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青作品

那一邊

那一邊，這三個字翻身的時候

我想到了曖昧

想到了矜持的天空

只有這些么

我再想。小兔子會跑

綢緞會撫摸

所有的小獸會張大眼睛

那一邊。我把你翻出來

抖一抖灰塵，是否可以晾曬一下

在北京2006年5月29日的夜晚

讓提前到來的六月的風吹吹

來吧。我的雨

我的樹葉和我的泥土

以及湖泊中隱語的魚

來圍著我

像一堆廢棄的木頭

窗外

這是空曠的四壁。隱約看見

鮮花和冰川一起流動

陽光在室內溫存

這扇通向腳下的，小小的窗

我在外面。衣裳單薄

沒有風梳動我卷曲的發梢

那些為你準備的精致

因夜黑而嫵媚

半夜

半夜。我摸到自己的一根骨頭

以及骨頭上面小小的骨刺

它們爬起來看著我

面孔支離破碎

我看著自己的這根骨頭

揣摩它的過去和未來

把它的今天攥在手里

縱

這一杯水。比蜂鳥的羽毛還輕

它飛過懸崖狀的埡口時

風趔趄一下并張望著

我相信秋天停在綠葉上

只是難以察覺

橫

編織著這些。這些

我喜歡的，空氣中的辮子啊

他們羅列著各色面孔

用黑色的鐵和金色的光來編織自己

把羅紋的日子用愛情打結

讓梳子掉進井底

讓鏡面開花

最后，讓我也被編織了進去

石子

山坡倚靠在木屋上

在屋外。散步的樹是孤獨的

或許。不小心踩疼了月色

噼里啪啦地落到鏡臺上

像被炊煙打開的村莊

最終被露珠點燃

被風吹裂的稻米啊

正緩慢地落下

月色

我想像九月的河床

流動著白茅草花的夜晚

群山、堂屋和土狗

那只最靠近你的土陶罐

要是我們一起伸手

摘下這罐月色呢

驛路

撥開霧吧。讓荊棘往兩邊倒下

這里的狹窄足夠你一直往前

戈壁上掛滿鹽粒

虛掩著一層層的大門

好像有風吹過。那是昨天的夜晚

深深淺淺踩在水面的腳印

它們讓田野轟然倒下，只留有空曠的麥茬

你經過時鹽粒將把你收割

花朵在天上

花朵在天上

被風追趕。石頭是滾燙的

它的汗水從左邊的樹林滾上山坡

兄弟啊，此時我兩手空空

這些畫著掌紋的紅

這些在血脈里流動的泥土啊

等等那些花朵吧

等等它們

等它們的潔白壓過這道山梁

像一個巨大無比的村莊

在一粒麥子里生存

我們倆

朝著泥土生長的方向

坐在山坡上。草是綠的

在夏季到來之前

風轉頭咬住了我的舌頭

讓我失明的眼睛發出亮光

再進一步。把我摟出一堆火來

燒著了腳下的茅草

我們倆坐著的

枯黃的茅草。它們涌動

變成流水

老水井

五月五。沒有雨水

沒有綠樹，沒有飛絮

女人味的影子把巷子凍住了

她們變成小鳥從天空飛過

嘰嘰喳喳

水底的石頭被拉扯出來

像一顆鮮紅的草莓

順著青苔向上攀緣

攀到井口，不言不語

一仰脖，把天空喝了下去

窗口

窗簾把風推開。這是我的雨

雨來的時候我在窗口泡茶

讓茶水翻滾，掉進雨里

這些混合的水糾纏我們

用力捶打。上天入地

直到雨水流出汗來

我才離開窗口

把雨推開

減肥

如果可以。把自己刪掉一點

多余的脂肪和贅肉

包括正午的炎熱

就像朝著昨天開動的火車

一眨眼，就把臃腫的日子甩給了站臺

半暈

好事不過三。上上周丟藥，上周丟手機

前幾天我把自己丟在了馬路上

那是一個新鮮的早晨。小風吹著

把我的半個眼睛吹到半空

再跌落下來。蝴蝶一樣優美著

我才睜開另一只完整的眼睛

癥狀

痛，無所不在的

彌漫并侵占了整個房間

我一不小心就掉進床的陷阱

四周是高而滑的壁

而你在陷阱的邊緣看著我

讓我享受這昏天黑地的燃燒

你是多么放肆

在骨縫間在皮膚的盡頭

隨意穿梭。你看

我就像一張被你撕碎的紙

隨風而飄，隨雨而落

承載不起一滴墨漬

(選自《詩選刊》電子稿件）

詩觀：

安安靜靜寫詩，平平常常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