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解析

摘要：本文以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的發展趨勢為分析背景，闡明產權多元化是企業孵化器領域的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有利于企業孵化器長遠健康發展；對當前孵化器領域存在的一些問題進行了辨析：提出須圍繞促進競爭目標，從經濟性供給和社會性供給兩個方面引導和規范產權多元化發展走向。

關鍵詞：科技企業孵化器；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公共品；供給

中圖分類號：F406.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7)06－0150-03

一、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變遷

產權多元化是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以下簡稱企業孵化器)發展近20年中的最重要特征之一，即企業孵化器投資方從單一的政府部門主辦者到多個政府部門主辦，再到國有企業、民營企業或外資，個人投資者等成為投資主體。以及以上主體組合投資設立的不同所有制企業孵化器或孵化器集團，表現為企業孵化器從單一的公有產權被包括國有產權、集體產權、個人私有產權、外資產權、混合所有制產權等在內的多元化產權主體取代。

1987年，國家火炬計劃開始發起建設企業孵化器，作為科技創新與創業服務體系的有機構成部分，由省市科技委員會、高科技園區全額出資、財政負擔全部運營費用。或者部分運營費用財政負擔，部分自收自支。是實行企業化管理的事業型機構。1997年，人事部扶持設立留學生創業園：1999年，大學成為孵化器主辦者。同年，企業加入到建設經營企業孵化器的行列中。“在北京地區，繼一家港資孵化器建成后，北京內燃機集團總公司(國有企業)成立北京制造業高新技術產業孵化基地，北京隨后籌建了國有企業孵化器十多家”；“南京建立了由地方政府和私營企業公私合辦的南京民營科技創業中心，天津有一家私營公司獨家主辦的孵化器”。當年底，大多數孵化器由政府部門或國有公司投資建立。

自2000年開始，孵化器借多方力量迅速發展。除了原有的地方政府、國有工業企業、民營企業投資外。風險投資機構、私人資本、外資等積極的參與孵化器建設，投資主體多元的孵化器已達到相當比例。2001年，中國第一家孵化器武漢東湖新技術創業中心提出產權式孵化器(SBI)的概念，并在2004年11月建成國內首創的第一家SBI創業街，點燃了“科技地產熱”的第一把火。產權式孵化器的投資主體有大機構、中小企業投資者、個人投資者——它以成熟的房地產銷售形式，將具備孵化器物業功能的建筑實體出售給購買者(有些購買者就是中小創業者)，再從購買者處取得租賃權，再招租中小企業入駐。2004年底，寧波也采用SBI模式，啟動了占地面積220畝，建筑面積40萬平方米創業一條街建設。根據最新抽樣調查結果顯示，在全國科技企業孵化器中，由高新區管委會直接主管的約占45％，由科技廳局主管的約占10％，其他45％的科技企業孵化器包含多個投資主體。我國科技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發展格局已基本形成。

二、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與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

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是指構建多個相對獨立的公共產品供給主體，擴展公共產品消費者的選擇集合。以維護消費者的主權地位。多中心格局對公共產品供給的重大意義在于，打破單一主體下的壟斷，形成了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共同承擔公共產品供給職能的局面，并且相互展開有效競爭。

一般認為，公共產品能夠被私人部門和第三部門生產的原因，一是出于利他主義，如關心他人福利的社會責任感，所以有大量私人捐建的圖書館、博物館、醫院、大學等公益設施；二是現實生活中大量存在的是準公共品。只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收費補償可獲得。三是技術進步、私人資本規模的擴大和新的融資方式。也為私人提供公共產品創造了條件。四是政府采購、財政資助、政策扶持等也為私人部門生產公共品提供了條件。即公共部門、私人部門以及非營利組織等第三部門都可成為公共品供給者，從而形成公共經濟主體的多中心并存。

企業孵化器生產創業服務和科技服務，是公共品供給者。她為科技中小企業提供低于市場價格的辦公空間和配套服務，建立公共技術平臺、信息服務平臺、管理咨詢平臺幫助新創企業渡過幼弱期，降低了創業的門檻，為企業規避了一定的市場風險。中小科技企業的成長為經濟體系和高新技術產業注入了新生力量；同時，企業孵化器提供從科技成果發明創造者到應用者的連接渠道及轉化機制，加強了產研互通性，促進了科技成果商業化。企業孵化器聚集創業和創新，強化區域經濟的生命力，也間接為社會創造了更多的就業崗位。我國目前企業孵化器的形式絕大多數是建筑實體，依托網絡建設的虛擬孵化器比例很低。由于企業孵化器的物理空間有限、技術或產業傾向等因素，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弱化，租金是基本收入之一，國家預算安排的扶持資金也是穩定的收入來源。還有差異化需求提供的增值服務收入機會以及進行風險投資可能帶來的高收益等等，市場提供孵化器產品是完全具備條件的。事實上，主管部門實行準人后，民間資本參與孵化器建設的熱情極高。

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與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的內涵是統一的，它打破了孵化器領域產權結構單一性，擴大了供給，形成一定的競爭機制。使得公共資源在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的自由流動和優化組合成為可能，有利于提高配置效率。從中國孵化器近20年來的發展看，在公共部門單一產權時期，發展較為緩慢；在產權多元化時期，數量和場地規模呈現井噴式的增長。至2005年底，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的場地面積已位居世界第一，數量居世界第二，僅次于美國。產權多元化的發展不僅大幅度提高了孵化器的孵化質量和服務水平，也推動了孵化場地租賃、科技咨詢等科技服務，科技風險投資等融資服務，法律、財務、管理等中介服務產業鏈條的形成，公共資源有限性與創業群體對孵化器的旺盛需求的矛盾得以緩解。

三、產權多元化促進了科技企業孵化器的健康發展

公共部門設立的企業孵化器存在著明顯弊端：一是對效率的忽視。政府主辦的孵化器是非常典型的“政治性企業”。在實際運作中，代行部分政府職能，承擔一些政府安排的行政性任務，也因此處于相對封閉的市場小環境，面對相對無彈性的需求，缺乏硬性預算約束，沒有消減成本的激勵，管理人員由政府任命。沒有從事創新的動力和能力。表現在供給上則為服務數量匱乏、服務水平低下，重管理、輕服務。更遑論培育有效的孵化機制。二是政府過度干預孵化器和政府保護。政府有關部門介入到孵化器的管理和運作中，孵化器喪失獨立性和自主性，組織目標不明，難有作為。政府干預的背后實質是對壟斷利益的追逐，政治性企業和行政力量結合導致了極強的壟斷勢力，進一步降低了企業孵化器提高服務、尋求創新的動力。三是對資源的浪費。不同的公共部門缺乏統一規劃，重復投資；或是為了自身局部利益盲目建設。孵化器被某些地方政府當作政績工程，無視當地科技成果和孵化項目的實際情況和需求層次，硬件上貪大求全，投入大量的土地、物業，并豪華裝修，而服務功能與入孵企業需要仍有一定差距。結果入孵項目不多，物業閑置，資源浪費。據不完全統計，全國建設投資超過一個億的孵化器有二十多家，有些被戲稱為“造樓”運動。

科技企業孵化器領域的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克服了以上弊端。首先，來自民間的投資者解決了政府主辦造血機能缺失、融資來源缺乏的障礙。其次，解決了企業孵化器用人機制障礙，過去事業編制的人員難進難出，人浮于事，一方面財務負擔重，另一方面，激勵機制不足以吸引人才，專業化服務受到較大影響；現在選才和用才上的自由度保證了人力資源發展能滿足孵化器質量提升需要。第三，打破了壟斷，促進了企業孵化器面向市場的企業化運作。企業化運作是我國建設孵化器之初即有的定位。但一段時間以來，孵化器生產公共品的特殊性，使她在政府的庇護下形成一定的壟斷性。正如x非效率理論所解釋的，追求成本最小只是競爭條件下的廠商的行為特征，而不是那種沒有競爭壓力市場條件下的壟斷者的行為特征，受行政力量庇護的壟斷者的經濟行為很可能喪失了追求成本最低而利潤最高的能力，生產的實際平均成本很可能高于最低可能成本。新的市場環境，加速了整體孵化能力的提高。第四，促進了企業孵化器的自我發展。除了吸引多方投資者壯大實力外，在經營上也擺脫了事業單位的身份束縛，營利性孵化器占到了一定的比例，某些地方孵化器產業初具雛形。第五，打破了不同公共部門的條塊分割，有利于整體規劃。不同公共部門合作發展企業孵化器，整合了資源，提高了效率。

四、產權多元化與企業孵化器公益目標

有人認為，產權多元化下的企業孵化器所呈現的大躍進式發展偏離了公益性，與提供科技服務和創業服務公共品的目標已漸行漸遠。列舉的現象包括：部分孵化器為了獲得穩定收入或營利，找大項目、大企業成為不二選擇，中小科技企業反而被忽視或拒之門外；部分民營孵化器對入駐對象不加選擇。提高服務收費標準，增加了在孵企業的運營成本：有些孵化器有其名而無其實，與一般寫字樓或廠房物業毫無二致：還有些企業孵化器將政府扶持資金用于基礎建設，并沒有改善科技服務和創業服務的質量和數量；仍有不少的公共資金被用于“造樓運動”：有些孵化器甚至與入駐企業共謀。騙取國家扶持資金或在科技項目評審申報中尋租腐敗。

據筆者調研，在中國企業孵化器發展的20年間，這些現象一直或多或少存在，并不是產權多元化引發的新鮮事；也并非公辦孵化器和民辦孵化器的分水嶺，不同投資主體的企業孵化器都有可能會發生上述問題。在某些地區，孵化器建設一哄而上，建設前缺乏市場調研，建成后定位不明確，孵化器能力提高不快，而主導大干快上的，恰恰是某些公共部門。有些公辦孵化器至今沒有制定或執行人孵標準及畢業標準，入孵企業魚目混珠，應畢業企業長期滯留，享受低租金和優惠政策，而孵化器則換取穩定收益或宣傳招牌。

對于產權多元企業孵化器偏離公益性的指責還包括孵化器的贏利性。目前，有些孵化器以營利為目標或已實現盈利。在此問題上，宜一分為二：一是贏利性與公益性并不對立。孵化器依靠自身運營，實現良性發展，經濟效益可以保障社會效益。二是以盈利為主要目標或終極目標，而盈利主要靠競爭力從市場取得的，也是無可厚非的。應該受到指責的是靠政府資助取得主要收入，而未產出等量公共品的做法或質次價高的經營行為。另一方面，個別孵化器一味經濟指標掛帥也與政府投入不足或得不到相關扶持有關。產權多元化不是“民進國退”，政策落實必須到位。例如，大多數地區為鼓勵多方力量建設孵化器，出臺了一系列鼓勵扶持政策。如技術成果轉讓收入和人孵企業稅款地方收入部分返還，孵化器建設資金的財政補貼投入等等。但現實中，政策落實不到位相當普遍，對私辦企業孵化器更是如此。收入來源不足是造成部分孵化器孵化能力難以提升，將孵化器辦成寫字樓的部分原因。我們還需認識到，在公共物品的生產和提供上，私人部門和公共部門同樣存在低效率可能性。如前述X非效率理論所論及的情況，以及委托——代理難題。

五、實現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領域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的應有選擇

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的實質是擴大供給以構建競爭格局，實現資源配置優化，提高效率。企業孵化器產權多元化帶來了供給水平的極大提高，也形成了一定的競爭。但有些并未形成有效供給，即創業服務和科技服務供給量小于企業孵化器數量規模總量。究其原因，既有發展過快引起的現實孵化能力不足，有對提高創業服務的忽視，更有監管不到位，讓少數有名無實的所謂孵化器有了魚目混珠的機會。孵化器領域的競爭則多集中在孵化器建設較早的大中城市，多由建設過快、市場飽和或趨同化發展引起。在大中城市，常有多家孵化器同時跟蹤同一個科技企業、科技項目的情況，或者面對缺少市場前景和技術含量的孵化企業和孵化項目的困境。

在有些地區。供給雖大為增加。但因為供給主體存在資產紐帶或上下垂直的管理關系，競爭格局并未形成。據報道，上海市科委每年出資支持上海市創業中心以參股形式或以與區縣共同出資建立孵化資金的形式支持孵化器的建設，在當年全部26家孵化器中的17家都得到了上述形式的支持。有些地區興起的孵化帶、孵化圈，也是相似模式建成。雖然實現了產權的多元化，關聯關系卻又阻礙了競爭。加之原有政府主辦的孵化器仍占據了大半江山。在競爭方面具有壓倒性的先發優勢，如成本、服務質量、信息、定位等，并憑借這種先發優勢采用價格或非價格手段排擠民營或外資科技企業孵化器，使得有效的競爭無法實現。例如，政務服務始終是民辦孵化器的軟肋。另外，由于分布不合理，經濟落后地區的孵化器供給仍顯不足。

本文認為，要以“提高有效供給，促進良性競爭”為核心，進一步完善科技企業孵化器領域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在需求遠大于供給的賣方市場，競爭是難以形成的。供給量是形成競爭的前提。企業孵化器供給函數可設定為F(Y)＝X1＋X2，X1為“經濟性供給”，即為實現經濟效益的生產或提供，X2為“社會性供給”，即滿足社會效益的生產或提供。X1供給的引致因素包括：(1)偏好的多樣性帶來的收益，如提供增值服務滿足高層次需求所獲得收入。(2)獲得政府補貼，使得企業孵化器收益可補償成本并實現贏利。(3)企業孵化器具有對優秀中小企業的篩選機制，是天然的風險投資者，通過參股成長性優良的入孵企業可獲得股利及長期豐厚回報。(4)利用沉淀成本取得回報。例如，盤活了企業存量資產。武漢市1/3孵化器是由舊有的廠房物業或閑置樓宇改建，北京、天津、杭州、深圳等地區，也有不少孵化器是租用或改建現有閑置的建筑物業。沉淀資產得以利用并獲得相應的收益。(5)政府資金、市場的支持保證。因此，可以強化以上因素來進一步提高X1。X2即公共部門或捐贈、贊助機構提供的供給。天使投資設立的企業孵化器在國外占有相當比例，國內則鮮見捐建的企業孵化器，這或許與我國NGO發展較慢、民營經濟實力不足有一定關系。在今后時期，仍需政府繼續加大對企業孵化器的投入。

在實現良性競爭上，一是在投人方式上，政府更多得從生產者轉變為提供者、監管者，糾正“市場失靈”。做好統一規劃，合理布局孵化網絡；要幫助企業孵化器入駐選擇標準和畢業標準，避免非目標對象的濫用；約束、懲戒騙取扶持資金、種子資金或擔保資金的投機行為。

科技企業孵化器領域公共經濟主體多中心化的終極目標是改變市場結構，提高效率，增進整個的社會福利。低效率的原因固然是缺乏競爭，但供給的本質在于滿足需求，與需求的匹配是供給的前提，也是達成效率的前提。對于任何特定地區，科技資源和創業資源都具有相對穩定性和增長的規律性，無視科技成果產出情況和孵化項目多少而盲目增加供給則大謬。對公共品最佳供給量的計量和不同供給方式下的福利增進驗證一般是困難的，對于孵化器而言，通過創業服務和科技服務的消費量和消費增長情況應能成為參考判斷標準，具體指標如新增入孵企業和項目數。同比增長率等。在哪些因素影響孵化服務消費量上。國外研究表明，孵化器服務的范圍起到決定的因素，領導組織、地理位置、目標孵化對象也起到一定的作用(Peterson，1985)，其他因素還包括孵化器的年齡和規模(AHen DN，MClusky，1990)以及公共政策及支持性投資(Kang，1991)。從國內情況來看，地理位置、經濟發展程度對消費量的影響較為突出。這些因素也應被供給者充分考慮。中國科技企業孵化器發展的不斷成熟，已帶來了供給形式和種類的日益豐富，SBI、虛擬孵化、無墻孵化等新模式層出不窮，新技術和新理念將孵化器事業推送到新的平臺，這也不斷帶來新的研究課題。

責任編輯 宋敬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