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轉型期的女性散文通過展示女性的生理特點與生理職能來肯定女性的生命價值與社會貢獻。從而對其生命進行禮贊。她們著重展現社會司空見慣的女性生理與女性心理,使人了解女性的性別角色對社會、人類、歷史的作用,折射出女性的性別意識與生命意識的覺醒。
關鍵詞:軀體;生育;死亡;女性覺醒
中圖分類號: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6-0116-04
轉型即由社會主義的計劃經濟向社會主義的商品經濟的轉變、由傳統的以農業為主的社會結構向以工業為主的現代社會結構轉變。轉型期文學著重指20世紀80年代末和90年代的文學。由于文學環境的轉變,文學也出現了變異。在此轉變過程中,女性散文呈現出自己的個性,對女性生命的關注便是其特色之一。在轉型期,私人化是女性創作的一大特色。在私人化創作中,女性作家描寫了常人不太關注的女性的軀體,具有超常性,以驚世駭俗的敘述沖破了傳統的禁忌,從而對社會習俗和傳統的價值進行顛覆,以確證女性的個體性與自主性。她們拒絕社會意識,否定女性的傳統使命和性別角色(如生兒育女、賢妻良母等),否定社會承擔,從而在自己的小屋中顧影自憐。但在女性散文創作中,對女性的生命表現,著重是對社會司空見慣的女性生理與女性心理進行表現,使人了解女性的性別角色對社會、人類、歷史的巨大作用。在小說等追求私人化、否定女性的性別身份與社會身份時,散文卻在強化和張揚女性的身份,但這又不同于男性散文與傳統的女性散文。這種創作是在女性意識覺醒與追求女性權利的背景下進行的,女性散文的生命觀照體現了女性的性別意識的自覺與加強。這樣,便在習以為常中顯示出陌生化,在傳統的角色職能敘述中顯示出現代性。
一、軀體:女性生命的載體和自我實現的保障
軀體是女性生命的載體和女性功能實現的保障。以前,在一定程度上,女性的身體始終處于現實的、真實女性的自我意識之外。到了轉型期,女性散文作家以過人的智慧和膽識打破了對女性由身體而精神的禁忌,書寫了沉默千年的女性生命體驗。因此,對生命的關注,首先從女性的軀體開始。早在1982年葉夢創作《羞女山》時便開始對女性的軀體美進行展示與謳歌:“我擦了擦眼睛,那斜斜地靠著山崗,仰面躺著的,不就是羞女么?她那線條分明的下頜高高翹起,瀑布般的長發軟軟地飄垂,健美的雙臂舒展地張開,勻稱的長腿。兩臂微微彎曲著,雙腳浸入清清的江流。還有,她那軟細的腰,稍稍隆起的小腹和高高凸出的乳峰。在暖融融的斜照的夕陽下,羞女‘身體’的一切線條都是那樣地柔和,那樣的逼真,那樣的凸現,那樣地層次分明:活脫脫一個富有生氣的少女,赤裸裸地酣睡在那夕陽斜照的山崗。我似乎感覺到了她身體的溫馨,看得見她呼吸的起伏。”這是一幅典型的睡美人圖,并且是裸睡。這種裸睡不是“羞”與“色”,而是生命的蓬勃和對生命的崇敬。
只是當時并不把這種表現當作一種傾向來關注。直至20世紀90年代初鐵凝的《河之女》的問世,人們才認識到散文與小說一樣,也開始了“軀體寫作”。《河之女》寫道:“這當是一個全新的天地。它不似灘,不似岸,不似原,是一河的女人,千姿百態,裸著自己。有的將腳和頭潛入沙中,露出沙面的僅是一個臀,有的反剪雙手將自己倒弓著身子埋進沙里,露著的是小腹,側著的肩,側著的髖,朝天的乳,朝天的臉。更有自在者,曲起雙腿,再把雙腿無顧忌地叉開來,挺著一處寬闊的陰阜,一片濃密的茅草,正覆蓋住羞處。有的在那羞處卻連茅草也無須有,是無色的丘,無色的壑。你不能不為眼前這風景所驚呆,呆立半天你才會明白,這原本是一河石頭,哪有什么女人……然而這實在又是人,是一河的女人,不然驚呆你的為什么是一河柔韌?”
以前的文學創作中的生命著重形而上的、精神性的生命感悟。而轉型期的女性散文重點表現肉體下的、具體的性別所造成的生命體征的生命體驗,直接切入生命的肉體本身,強調生命之實。
以軀體為起點和支點,女性散文又大量描寫了女性的生命的性別特征,以及女性的性心理與性行為。葉夢在轉型期的散文創作中,對女性的生命關注尤其突出。她的一系列散文完整而大膽地裸露了女性肉體發育及成長的歷程,極其精微地敘述了初潮、初吻、初媾的生理和心理的隱秘變化,透露了青春女性生命的奧秘。在《不能破譯的密碼·鬼節之夜》寫鬼節月夜夢后的月經初潮,初潮使女孩有了清楚的女性的意識。《不要碰我》寫初潮開始后背負種種莫明其妙的女性禁忌,心靈負重累累以至人夢。傳統的女性的生命觀念使現代女性承擔著由禁忌到舒張斷裂的痛苦。趙凝的《女人的身體》全面的描寫了女性的身體歷程:起初的對身體的不了解。產生幻想;來月經時對身體下身洞穴的幻想;成人后對懷孕的擔心與性交的沖動以及對性快感的渴望等。這是女性身體的一個完全的過程呈示,也是女性的生命觀念的成長過程。這些表現女性成長發育的生命演進史的散文,生動地描述了青春期少女性意識覺醒后既懼怕男性而自守、又渴望男性而脈脈含情的躁動不安,以及女性在生命內部重大變動時期既驚慌失措又甜蜜沉靜的情緒矛盾。
對于愛情,傳統的文學表現幾乎都止于精神上的理解與生活上的關懷、扶助,但轉型期的散文創作走出了“追求愛情卻否認性愛”的心理怪圈,以健康的生命意識。明確地將性欲作為愛之核心來表現。葉夢的《生命中的輝煌時刻》描寫了初夜里的渴望、擔心與歡快,既凸顯了夫婦交媾的歡快動作,也表現了受孕的可能與過程。愛情是生命的原始欲望,是肉體和靈魂的自由舒展。是生命快樂的極致。性欲使女性產生快感,也因此而生出自豪。在男女的性行為中,女人不再是一個被動的奉獻角色,不再是男人快樂的載體,女人是自己的,在與男人的交合中體驗到生命的快樂與奧妙。作家們對女性性欲的赤裸描寫與大膽認同,既肯定了女人是人也是性,又彰顯了女性的自尊,揭示了女性的人的意識的全面復活。
傳統話語中的女性美,無論是溫婉柔順還是賢妻良母,都是以男性的審美理念來塑造和評定女性。女性處于被動的審美客體的位置,常常處于被看的位置。這種審美的模式在長時期內形成一種集體無意識,積淀在人們的審美意識之中。不僅男性主動使用它,女性也不自覺的認同了它。因此,女性旺盛的原始生命力和生命激情,因與男性的審美意圖相悖,總被禁忌在傳統文學的審美視域之外。而轉型期女性的探索女性生命奧秘的散文是對傳統的女性禁忌的顛覆,標志著女性自我的復歸與生長。因此,女性的覺醒不但是社會意識、精神內涵的覺醒,也包括肉體的覺醒,即對肉體的崇拜與自豪。
二、生育:創造生命與創造自我
女性散文既表現了女性成長發育的生命演進史,又表現了女性生殖生育的生命創造史。
《羞女山》、《河之女》等發現了只屬于女人的那種蓬勃恣肆的生命創造力和無與倫比的肉體的美,對女性身體經驗言說。作家們否定了強加在女性身上的“羞”字和“弱”字,也就預示著她們將戰勝自己、超越自己,成為精神上、心智上成熟的、健全的、真正的女人。她們將為女性而自豪,并為成為女性而幸運。這種自豪多歸功于她們是生命的創造者和撫育者,她們是生命之本。
上帝造人分男女,各自具有自己的生理特點。從自己的生理特點出發從事活動,既符合自然,又符合人性。作為天然的分工,生育是女性的天職。也許正因為是天職,她們的受孕、懷孕、分娩、哺乳這樣一個生育過程在過去總是被人忽略。
母愛是文學的傳統的主題,但傳統強調的是母親的奉獻與慈愛,而對其創造性則關注不夠。對女性的本原性作用常常忽略,她們的作用往往是從屬的、第二性的,即母親是“為了”男性(兒子與丈夫)才這樣做,而不是為了自己。歌頌母愛,實為勸導母親多多奉獻而不要索取,其結果女性將一無所有。生命的孕育與創造正是女性的母愛的具現。生育使母愛成了有源之水,女性使生命成了有本之木。轉型期的散文通過女性的孕育與創造生命,歌頌了女性的創造性,并且認識到女性在創造生命的過程中也創造了自己,這是“雙贏”。同時,她們通過女性懷孕和分娩的描寫,揭示了作為母親的艱難與偉大,以及生育對女性的心理與生理的影響。很多女作家都涉及了這方面的題材,如葉夢、海男、舒婷、唐敏、畢淑敏、馮秋子、馬麗華、趙翼如、王英琦、周小婭、丹婭等。
葉夢對女性身體經驗的寫作,那是女人生命史上人人都會經歷而人人又都羞于言說但又對個人來說真正重大的事件,如懷孕、妊娠、分娩、哺乳、育兒等。她的《紫色暖巢——關于我出生時的浪漫回想》是葉夢以自己切實而鮮活的生育體驗為基點,回想起自己被孕育、誕生來到人世的過程,表達了對孕育了自己生命的母親身體充滿愛意與深情的回顧和對原初生命的神話般的體驗。《創造系列》則全面地展示了女性從受孕到孩子出生、成長、成人的過程中女性的身心操勞。該系列跨越歷史的有意遮蔽和散文史空白,赫然將生殖行為身體力行地作為母親精心設計、精心施工的偉大創造工程,并使生殖、懷孕和生育行為中的每個細節都喚起最崇高、最莊嚴的情感,也使女性充滿自覺、自主意識的生命創造得到了酣暢淋漓的表現和禮贊。海男的《女人圣經》,將一個母親在懷孕中每一時刻的變化和感受進行了詩意的描繪。當一個生命在身體里開始一點點長大的時候,海男感到了女人逐漸膨脹起來,一種圣潔的光輝在周身洋溢和蕩漾,這使一個女人的價值和意義充分顯示出來。趙翼如的《福福生命》寫自己雖人到中年但為了生命的延續和母愛的實現,調動起最深潛的精神原動力,幾乎消耗盡了自己全身的血肉和細胞,最終迎來了兒子的降臨,其母愛、其獻身的精神讓“生命”兩字震天地、泣鬼神。王英琦的《誕生》、唐敏的《女孩子的花》、季紅鎮的《孩子,你是媽媽的世界》、丹婭的《心念到永遠》、畢淑敏的《愛是不能比的》、馬麗華的《創造九章》等均表現了孕育生命的過程與身心變化。
女性生育是人類文明的源頭,是所有創造力的源泉。對于女性的生殖生育,《圣經》上說:“我必多多增加你懷胎的苦楚,你生產兒女必多受苦楚。”(《舊約全書·創世記》)這是基督教的上帝對女人的詛咒。他們認為這是對偷吃禁果的夏娃最惡毒的懲罰。在潛意識中,這表現了傳統文化對女性生育功績的拒斥與漠視,同時,也顯示男性社會的矛盾:一方面離不開女性的生育,另一方面又加重女性生育的原罪感。女性在此詛咒下,生育不是創造,而是贖罪。在此宿命影響下,女性對生育充滿恐懼,從小她們便認定:生育對于一切母性的生命皆是一大劫難。但是,伴隨著女性性別意識的覺醒,她們清晰的創造意識便喚醒了沉睡千年的女性生命潛能:生命的創造欲是一種生命本能,它無法回避。且又是一種沉睡的潛意識。當女性把受孕、妊娠、分娩、哺乳這一系列生理過程上升到生命創造的高度時,她們便從這并非尋常的創造中享受到了極大的快樂。
很多女性散文表達了生育是一場鬼門關。同時也在生孩子的過程中,母親的情感也油然而生——女性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女性生育了孩子,孩子又促生了女性的另一生命意識,即母性,并使女性的生命圓滿起來。生育使她們承受了人生最大苦難,以后再大的苦難也不會畏懼,生育使她們成為一個完整的女性。
“兒子的誕生,有時需要母親用生命去換取,這太殘酷了!
“于是我想到,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大約一輩子便沒有什么苦不能吃了。”
“也就是在兒子吮吸我的第一口奶是,一種神圣的母愛在我的胸中頓生,我的心漾起了從未有過的溫柔,我感到我和兒子融為一體了。
“為什么只是我誕生了兒子呢?兒子同時也誕生了我——他的出生,使這世界又多了一位母親。”
“我哺育我兒子的時候,感受到自身生命的枯萎和一種新的生命的誕生。”
“你愛你兒子,實質上是愛你自己。因為他是你血緣的延續。”
女性一方面用極富質感的文筆來刻畫妊娠、生產、喂奶時的惶恐與痛苦,另一方面,又描繪出新生命創造的巨大幸福和快樂。
轉型期的女性散文洋溢著積極的、創造的生命觀。封建社會中許多女性都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生殖繁育的工具,一方面因為她們都將“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奉為自己的人生信念;另一方面她們都希望能夠“母以子為貴”,提高自己極其低下的家庭和社會地位。但葉夢們把生兒育女理解為創造生命,認為是自己生命以另外的形式的一種延續,因為女人能在創造生命的同時創造自己的身心感受,能在創造生命中超越生命。
女性固然不是生成的,而是后天造成的,這種后天著重指社會性,而先天的生理差別(特性)是存在的。這是人行動的出發點與歸宿。否認差別,也就是否認個性。女性的角色定位(生、育)是不可更改的,更改是違背人性與自然的,因此,女性就在性別基礎上肯定生育以及由生育所引起的自豪感。這樣既立足女性的生存與生理現實,又超越了傳統的女性價值觀。她們突出女性的性別功能,在功能的實現過程中顯示女性的覺醒:創造與孕育的自豪感,獨立、自主、自尊,這使女性意識成為有源之水、有本之木。
三、死亡:生命的延續與輪回
生是生命的開始,但是在女性創造生命的時候,她們往往體驗到了死亡,常言說“生孩子是進了鬼門關”。現實中也確實有很多因生育而死亡的事例。死亡是不能親歷的,但女性卻常常在生育時經歷了一次死亡。女性,在生育的時刻,體驗到生與死的兩個極致。緣于此,她們在關注生的時候,也常聯想到死,但是,她們卻看輕死亡。在她們的許多作品中處處回響著青春生命的呼喊與傾訴,她們感悟著毀滅與被毀滅、升騰與沉淀、生命與死亡的循環往復。她們憑借自己特有的生死體驗來觀照生命與青春,這就使她們的抒寫不僅表現出真切,而且進入了一個較深的層次,即緣于生命又超越生命的不能承受的沉重與痛苦。生就是死,死又是生,生命在生死的循環中既綿延不絕,又涅槃新生。
死亡的前奏是疾病。很多女作家寫到了疾病,但她們對此不是傷心,而是輕松處之,坦然相對,因為在生病的時候才知道身體、生命的重要。在《有病是福》中,徐坤寫道:“在病中,一切都改變了。昏昏沉沉臥床,感受到了‘身體’的存在,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感受到由身體支配、決定著的許多東西。病中,那些原本晴朗的,變得陰郁;那些明快的,變得低沉。人性如此脆弱,如此依賴他人。灰色的人生,充滿不安全感的世界。‘活著’變成了一件很難的事情。……一個過分健康的人多半成不了作家。所謂詩人,就是人類當中一群不健康分子構成的病病懨懨群體。當然,多半都是精神疾病。從這一點上說,有病就是福啊!從前說‘國家不幸詩家幸’;而今,冷戰結束后,風平浪靜年代,也只能企望‘疾病出詩人’”。
李佩芝在《審視生命——病中雜記》中,在生命之火即將燃盡之際,她極度冷靜清醒地“審視生命”,細細地體味著生命存在或者消亡的意義。沒有驚恐,沒有頹喪,也沒有退縮和放任自流。鎮靜而坦然地面對著死神的威逼。她在癌癥晚期還能自信從容,面帶蒙娜麗莎式的微笑,深情地吻著別人送來的鮮花,并不讓別人有半點覺得她的痛苦感受,這是何等偉大美好而又有韌性意志的生命啊!最后,離開了人世,她是非常尊嚴地去的。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個禮拜,她自己已經知道即將離索,沒提出任何要求,質本沽來還潔去,只求走得瀟灑些。蘇葉的《云深不知處》寫到了張愛玲的“逝去并不給我們震驚,只使我們覺得寒涼”。瑪因為張愛玲的死使人對尊嚴看重。其它如蔣子丹的《遐想死亡》、筱敏的《消失》、葉夢的《靜靜的栗樹山》、《護生草》等均是對生與死這一基本人生問題的探索。
一個人的生命就是這樣,它花開花落,長壽百歲,短命一春,從本質上說只不過是過眼云煙,但能夠善待它,幸福而美好地生活,造福于人,即使在痛苦的絕癥中也能面帶燦爛的笑容,這是多么通融而豁達的人生觀。唯有把死亡意識帶入自身的人,其生活才具有真正的價值。人存在所思考的問題,也不過是對生與死的疑惑。只有具有深刻的死亡意識,才能突破渾噩的混世態度,從而激發起生命力而騰躍向上。按海德格爾的話來說,在沒有感受到死亡之時,一個人實際上也就遺忘了存在,而存在就是提前到來的死亡。既然死是一種想透后便無須再說的事,生命是受時間限制的,我們思考的便應是如何活下去,如何在有限的生命長度內盡量豐滿和充實,以使生命在有限中獲得永恒。
在她們看來,死亡不僅使她們傷懷,更使她們對生命有了新的體悟。在這種生命的升華中,作家的肉身之沉重在此化為輕靈的舞者了。這是一個既保持女性性別角色,又強調女性人格尊嚴和價值意義的關于女性生命的真誠書寫。只有在死亡面前,主體才能意識到生存的意義,才能夠真正地生活。從這種意義上說,90年代的女作家對死亡的涉筆顯示了女性形而上的存在意識與生命意識。她們突破了中國文學那種缺乏本體論生命意識的死亡描寫(傳統文學中拒絕死亡,往往把死亡作為“犧牲”,這是由于對死亡的恐懼而懸擱起來)。又不似新潮作家把死亡視作客觀審美對象那般的冷漠超然,而是把兩者加以折中融合,她們對死亡的描寫既具有本體化意味,又富有無限的主體情思。死亡不是一個結果,而是與生命緊聯的一個連續階段和過程,它作為生命的一部分同樣具有生命力而不再意味著絕望與恐懼。通過體驗死亡來窺探種種人情世態以及生死觀。張揚了唯有把死亡意識帶入自身的人,其生活才具有真正的價值。只有在死亡面前,主體才能意識到生存的意義,才能夠真正地生活。死亡體驗作為對生命存在形態的一種最強烈的感知,是生命過程中一切體驗的最高峰。女性散文家們在這一領域的大膽描寫,打破了傳統文學“未知生焉知死”的框架,標志著她們的思索和描寫達到了哲學的高度,并接近生命的本體。
總之,女性寫出了女人生命史上人人都會經歷的重大的然而卻是難以言說的事件。她們寫出了女人從出生到死亡的生命全過程,形成了女人生命成長的簡史。她們通過描寫女性的軀體,從而表達了自尊意識;對女性的生命過程與生命創造的展示,則展示了女性的生理價值與社會歷史價值;對死亡的體驗與正視,則反映了女性的生命狀態與生命質量。她們通過對習以為常的女性的生命特征的展示,表達了強烈的女性的自主意識與獨立意識——女性意識通過常態的敘述得以凸顯,這是女性的生存智慧與敘述策略。
責任編輯 宋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