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

1

紅粉走近桌子，順手抄起茶杯，朝著窗戶上的黑影用力地擲了過去，緊接著嘩的一聲驟起，零零落落的清脆聲劃破了十一月的夜空。窗戶上的玻璃碎了，涼颼颼的風(fēng)頓時謚滿了整個房間。而此時的紅粉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清冷，她將自己的上半身支撐在雪白的墻壁上，朝著窗戶破口大罵，高利群，你聽好，清你死了你的心!我既然離開了你、是決不會再回頭的。如果，我跟著你回去了，我的名字例著寫!紅粉這么噼里啪啦一折騰，倒也是將高利群嚇跑或者罵跑了。

高利群自己也記不起來這是第幾次來找紅粉了，每次紅粉給高利群享受的待遇幾乎都是一樣的。

高利群與紅粉離婚已有三個多月了，離了就離了，清湯寡水的大家互不相干，紅粉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倒不是紅粉有多么絕情，要是回到當初的起點，紅粉可是將高利群當做寶貝的。

離婚之前，紅粉氣就氣在高利群是個沒有主張的男人，自己過日子，干嗎要父母攙和著瞎攪和?沒孩子，沒孩子怎么了?這不是才結(jié)婚嗎?沒懷上，也不能斷定紅粉就是一個不下蛋的雞!再說了，現(xiàn)在的科學(xué)不是很發(fā)達嗎，要是紅粉真的懷不上，就多跑幾家醫(yī)院看看也不遲，西醫(yī)不行找中醫(yī)，終歸是有辦法的?；钊素M能被尿憋死?高利群的媽媽嘀咕多了，紅粉就沉不氣地對著高利群叫罵，你看你媽，整天煩得就像你們高家要絕后似的，前門嘮到后門，后門嘮到鄰居的。不就是看我現(xiàn)在沒生嗎?告訴你，高利群，我沒生，是因為你們高家太缺德了，是你們高家祖宗的墳沒葬好……沒等紅粉罵完，高利群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得紅粉眼睛金花四濺。若要是談起良心，高利群是不忍下這個手的，但說起孝道，高利群回擊給紅粉的耳光可是打給他媽媽看的，因為紅粉在高聲叫罵的時候，高利群的媽媽就站在紅粉的身后，只是紅粉不知道而已。這高利群看著媽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打也是不行了。

先擱下紅粉不生孩子不說，單就是紅粉抽煙喝酒就已經(jīng)讓高利群的媽媽早生厭煩了。高利群的媽媽可謂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家婦女，一輩子只知道養(yǎng)豬割稻子拉扯孩子，她可看不得一個女人家整天閑在那兒抽煙喝酒。當然，最刺痛高利群媽媽的還是紅粉不能接香火。紅粉你是城里人，你不錯，錯就錯在你不嫁給城里人，不在城里享福，干嗎跑到我們鄉(xiāng)下來?我家高利群也不是什么大學(xué)生，我們老高家也沒有金山銀山。這些都是高利群媽媽肚子里的小九九，這些小九九已經(jīng)埋藏著好長的時間了，只是挨著高利群這個兒子不好說罷了。現(xiàn)在，沒事了，高利群的媽媽也不用揪心里難過了，全讓高利群的這一巴掌給打得煙消云散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以前不說都是收著藏著掖著，那是大家都要好看。現(xiàn)在好了，炸開鍋了，而且炸得曄啦啦的響，炸得是四分五裂。

高利群打過紅粉之后，就蒙聲不吭地走了。高利群的媽媽還念念不舍地停留在戰(zhàn)場上，她還希望能看到一出殘局，看這從來沒有被打過的紅粉能怎么收拾自己。

紅粉能怎么收拾自己?走人!走的時候，還是忘不了要站在門口大聲漫罵，你姓高的有種，有種你就不要找我!紅粉罵的沒有明確是指哪一個人，紅粉好象是在罵高利群，但又好象專門針對高利群的媽媽。紅粉離開了已生活一年多的高家時，僅留下了這一句殘缺不全的話，猶如紅粉與高利群的婚姻和破敗的愛情。

2

當初，并不是紅粉看上了高利群，而是高利群有一茬沒一茬地圍著紅粉轉(zhuǎn)悠。高利群轉(zhuǎn)悠多了。紅粉也就順水推舟了。高利群追求紅粉，是打著自己算盤的。而紅粉也是看著自己碗里的餑餑，一個餑餑有幾兩，紅粉自己心里也有數(shù)。

紅粉是城里人不錯，但紅粉不在南京的城里生活已有好多年了。紅粉從來沒有對外人說起，這些年她到底在哪里，一個人又是如何生存的。

紅粉初中畢業(yè)以后，那些認識她的人就幾乎沒怎么看見過她了。早前聽說紅粉就與社會上的青年混在了一起，這樣的說法，也是因為一個曾經(jīng)喜歡紅粉的男孩與她一同消失了。半個月后，聽說男孩的家人報了警，男孩回來了，可人們還是看不到紅粉的身影。有人胡說，紅粉被人拐賣了，也有人猜測，紅粉是出去打工了。一直到紅粉的媽媽穿金戴銀的，紅粉的媽媽才四處炫耀說，紅粉在外掙大錢了，現(xiàn)在紅粉每月都往媽媽的卡上打進幾千塊錢，還經(jīng)常匯寄各種郵件回家。要是別人問，紅粉到底在哪里，做的又是什么工作，紅粉的媽媽在炫耀的同時也是不擇時機地將話題岔開。紅粉的媽媽一會兒說紅粉在北京，一會兒又說紅粉在深圳，當然，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事實的真相是紅粉在廣西，做了地地道道的“小姐”，那年，紅粉才十四歲。

沒有人真正知道紅粉為什么會走上這條路。紅粉從來不對人說自己的內(nèi)心話。紅粉在家里是最小的老巴子，紅粉有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在紅粉的爸爸還活著的時候，紅粉是爸爸的心頭肉?？上?，在紅粉十二歲那年，紅粉的爸爸在上班的途中出了車禍，死了。

紅粉跟媽媽說的話很少，媽媽總是將幾個哥哥成天掛在嘴上，一會兒這個長了，一會兒那個短了，就連紅粉的身體來了初潮，也被這個當媽媽的忽視了。那天，是在上一節(jié)語文課，老師在說到快要下課的時候，紅粉就感覺下身粘乎乎的，紅粉坐著不敢動。一直到放學(xué)時。紅粉看見班里的同學(xué)都走光了。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低頭往凳子上看，紅了。頓時，紅粉的臉也紅了。紅粉趕忙拿起書包，擋在屁股后面，一路上邁著極其不自然的腳步回了家。到家后，紅粉就哭了，大姐看見紅粉哭，連忙問紅粉，是不是在學(xué)校受人欺負了?紅粉說，不是，是褲子臟了。大姐也不曉得紅粉說的臟是什么意思，以為紅粉在學(xué)校跌跤了，或者是頑皮的同學(xué)將泥巴之類的玩意搞在了紅粉的衣服上。大姐不在意地對紅粉說，沒事，脫下來，姐姐幫你洗。紅粉聽姐姐這樣說，哭得更帶勁了。說，大姐，不是，是那種的臟。大姐是過來之人，馬上知道紅粉說的那種指的是什么了。大姐笑了，刮著紅粉的鼻子說，小丫頭，這不是臟，這是告訴你，你已經(jīng)是一個大姑娘了。從那以后，紅粉感覺自己還是跟大姐親近一些，媽媽有她沒她是無所謂的。

3

紅粉自從知道了女人的月事，就對男女之間非常敏感。原來紅粉對男孩子還是保持一些距離的，但紅粉喜歡運動，經(jīng)常與男孩子在一起打籃球，時間久了，紅粉認為男孩子也不都是如她想象的那樣。一次，打過籃球后，有一個男孩子提議到酒吧去坐一坐，紅粉沒有表明態(tài)度，但也隨著去了，因為除了紅粉之外，打籃球的還有另外兩個女生。也就這一次，之后的紅粉是經(jīng)常去酒吧。后來也聽說了，那個酒吧的老板蠻喜歡紅粉的。鬼知道，酒吧的老板是不是給紅粉下了什么藥。

如果說紅粉選擇了做小姐是一道讓人不解的迷，那若是將這個迷與酒吧的老板聯(lián)系在一起，現(xiàn)實就不是那樣的似霧非霧了。酒吧的老板是一個過氣的詩人，將近四十歲的年齡，精瘦的身板，留著一嘴的小胡子，最招人的是他一頭漆黑的長發(fā)，猶如一個女人似的，束在腦后扎成一個馬尾辮。老板不僅在他的酒吧里安排了一些靚女俊男做招待，還將他自己寫的那些詩文做成各種各樣的小卡片，只要是來酒吧消費的，就會免費獲贈一些精致的印有詩文的小卡片。不光這些，老板本身還有一些狗屁的文朋詩友，老板也經(jīng)常會邀請他們到酒吧來坐坐。

如果單看紅粉不動的時候，紅粉還是一個比較安靜的女孩，她的內(nèi)心也許是在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可能連紅粉自己也是看不清摸不著的，畢竟才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可以說，紅粉的心是張空白的紙，在沒有任何的書寫痕跡下，卻被酒吧老板涂抹得一塌糊涂。在紅粉十三歲那年，酒吧老板利用了一些誘餌，讓紅粉失了身。后來，只要是不上學(xué)的時間，就能在酒吧里看見紅粉稚嫩而單薄的身影。也就是從那時開始，紅粉不僅學(xué)會了喝酒也沾染上了抽煙的陋習(xí)。

由于經(jīng)營不善，也可能因為過氣詩人本身就不是經(jīng)商的料。酒吧在經(jīng)過了茍延殘喘的掙扎之后徹底關(guān)門歇業(yè)了。酒吧倒閉的那天清晨，供貨商將貨物送到酒吧門口竟然沒有人接貨，而且還是鐵將軍把門。供貨商一看，頓感大事不好，他的帳上還有幾千元沒有結(jié)清。這供貨商一鬧開，事情就大了，趕來上班的員工也陸陸續(xù)續(xù)鬧開了，其他的供貨商聞訊之后也都匯集了過來。警察來了也是白搭，只能程序式地做調(diào)查。最倒霉的還要算房東，那個大詩人還欠著房東的幾萬元房租呢。在局勢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大詩人卻是身輕如燕地帶著紅粉隱身去了廣西。

紅粉去的時候，不是一個人獨自去的，盡管紅粉不透絲毫的風(fēng)聲?？梢哉f，紅粉去的時候是沉浸在暖暖的愛意中的，可事態(tài)變化最終出乎了紅粉的意料，那個過氣的詩人最終拋棄了紅粉，轉(zhuǎn)身投靠了一位年逾五旬的富婆。那年，十五歲的紅粉徹底墜入了寒冷的冰窖。

4

詩人走后沒多久，紅粉懷孕了，孩子是詩人留下的孽種。起初，紅粉對詩人還存有幻想，詩人會回來的，詩人是不會拋棄她和他們的孩子的，這種幻想一直在紅粉的頭腦里縈繞了近四個月的時間。四個月的時間，紅粉的眼睛都望空了，肚子卻越來越大了。小姐妹實在不忍心看紅粉遭罪，紅粉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她哪能再生孩子。何況還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小姐妹相互之間湊了一些錢，將紅粉送到醫(yī)院，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從醫(yī)院回來后，紅粉將近有十天的時間不與任何人說話。等紅粉身體有了恢復(fù)，她退了過去與詩人租住的房子，還將所有的家用電器都送給了別人，紅粉不忍目睹那些能夠引發(fā)她回憶的點點滴滴，包括詩人曾經(jīng)穿戴的衣物，紅粉也將它們統(tǒng)統(tǒng)扔進了垃圾箱。紅粉的心是傷透了。自己都可以給詩人做女兒了，不計較他的年齡，他過去的婚史，還有他雜亂的男女關(guān)系。自己圖什么呀?紅粉有時都想狠狠地扇自己!但是，扇了又有什么用?扇了自己，一切都可以拯救過來嗎?清醒之后的紅粉只有掩在被子里偷偷地哭泣。紅粉也怨自己的不懂事，雖然爸爸不在人世了，但還有媽媽，還有哥哥姐姐，最起碼姐姐是疼愛她的。如果，自己還是安心讀書，好好待在家里，小小年紀也不會受這么多的痛楚和磨難。紅粉流著眼淚，流得越多，紅粉的心就越是明白地告訴自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不到萬不得已，絕不付出自己的真心，哪怕是對方動了刀子挖了他自己身上的肉，都跟我紅粉無關(guān)。紅粉這樣想著，就對著鏡子擦了擦眼淚，擦完后，紅粉還笑了，笑得就像一朵姹紫嫣紅的花。

后來，紅粉真正走上了做皮肉生意的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紅粉一般白天不出來，晚間出來的時候就像一個鬼，畫著濃眉涂著紅唇，穿著少得不能再少的衣裙，抽著煙翹著腿。每當紅粉有了生意接了客，完事后，紅粉都會在鏡子里看著自己笑，是無聲的笑。可能是每次接了客后，紅粉的潛意識里都有一種報復(fù)的快客，所以，紅粉自己的內(nèi)心也就更加地得意。紅粉這樣做，是在報復(fù)那個薄情寡意的詩人，還是在摧毀自己曾經(jīng)一手架設(shè)的愛情神話?要怎樣去做，才能不去傷害自己?如果生活已經(jīng)讓你遭遇到一個背叛的小丑，那終極的覆滅也不能殘忍到提著刀來無情地割殺自己!有些傷害是能夠避免的，尤其是傷在自己的心坎上。

可紅粉的心越來越麻木了，紅粉不再挑剔客人，只要是男人就行。不管男人高矮胖瘦，年齡是老還是少，只要能掏錢就出賣自己的身體。有了錢就會忘記心里的苦痛，有了錢就能滿足媽媽的虛榮，有了錢，家鄉(xiāng)的人提及她才會認為她在外面是闖了大世界的。這年頭，有錢就是胖子，有錢就是你大爺。有誰愿意跟錢過不去的，你愿意，紅粉可不愿意。

5

紅粉就這樣放縱自己，漸漸的，紅粉的錢越掙越多。就在紅粉辨不清是非沉落于金迷紙醉的生活時，紅粉的無常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這個人就是唐明。

唐明是一家文化公司的總監(jiān)，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紅粉。開始的時候，唐明并不知道紅粉是做什么職業(yè)的。那次，唐明與幾個兄弟一道在KTV里消遣，正當兄弟們玩得興起時，音樂突然停了，緊接著，歌廳的四壁回蕩著一個輕柔的賦有穿透力的女聲。這女聲飄蕩得是那么不真實，就像是前世的一個幽魂在來來回回地泣訴。唐明尋聲望去，是一個清瘦的女孩子，坐在酒吧的前臺中央，穿著一襲粉粉的衣裙，她在唱，這些事對我來說，已不算什么，受傷的心紅了的眼，也不能幫我挽回什么……這個女孩就是紅粉。盡管是昏暗的燈光，盡管是一個陌路的女子，但唐明依然能夠辨別出這個女孩子的年齡并不是很大。等到紅粉一首歌唱完，KTV里驟然問又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嘻哈音樂。但紅粉依然是一個人坐在那兒，沒有人知道紅粉今天為何不去接客。自從唐明看見了紅粉，眼睛就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紅粉。

唐明主動走向紅粉。于是，又一出精彩的序幕在紅粉與唐明之間拉開了。

唐明是一個接近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有家有業(yè)，唯一遺憾的是老婆一直沒有為他生下孩子，所以，在外人看來萬事豐足的唐明多少是心存遺憾的。與紅粉交往不久，唐明就向紅粉提出，讓紅粉切斷以往的生活，只要紅粉愿意，唐明可以承擔紅粉的一切，不過唐明也有一個最低的底線，那就是從此以后，紅粉的身體只能讓唐明一個人享用。紅粉聽了后，猶豫了片刻說，你說的我都能答應(yīng)你，那如果我要是懷孕了怎么辦?我可是一個沒結(jié)過婚的人。這正是唐明的真正目的。紅粉要是懷孕了能怎么辦，那就生下來，唐明可是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傳宗接代。這話說過沒幾月，紅粉還真的就懷孕了。起初，唐明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能力，自己已是一大把年齡不說，整天還忙得暈頭轉(zhuǎn)向，半個月才能與紅粉親熱一次，自己也弄不清紅粉到底是在哪一次懷上的。唐明真的不能確定，就帶著紅粉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紅粉是真的懷孕了，而且快要三個月了。唐明聽得心里樂呵呵的，連忙將紅粉抱起，在紅粉的臉上吧嗒吧嗒地親了兩下。唐明說，乖，寶貝，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祖宗了。紅粉說，這是醫(yī)院，有話回去說。唐明點頭哈腰地說，那是那是?；氐搅颂泼鳛榧t粉租住的家里，紅粉不說話了，紅粉的沉默讓唐明有點害怕。唐明說，小祖宗，不是你的心里還打著什么轉(zhuǎn)轉(zhuǎn)吧?紅粉說，當初說好的，我可是陪你，可沒說過要替你生孩子。再說，我沒跟你結(jié)婚，憑什么替你生孩子?紅粉的話說得是理直氣壯，倒還是將唐明噎了一下。唐明說，當初是沒說讓你為我生孩子，這人走路，可是要走一村看一莊的。人，哪有前后眼呀?我唐明待你紅粉可是不薄的。唐明知道此時的紅粉在與自己拿轎，如果自己硬著，也不好跟紅粉說理，只有軟硬兼施地與紅粉較量著。唐明的用意不必點破，但唐明也不好將話說死，畢竟自己孩子還在紅粉的肚子里。最后，唐明說，其他的什么也不說了，只要紅粉愿意將孩子生下來，唐明就給紅粉三十萬，生完孩子，紅粉走人，如果生的是兒子，唐明再加二十萬。后來，紅粉同意了。

幾個月后，孩子生了下來，是一個男孩。不過，在生的時候，紅粉是難產(chǎn)。在醫(yī)生將孩子抱給紅粉看的時候，醫(yī)生說，終于將孩子生下來了，是一個胖小子，不過，你的子宮受了點傷，以后可能再難懷孕了。紅粉聽了，就抽泣了，紅粉顧不得剛出生的兒子，一把抓住醫(yī)生的手，說，醫(yī)生，你不是嚇唬我吧。醫(yī)生說，我說的是可能，我也沒說是一定，這要看你的自身護理和恢復(fù)情況。醫(yī)生說完，紅粉將頭扭向一邊，哇的一聲哭開了。這還是自打那個過氣的詩人拋棄紅粉之后，紅粉第一次嚎啕大哭。

6

二十三歲那年，紅粉帶著幾十萬元離開了廣西。紅粉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南京。

紅粉回來的時候，已不是當年那個青澀澀的小丫頭。紅粉的媽媽逢人便夸，我穿的羽絨衫是紅粉買的，家里的空調(diào)是紅粉剛買的，馬上紅粉還準備再買一套房子給我養(yǎng)老……紅粉的媽媽唱的比說的多，可無論紅粉的媽媽如何唱，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這個事實就是，所有認識紅粉的人都知道這些年紅粉是干什么的，紅粉盡管再有錢，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雞”，是一個沒人要的爛貨!紅粉媽媽再唱再表演。又有多少的粉末能往自己臉上貼?

爛貨歸爛貨，再怎么說紅粉還是一個女人。認識高利群的時候，高利群只看著紅粉用錢很大方，根本不象一般女人用起錢來縮手縮腳的。在高利群與紅粉開了幾次房之后，高利群對紅粉說，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我活到現(xiàn)在，還從來沒有對哪個女人這樣。紅粉聽了，有些動容。紅粉說，如果，你真的有些離不開我，我們就結(jié)婚。紅粉有紅粉的考慮，像她這樣，已是臭名遠揚，在這城里還有誰愿意娶她為妻，除非這個人的大腦是進了水。嫁給高利群也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雖說高利群是一個農(nóng)村人，好歹高利群家離城里還有幾十里的距離，那里的人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只要自己死心塌地的跟高利群過日子，人家只知道我紅粉是高利群的老婆，而不知道其他。高利群窮一點也沒什么，反正自己有的是錢。考慮好之后，紅粉問高利群，怎樣?高利群說，書上都說男人最愛最難忘記的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不管你的過去怎樣，現(xiàn)在我都是掏了心給你的。高利群說完，將紅粉摟在懷里，紅粉再一次流淚了。這是那個過氣的詩人拋棄紅粉后，紅粉的第二次落淚。

婚是結(jié)了，也是度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可就是看不見紅粉的肚子鼓起來。高利群在家里可是獨種兒子，時間長了，高利群的媽媽免不了就要唧唧叨叨的，再加上紅粉經(jīng)常抽煙喝酒，高利群的家人多少對紅粉也有了異樣的看法。這人與人之間是不能積怨的，否則越積越深，終于，在高利群一個巴掌的推崇下，剛剛建立的婚姻即刻間又成灰煙，瞬時瓦解了。

人世如潮流，歷經(jīng)的大起大落對于紅粉已無所謂了，紅粉真的是看透了，什么狗屁男人呀，都他媽的是雜種!玩老娘的時候，心呀寶貝肝的，不要老娘的時候，就將老娘當成一堆臭狗屎。不要拿我不起勁，我也是生過兒子的。他媽的，你們都是我生的!紅粉在一次醉了酒后狂笑著，紅粉將這么多年的冤屈一下子爆發(fā)了出來。然后，紅粉又暈乎乎地對自己說，從今往后，我要是再哭，我就是你們的孫子。

自從與高利群離了婚，紅粉就不再談及感情的事，跟任何人不談。雖然，高利群也是悔過似的經(jīng)常來找紅粉，但吃了秤砣的紅粉都不予理睬。二十六歲那年，紅粉自己買了房子和車，添置了所有的家什，紅粉重新為自己塑造了生活。白天的時候，誰也甭想看到紅粉，因為紅粉將所有的電話都關(guān)了起來。夜晚，紅粉不是去大把大把花錢，就是去酒吧縱夜狂歡。沒有人能真正潛入紅粉的內(nèi)心。偶爾，紅粉也帶男人回家守夜，都是上床，性而已。

后來也聽說了一件蹊蹺的事，紅粉在酒吧里又遇見了那個詩人。只是，殘酷的歲月已將詩人侵蝕得面目全非。

其實，經(jīng)過歲月雕琢的，不僅僅是詩人和紅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