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小心翼翼地啟開那封粘得牢而又牢的信封,用昏黃的眼睛仔細地搜索著每個信息。兒子每次來信,都要問一下二老的身體,都要匯報一下自己的成績,還要匯報一下生活費的賬目……
每每看到最后,痛苦和自責便深深地淹沒了父親先前涌起的寬慰和放心——又沒及時給兒子寄生活費……忙完了一天的農活,沒來得及吃上晚飯,父親便披上破舊的外套,找來火把。母親把兩個冷饅頭塞進了父親的衣兜——母親知道,他又要四處借錢去了。
兒子讀到高中,每月都要100多元的生活費,這已經使這個家超負荷了。兒子讀到大學,每月竟要400多元的生活費,可家中實在沒有固定的經濟來源,每次兒子來信,父親都要連夜奔波,東拉西借——不能委屈了兒子。
夜已經很深了,母親仍坐在火堆邊,就著昏黃的油燈,納著鞋底,想著到處借錢的丈夫。
半夜時分,門“吱”地響了一聲,撲進了一股陰冷的寒風,母親趕緊站起身,急切地問:“借到了?”父親輕輕地點了點頭,扔掉手中已熄滅的火把,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實在無力再動一下。母親走進里屋,摸出一支5厘米左右的鉛筆和一張皺巴巴的信紙,放到桌上:“你來寫吧,趕明早就給他寄……”
“嗯。”父親展開信紙,幾滴渾濁的老淚灑落在紙上,洇開來,幻化成兒子的笑臉。
放下沉重的筆,雞已叫三遍了,躺在床上,父親卻依舊無法入睡,他在仔細地盤算著將寄的數目,盤算著兒子的開支,盤算著兒子的錢夠不夠用。突然似乎有了重大的決定,父親連忙坐了起來,推著身邊迷糊的妻子:“還是送吧,省點兒寄費。”
翻越了五六十里的山路,帶著一路風塵,滿臉疲憊的父親到達學校以后,他沒有看到兒子,他看到的是布告欄上因通宵未歸而被點名批評的名單,那熟悉的名字像一把利劍刺得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