我把遺憾留在了那個飄雨的秋瑟中。

今昔又逢秋。

斂回游走的思緒，放眼望去，盡收眼底的是秋的成熟，秋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