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曲線
距離與時間隨著速度
在城市與城市之間瓦解
交通標志牌是一種權力的語言
重復但也簡單
走在高速公路上
筆直但又抽象
讓我的生活充滿理性力量和發展
我要將什么拋棄
我要和什么脫離
路下有新栽的楊樹樹苗
有點顏色有點彎曲也有點弱小
有點像詩人的抒情
筆直是我的生活
有點彎曲的才是我的生命
一種方式的觸動
我家樓下的街巷等待著拆遷
每天經過的我并不感覺有什么新鮮的風景
然而今天一個像鉗工模樣的人
旁若無人地坐在巷中
紅色的手風琴把時間展開和壓縮
放在橙上的手抄歌本風不敢吹動
在昏暗的路燈下
放大的銀幕一樣地讓我觸動而且
是黑白顏色的
一個人可以構成的風景琴聲還有
他拉琴的姿式那音樂
連悠揚都不能算上讓秋天一下冷了下來
有些嬌情甚至做作
一個騎車的兒童來回在胡同中跑著
并報出許多虛妄的站名
電視里的歌星穿著閃亮的皮衣
需要比漂亮還要漂亮的燈光
壽險營銷員拿著計算器算來算去
為我籌劃一生未來也可以是這樣
在一種快與慢中總會無動于衷
視覺之內的老練讓無并不凸現
當懷舊成為一種職業的習慣
或者權力喪失就在眼前
時光更適于背影就像生活方式
總可以物質化表現
多少年來有誰背對著生活
學會挺住承受一草一木的格格不入
詩人在蒼白的紙上寫下不盡的悠悶
那個拉琴的人在用行動本身
把責任和情感固定在靜止的節拍之間
還有誰在說他是在裝腔作勢
地鐵
進入地下時心成為肉體的一部分
自覺地沉下去沉下去
地圖的指稱沒有形象
在黑暗中有什么消失
他人的形象、聲音、還有手機
在遮蔽的瓶中小小的魚苗
蒸發距離的記憶
站臺的廣告躲避不及的燥熱
出口讓建筑群撲面而來
地面上沒有落腳的地方
處處都有細化的秩序
飛機的空間是透明與輕靈
因為多少有點高雅的感覺
在城市的腸胃中穿行
形成過度的消化
乘地鐵是沒有意義的地下行為
短暫的茫然無知
讓黑夜成為黑夜
雪的意義在于覆蓋
有時在夜晚這樣發生
雪覆蓋了地表的一切
它輕意地阻隔了我們昨天的接觸
雪是白的白的有點虛假
狗踏在雪上揚起雪花
它的嗅覺不管不顧
我們走在雪上不以為然
面無表情的雪更是無聲無息
雪下的一切依然如舊
腳印像搜尋的詞語就此打住
還有什么無限的想像
腳踏實地或者故弄玄虛
聯系我們的生活就是這樣
從眼睛到靈魂
從雪到地
歌頌高原紅
山上的雪蓮紅燦燦
它是被飛鳥唱紅的
落日的晚霞紅燦燦
它是被經幡印紅的
帳蓬里的炭火紅燦燦
它是被青稞酒釀紅的
美麗的姑娘紅燦燦
她是被太陽親紅的
我的心事
高高的雪山沒有人攀
我的心事在山尖
深深的湖水看不見邊
我的心事在湖底
長長的經幡遮住了天
我的心事在絲線里
大大的眼睛倒映著雪山
我的心事在她心里
白色的云和黑色的山
白色的云在升騰
黑色的山在沉落
黑色的山成為烏云
白色的云成為雪山
烏云罩住了雪山
黑色的山鉆出了白色的云
黑色的山在升騰
白色的云在沉落
敦煌
很早以前山下是一條大河
再早以前這里是一片大海
浮出海面的壁畫像藻類的化石
在大漠中煢煢孑立
讓我們重溫唐朝的光澤
有一只塑像的手
打宋朝就開始修補
一直不能匹配另一只手的典雅*
面對大漠我們只有迷津和無知
隨著沙子流離失所
我們不管多么年輕漂亮
縮小了只是一根歷史老人的白發
城市不管多么現代舒適
離遠看只是一片廢墟
*莫高窟第130窟中的佛像(也稱南大佛),是現存唐代最大的彩塑佛像,他的左手細嫩圓潤,而右手經過后代重修,顯得粗糙低劣,被當地人戲稱一只為資產階級的手,一只為勞動人民的手。
在戈壁上一個人在走
在戈壁上
一個人在走
是我在走
兩個人在走
是我們在走
幾個人擁擠在車上
是車在走
在城市里
車很多
人很多
我很少
(選自高星詩集《壺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