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過它
我們總是經過它,一棵楊樹或一棵柳樹
月光朦朧的晚上,我們不止一次地經過它
那一年我七歲,姐姐九歲
我們手拉手經過那棵樹,不敢抬頭看樹冠
枝頭發出嘩嘩的響聲
黑色的影子投到路面上
仿佛有一千只綠色的眼睛在暗處盯著我們
我們把手電筒的光開大
照著家的方向,加快腳步走啊
走出很遠,也不敢回頭看上一眼
一棵樹,楊樹或者柳樹,或者是一棵別的樹
我們不敢抬頭看它,不敢觸摸它,不敢靠近它
不敢說出內心恐懼的秘密。
這一生
也不會知道那是一棵什么樹
這后半生
我會時常地想起它
用一上午的時間
懷念一條河
我用一上午的時間懷念一條河
那條河叫做浦河或者經河
反正已經流失了,索性叫它往昔的河
看啊,這里曾經是它的兩岸,這里是河床
這里曾經是它轉彎的地方,在這個地方
童年的我因落水而拼命地呼喊過
一個上午,我一遍一遍地模仿著它的水聲
它的沖刷,它的急速的轉彎
但我找不到一個恰當的詞,來形容內心的空落
一條河不會像候鳥去而從來
不會像草木,秋枯春榮
不會像一個人,把曾經的舊地深情重游
流逝多么真實,滿河床的荒草淹沒卵石
多么真實。
而我的這一次懷念仿佛虛假
這曾經的水,如今在哪里?
它一定在另一個地方靜靜地流,秘密地流
(選自《詩行車·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