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的愛情轉正，掠奪的婚姻沒有幸福

一

2002年，我23歲，在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上認識了高陽。見他的第一眼我就傻了，我一直認為愛情有時就是一種宿命，而高陽就是我命里逃不開躲不掉的劫數。

我的自身條件并不差，無論是家世學歷還是容貌，我都沒有理由屈身給一個大我12歲的已婚男人做情人。但事實是，我心甘情愿地做了。高陽的妻子我暗中跟蹤過，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兒氣質，有的只是一股“家庭主婦”的爛菜幫子味兒，甚至有一次我看見她在菜市場和一個小販為了幾毛錢高聲對罵。我無法想像斯文高雅的高陽怎么能和那么庸俗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我在心里更加痛惜高陽，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嫁給高陽，我一定會是他永遠美麗高雅的妻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我一定秀外慧中，讓他永遠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我開始為這一天而努力。當一個女人全心全意愛一個男人的時候，耐力與韌力都是超常的，那些電視電影里感人至深的愛情細節，都被我在生活中重新演繹，高陽被我感動得一塌糊涂。憤怒的父母將我趕出了家門，我索性一咬牙和家里斷絕了關系，在外面租房子和高陽同居了。

同居的幾年里，我做過四次人流，忍受了別人無數的唾沫和白眼，忍受了高陽前妻無數次的辱罵，但自始至終我沒有半步退縮，沒有一句怨言，和高陽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痛并快樂著。

直到2004年10月，我和那個庸俗女人不屈不撓的拉鋸戰終于以我的勝利而告終，她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高陽告訴我，他要了9歲女兒娜娜的撫養權。他問我：“親愛的，你愿意以后和我一起撫養娜娜，將娜娜視同己出嗎?”

我點頭。我說：“親愛的，能嫁給你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既然愛你，當然就要連同你的家人一起愛，上至爸媽下至娜娜，我都會和你一樣好好待他們，我一定會比你的前妻做得更好，你選擇了我一定不會后悔……”說著說著，我的嘴被一個火辣辣的吻堵住了。長吻之后高陽抬起頭，眼里竟有淚。他從身上掏出一枚戒指舉起來，單膝跪地對我說：“喬青女士，請嫁給我吧!”我一下子哭倒在高陽懷里，我們緊緊相擁。幸福的淚水在我們兩個人臉上恣意流淌。

二

11月初我們結婚了。我終于成了高陽名正言順的妻，可以在大街上毫無顧忌地挽他的手，可以在黑夜里醒來心情坦然地聆聽他的呼吸了。

如膠似漆的日子過了半年多，生活漸漸趨向平淡。我曾以為，即使平淡我也依然會無怨無悔，畢竟那么難的日子都挺過來了。可是有些事事到臨頭，還是讓我一下子亂了陣腳。

婚前的我，是有些小資且自由散漫的，可是結婚后，我的生活狀態徹底變了：娜娜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我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務，而高陽換下的臟衣服連洗衣機都懶得丟進去，水瓶倒了也不伸手扶一下；他回到家里就窩在沙發上看球賽，不再像戀愛那陣和我有說不完的話；我精心做的飯菜，他總是就著新聞聯播10分鐘吃完，沒有一點兒品嘗美食的姿態，更沒有半句贊美或感激的話語；吃完飯我就要刷碗、打掃廚房，趁洗衣機洗衣服的時候，再給娜娜輔導作業；娜娜做完作業通常已是晚上9時，我給她放水洗澡，然后去晾濕衣服、疊干衣服；好容易等娜娜上床，我正想歇口氣，客廳里又落了高陽抖落的一地煙灰……

每天早上，高陽和娜娜還沒醒，我就要起床給他們做早餐。高陽說，外面的早餐不衛生又沒有營養。因為匆忙，我不再化妝了，也沒時間打理我那海藻般的頭發了，很多時候都是隨手拿一根橡皮筋扎起來。日復一日，我就像一臺不知疲倦的機器。有一天早上，對著鏡子刷牙，鏡子中那個眼睛浮腫臉色蒼白的女人嚇了我一跳，我的心里涌上一陣恐慌——從前那個美麗優雅的女子怎么也開始有了爛菜幫子味兒了?

我對高陽發牢騷說：“你就不能幫我一把嗎，我都要累死了。”他有些吃驚地看了我好半天，回答說，好。接著又狐疑地補上一句：“以前娜娜媽媽每天都是這樣做的，我從沒聽過她喊累呀。”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我突然有些佩服高陽的前妻，我很擔心我堅持不下去。一個女人如果要兼顧工作與丈夫孩子。哪還有時間顧上自己呢?這種犧牲也太大了。

三

最讓我頭疼的是娜娜。當著高陽的面娜娜很乖巧，背著他就搗我的鬼，還經常向高陽告狀說我虐待她。我擦過的地板總是莫明其妙地臟了，煲好的湯總是莫明其妙地咸了，給高陽熨衣服時，我明明是關了熨斗去接電話的，回來時衣服卻燙破了一個大洞……

顯然一個小孩子是沒有這么多心計的，除非有人在背后操縱著她，那個人當然是高陽的前妻。和高陽說起，他不置可否笑了笑說：“憑我對她十年的了解，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弦外之音，反而是我多心了。我不再說什么，但心涼了下去。雖只一句話，卻足以說明她在他心目中是個品行端正的好女人。

娜娜的智商，憑心而論非常一般，要把她的學習成績提起來還真是難。每次給她輔導習題，她聽不懂不說，還心不在焉開小差。我講得口干舌燥，她還是一副云里霧里的傻樣子，看得我七竅生煙。終于有一次我忍不住聲音大了點兒，她就哇的一聲哭了，一邊哭一邊說：“你這個巫婆!我媽媽從來沒有吼過我!”

我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然會罵人，也沒好氣地說：“誰不吼你你找誰去，以后別找我!”高陽聞聲進來，臉色有些不好看，我把頭扭向一邊不理他。他支開了娜娜，正色對我說：“娜娜罵人是不對，我回頭來管教她。可她說的也是實話，她媽媽從來沒有吼過她，一直非常有耐心。”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素質和涵養比不上你前妻了?她有那么好，你干嘛還要背叛她?你為什么還拋棄她選擇我?”我的聲音哽咽了，想不到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在他和娜娜的眼里卻是這樣一種評價。

他皺皺眉頭，看一看娜娜的房間低聲說：“青，別鬧好不好?”

他竟然認為我是在鬧。我想他也許還省掉了三個字，他想說的是我無理取鬧吧?這就是妻子與第三者的區別。我做第三者時，他拿我的優點和他前妻的缺點比，所以他才會說我如何優秀而前妻如何糟糠，現在我成了妻子，他卻又拿我的缺點和他前妻的優點比了。

這樣的比較對我來說太不公平。雖然我知道他也許不是刻意去這樣做，只是一種不受控制的潛意識。但即便是這樣出于無心，也仍然傷害了我。

四

2006年5月，我發現自己再度懷孕了。驚喜之后，我的心瞬間又落入了低谷。我曾經答應高陽為了娜娜不再生育，可如今娜娜對我這樣排斥，我將來老了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怎么辦?而且我已年近30，非常想有個自己的孩子，過了這個年齡就屬于高齡產婦，即使到時想生都危險了。

當我吞吞吐吐地和高陽說出能不能把孩子留下時，高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我，仿佛我說了他根本聽不懂的話。我解釋說，我想有一個孩子叫我媽媽。他說，我可以讓娜娜叫你，明天就讓她改口。我脫口而出：“那不一樣。”

說完我就后悔了。果然高陽火了，騰地站起來指著我說：“我就知道你壓根沒想過把娜娜當親生的待，你一直不肯戴節育環，就是在給自己預備這條后路吧?當初你怎么說的，你不是說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沒等他說完，我就情緒失控地一巴掌甩了過去。我早給他說過，我不戴節育環是因為我是后位子宮，戴了疼得厲害，而他竟然這樣血口噴人冤枉我。高陽捂著臉愣了，回過神之后，我們發生了結婚以來最劇烈的爭吵。屋子里能摔碎的全都碎了，我第一次發現他發怒的樣子是那么猙獰，那種猙獰顛覆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完美。我看到他眼里對我的憎惡，我在披頭散發抓他踢他的時候，我清楚地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完美也被徹底顛覆了。

孩子最終還是做掉了，我拒絕了高陽的陪同。醫生告訴我，我的子宮壁已經很薄，以后可能不容易受孕了。從手術室出來我大哭了一場，感到萬念俱灰。我茫然地走進一家商場，竟意外看到高陽的前妻。她穿著一襲淡紫的長裙在穿衣鏡前優雅地欣賞，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和身后一個年齡相仿的女人輕聲談笑。

我轉過身落荒而逃，我好害怕她看到我灰頭土臉的樣子。她現在就像當初的我一樣，有足夠的精力和心情來打造自己的魅力。我突然想起關于女人平裝本和精裝本的說法來。其實有條件的時候，誰不愿意把自己做成精裝本呢?

五

我重新開始拾掇自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不再以他們父女倆為中心。我想給自己一點自信和好心情。對于我的變化，高陽詫異過后便是疏遠。我們開始暗暗賭氣較勁。我不洗衣服的時候，他就去買新的。我不做飯時，他就帶娜娜去前妻家吃。

在我和高陽鬧隔閡的時候，高陽的前妻開始大力施展她的體貼與溫柔，高陽往她那兒跑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可以想像高陽的前妻是如何恰到好處地煽風點火來報復我，她肯定會說，我是不適合居家過日子的人，吃不了苦，不到兩年就原形畢露了。而高陽，也一定會有“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的感慨吧?我想過再拿出當第三者時的耐心與柔情來挽回他，但這念頭一閃我就打了退堂鼓，因為我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力氣。我這才知道，原來變的不只是他，還有我。是婚姻這一道墻，把我們的過去和現在阻隔成了兩個世界，婚姻就是婚姻，我們誰都不可能拿地下情的感覺來經營。我突然想起一個朋友曾經調侃的話來：愛情有很多種，只能牽手的就不要上床，只能懷念的就不要聚守，只能開花的就不要結果，不然就不好玩了。我問自己，難道我和高陽只適合一段美好的邂逅或回憶嗎?愛情轉正，對我來說難道是最笨最失敗的選擇?很快高陽就給了我答案。那一夜高陽回家，我發現了他換下的襯衣紐扣上纏著一根長發。那根長發一圈一圈纏繞得緊緊的，它分明勒在了我的心上，它那么有力，勒得我鮮血淋漓，無法呼吸。現實就是這么殘酷和冷幽默，現在高陽的前妻，已經正式成為我們之間的第三者了，她成了自信而囂張的挑戰者，而我成了地位岌岌可危的被挑戰者。我如今面臨的，只有兩種選擇：要么離婚，要么忍辱負重將這段痛苦的婚姻拖下去。我捧著襯衣，淚如雨下……

責編 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