嗩吶吹起來了,在燦爛的陽光下,系于嗩吶上的紅纓火苗一樣跳動,在擦得锃亮的喇叭上躍動的光點灼傷了我的眼睛。
抬著嫁妝的隊伍在山路上游動,一串蜿蜒的紅瑪瑙,一串耀眼的紅繡球。繡球拋向了很遠的地方,梅姐的那件大紅襖就在嫁妝后閃耀。
那一回,梅姐從大隊文藝宣傳隊彩排節目回來,在我們屋旁的柿樹下火把突然熄滅,她敲開我們家的門,就再也不敢走了。
那年月,誰家也沒有多的床鋪。我四歲,剛跟父母分床,梅姐就睡到了我的床上,她雪白的皮膚照亮了黑夜的霧幔,她的體香沁入了我的胸腔……
從今天起,她雪白的皮膚將去照耀異鄉的夜晚,她的體香要去溫暖一個異鄉人的夢境。
我躲在那株柿樹下潸然落淚。
可那嗩吶為什么要吹奏得如此歡快?陽光為什么不被烏云遮住呢?
從此,我討厭嗩吶,我不愿意在嗩吶響起時看到陽光。
鄉村愛情
曾經愛上一個鄉村女子,就是拉琴人的女兒,也有人說,其實她是隊長的女兒。
我不管這些,我喜歡她的兩顆虎牙和一束馬尾巴,喜歡她說些俏皮的句子。走近她,還可以走近那一把我向往已久的胡琴。
我那時剛高中畢業回鄉,我為那一石二鳥的計劃感到滿足和自豪。
愛上一個人,就總會想到表白,想到饋贈,可我口袋里經常只有幾個硬幣。
那一回去楊家橋走親戚,在鋪子里看到扎頭發的膠絲,漂亮又便宜,我買下了兩尺,一尺紅的,一尺綠的。這膠絲扎在她的馬尾巴上,一定是一道炫目的風景。
終于有了一個表白和贈予的機會,便只盼著她用膠絲束了馬尾巴閃亮登場。
第二天。她的馬尾巴不見了,剪成了短發,她紅著眼睛說,她爹打了她,說著把膠絲還給了我。我把那兩團膠絲扔進河里,膠絲在流水中舒展開來,煞是好看。
我的鄉村愛情像閃電一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