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個小小的村落時,我已精疲力竭。從車站走了近一個下午,腳也打出了一溜的水泡,疼痛難熬,走起路來一步三齜牙。八月的太陽更是不饒人,火焰般的陽光,炙烤在人的身上,火辣辣的痛。
我擔負的是那個時代最為艱巨的歷史使命——外調。
我扶著樹干喘息時,才發現山坳之中,一處洼地上冒著縷縷炊煙,我知道我的目的地到了。
走進村子,一群光著屁股的娃娃們,腆豬熬肚皮,吵吵嚷嚷,好奇地伴隨我,他們的叫喊聲也喚出不少的大人鉆出黑門洞瞧熱鬧。
一健壯中年漢子,敞著個懷,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肉,蠻橫地攔住我,喝問道:“哪來的?你找誰?你想干嘛?”
濃重的北國腔,一連串口氣粗蠻的問話,噎得我有口難答。
我只好掏出介紹信,遞給他。
他端量有頃,才指著公社加蓋的公章,對我頷首:“對,這個對。”
他對我喜笑顏開。
“你來干什么?”他又問。
介紹信上明白寫著,他還問我,但我還是耐心說明來意,說要找他們的支書。
他笑了,告訴我,他就是支書,名字叫李二猛。他見我半信半疑,就撓頭發,赧然笑道:“誰都看俺不像,一身的土包子氣。”
我也笑了。
他熱情地接過我的提包,說:“咱們去大隊部。”
他轟趕看熱鬧的孩子們,說:“山里人沒見過世面。外調倒有過,這里沒有什么地富反壞右和牛鬼蛇神,信我的,一會兒,找幾個人,出個證明就可以了。”
“那需要檔案材料。”我說。
“我們這哪有那玩藝。”他尷尬,說。
大隊部其實就是個大院,院門口掛了個牌子。院里,放了一張長條桌,兩排條凳,就成了大隊部了。
李二猛用袖子撣去凳上的灰,請我坐下休息。然后,他用手攏成喇叭筒狀,扯嗓子喊人名,嘹亮的喊聲,在山谷中不停地回蕩。工夫兒不大,幾個青壯漢子也都袒胸露背,悻悻而來。
李二猛介紹我的情況,說要他們為老姜家作證。他還對我歉意地說:“還是你記錄吧,這里人都不識字,會計也只會算個簡單賬。”他指了一下那邊的年輕人。
我醒悟剛才李二猛為什么看過介紹信,還問我干什么來的,其實他根本就不認識介紹信上的字。我無可奈何,只得應允下來。
一個說:“老姜家大概是前年才搬來的,我聽說是貧農。”
“材料不能有大概和聽說。”我糾正道。
李二猛斷然道:“那就是貧農吧。”
另一個說:“那還不是貧農,他的家里除了有孩子之外,什么也沒有。”
“房子都是鄉親們幫蓋的。”又一個說。
“過去他家在什么地方?”我疑惑,問。
李二猛說:“好像是叫什么河子的村子?離我這里老遠了,他們是要飯來的。”
對他的話產生了疑問:“難道他們家在這里就沒個熟人?也沒介紹信?你們就收留了他們?”
幾個人對我傻笑,訕訕的,吭吭嘰嘰地說:“來我們這里的人都沒介紹信。”
我知道又說了句廢話,又問了問他們家有無歷史問題,有多少家庭成員等問題。回答還是大概也許可能聽說之類。我厭煩極了,想想不過也就是個應付差事,便按他們意圖寫了個材料,念給他們聽,他們都說寫得蠻好的。
年輕的會計拿出了印泥,在場的每個人在我指示下,把指印按在他們的大名上.便如釋重負地走了。然后,會計在材料上加蓋了公章遞給我。
會計和李二猛開始商量著派飯的事。
會計說:“這是為了老姜家的事來的,還是去老姜家吧。”
我明知這樣的安排有問題,不符外調的紀律,但還是順其自然,他們畢竟也是一級組織。
李二猛讓會計去安排,我與李二猛聊了會兒天,他才領我過去吃飯。七拐八岔,我們來到一個歪扭著門楣的大院前,院門四敞大開,一座干打壘的土房,房門往外噴涌濃烈的白煙,里面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擊聲。
門坎上坐著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婦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
李二猛高聲吆喝著喊道:“姜嫂,來客人了。”
她慌忙站起來,搬過凳讓我坐下來,口口聲聲喚我大侄兒。說話間,房門沖出個半百的漢子,席卷起一股濃霧,本想張口與我招呼,卻佝僂身子劇烈咳嗽起來,聲淚俱下,一陣急風驟雨過后,他才喘息著詛咒道:“灶王爺真該死,貴客來了,還刁難我們。”
“姜大叔,大嬸,添麻煩了。”我說。
“哪的話!哪的話。我們請還請不來呢。”他連說,又對里屋喊人倒水,送煙。
廚房碰擊聲驟然而停,走出個二十來歲的農家女孩,藍色的小褂,雖舊卻還蠻干凈,酡紅的蘋果臉,忽閃著一雙清澈的眼睛,靦腆地對我點了點頭,抿嘴一笑,放下手中的煙簍,再往杯里倒滿水,回折身悄聲入門去了,房里復又響起剛才的嘈雜聲。
姜大叔說咱們在外面吃,這樣可納涼,又能節省松油燈照明。
一會兒的功夫,方桌上便擺上幾盤菜,挺實惠。
李二猛將酒分別斟上,自己先喝上一口。姜大叔無可奈何一笑,對我示意李二猛有些喧賓奪主,隨即端過酒杯來,說:“今天是我老姜家祖墳冒青煙了!今兒是我外甥女在黨日子,大家賞臉,來喝我的喜酒,這是抬舉我,我先敬你們一杯。”說完,他一仰脖,杯底便朝了天。
我覺得他的話說得有些不妥,可看到李二猛卻不以為然。會計一口喝急了,嗆得捂嘴直揩眼淚。李二猛粗魯罵一句,極下流,酒便和下流話一飲而盡,自顧自個甩開腮幫,大口咀嚼起來。
女主人和幾個孩子站在遠處,眼巴巴向我們這里眺望,我說:“讓嬸和孩子一起吃吧。”
姜大叔瞥我一眼,說:“這是山里面規矩,男人吃飯,老婆孩子是不能上桌的。”
“沒有什么好招待的,別見外,吃好,喝好啊。”姜大叔又說。
李二猛眼一瞪,含著滿嘴的菜,大聲說:“這還不好?過年我們這里也就是這樣了,外來的同志你是不知道哇,我們這里兒窮啊,十多歲的娃娃都沒有件像樣的衣服。招待皇帝老子,也就這幾樣菜了。”
在座的人都忙著跟著陪著笑,可以看得出,李二猛在這里極具權威性的。姜大叔捋著散亂的頭發,應承道:“可不是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這里不過就這幾樣土特產。”
“上邊說割資產階級尾巴?要是割了,我們拿什么去換鹽,換糧?還他媽的毀林大造梯田,學他娘個大寨,收那么點莊稼還不夠種子錢呢,只能年年靠救濟。”李二猛說。
會計神情緊張,勸阻道:“支書,別說了,要是山外面,這些話可不得了哇。外來的同志,覺悟高。”
“怕啥,我說的都是實話。”李二猛執拗地說。
“別說了,喝酒,吃菜。”
李二猛還說:“就說老姜家,吃這些菜簡直就是在喝他們的血,會計,將賬劃大隊上些,反正是救濟款?山外同志來得也不易,難得到我們這里來,就連公社的領導也從不到這窮山溝來,這除逃荒的,要么就是光棍漢。我這里還能有親戚還能入黨?那可是真少見。”
姜大叔眼睛紅紅的,一聲長嘆,說:“大侄兒,你回去,要多為我那外甥女美言幾句。”
我不置可否。
姜大叔凄然滴出兩行淚,苦笑著說:“我老姜家也還有人能入黨啊,真是老天有眼啊。”
李二猛搖搖晃晃,失神地盯著我,喉節上下起伏,竭力壓住上漾的酒氣,說:“別看我傻大黑粗,我這個人最講人情了,從不干傷天害理的事。到我這來的人我都收留,山里人窮,沒個災沒個荒的誰愿往這里跑哇,我們這里就是個藏身避雨的好地方。”
“李支書是個好人,不像我們過去的那個村子,大隊的干部沒一個好東西的,個個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昏暗中,姜大叔表現出憤懣而扭曲了臉。
“我那個村子,也是個兔子不屙尿的窮村,解放前,全家人只有一床被、一條褲子的非常普遍,解放了,生活剛剛好些。開始劃成分,全村都貧農,由上面一檢查,說哪能沒有剝削沒有階級斗爭,讓我們重劃,我家算是有幾畝能有收成的地,就弄成了富農。”
我陡然一驚,用眼去瞟李二猛,他卻無動于衷,津津有味地吞噬雞大腿。
“開始想富農也差不了哪去,誰知災難跟著就來了,逢年過節,遇到運動什么的,就要把我們一家人集中在一起教訓教訓。到了這幾年更邪乎了,開始進行批判斗爭。我那大姑娘還被支書強奸了,那年可是才到十五歲的黃花閨女呀。我去告他,他說我是在搞階級報復,誣諂黨的干部,還押了我半個多月,眼見著沒有活路了,才拉家拖口逃出來,沿路乞討,來到這大山里,這的人卻不嫌棄我們還收留了我們。”
“多謝你們的招待,我們干杯吧。”我端杯擋住他的話,免得他言語冒失惹出是非來。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因為那杯里足裝二兩多的白酒。
幾個人碰了杯,乒乓地山響,我猶豫著,遭至李二猛的不滿,他揶揄道:“怎么,你害怕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強作鎮靜地將酒一飲而進,立時便覺得渾渾噩噩,神魂顛倒。好在李二猛和會計也起身告辭,兩人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走了。
我和姜大叔也進了屋,我看到姜大嬸和那個大女孩正安頓我的鋪位。
一鋪大炕上依次排列著不知何時進屋的一溜孩子,昏暗的油燈,輝映出一顆顆黑黢黢的小腦袋,個個手支下頦,光著脊梁,瞪著好奇的眼,追隨著我的一舉一動。
姜大叔脫鞋上炕,兀自躺下,頭一貼枕頭便緊一聲慢一聲打起了呼嚕。姜大嬸笑著罵了聲沒出息,給我端過了一盆水,從鍋里舀瓢熱水,說讓我燙燙腳,可以解乏。我把腳放進盆中,立時覺得舒服愜意。
我不經意地溜上大女孩一眼,不禁一驚,她正準備脫衣,原來她只穿件外衣,兩砣豐盈的乳房,在她解開衣扣的同時脫穎而出。搞得我面紅耳赤,慌忙地躲開了投去的目光。
姜大嬸看出端倪,難為情地解釋說:“我們這太窮,都不穿內衣,睡覺又怕炕席磨衣服,都光身子,不像你們城里人。”
那幾年不管男人女人都穿肥大的衣褲,是那個時代的時尚,根本就體現不出什么女人的曲線。那時我也剛剛搞對象,兩人走在街上,還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上哪見得了這個。
我穿衣上炕,擠在姜大叔一邊的炕梢上,姜大叔舒展著手腳,占據了大部分的面積,只留出我的一身之席。我身子挺得筆直,雖然有了一天的疲勞,但卻睡不著覺,只能大睜雙眼,望著頂棚發呆。
山里的夜,極其靜謐。沒有都市不夜城的那種聒噪,聽覺豁然開朗,極細小聲音,也會聽得一清二楚。睡不著覺,只能無可奈何地傾聽屋里呼嚕聲,喘息聲,還有就是想象出來的聲音。
天快亮時,我卻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一覺醒來,太陽升到一竿子高了,偌大的炕,卻剩下我一人,孤零零的,我一骨碌起來。
姜大嬸看我醒了,便笑吟吟進屋來,說:“他們都下地干活了,每天天剛蒙蒙亮,支書大嗓門一吼,全大隊的男女老少都得去上工,支書讓我留下照顧你吃飯。”
吃過飯,李二猛來送行,說現在按照上級批示造梯田,勞力很緊,姜大叔都不能來送行,說讓姜大叔的大閨女套大隊的馬車送我去車站。
我跟姜大嬸道別。姜大嬸熱情地希望我再來,并說:“這里窮,沒招待好,別嫌棄我們。”
“不會的,以后有機會還會來的。”我說。
她讓我代問外甥女一家人好。
我說一定。
我與李二猛來到馬棚,姜家大女兒正牽出三匹瘦馬在套車。
李二猛陰著臉,埋怨道:“這么長時間了,你都干什么了?怎么還沒套好車呢?”他說著話,便幫著姜家大女兒套車。
女孩羞赧著低下了頭,用腳尖踢石子。
李二猛伸出碩實皸裂的手,與我握了握手,說:“這不比城里,有汽車,我們只能用馬車送貴客吧。”
“其實在城里,就我這種身份,坐汽車想也不敢去想。”我說。
他笑了,用手摩挲著轅馬,說:“辛苦了,老伙計,為山里人榮光榮光,好好送送我的貴客。”他的話溫柔得如呢喃細語,轅馬馴服地咴咴兩聲,逗得他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在山谷中不斷回響。
我坐上車板,李二猛吩咐女孩上路。
女孩揚鞭,甩一聲脆響,三匹瘦馬齊打精神,車身猛向前一竄,我閃了一下身體。女孩緊跑兩步,輕盈躍起,穩穩落在轅幫上。馬車很快便爬上山梁,再回望山洼的村子,李二猛仍佇立在原處,向我揮手致意。
車下塵土飛場,道旁梯田,莊稼病懨懨地耷拉著頭,呈現褐黃色。山道很寬闊,繞著山蜿蜒迤邐,道上散落著馬糞,零零星星的,深深的車轍雕下一道道的軌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南轅北轍》那篇文章。
我突然覺得現在的景象十分的陌生,心中不覺有些納罕,便問道:“這條路好像不是我來的那條吧?”
“這道是抄近路。”她扭過臉說。
我這時才真正目睹了她的尊容,昨天雖有過對視但都很匆忙,顯然,今天她精心打扮過。面頰微黑,泛著紅暈,睫毛稠密,下垂著眼簾,掩映著明澈的眸子。蘭花小褂突出了上身的曲線畢露,高聳乳峰,鼓脹起了薄布褂,微微地顫動。
我竭力挪開偷覷目光,回想昨天姜大嬸的話,心里少了一些齷齪感,在深山老林里,這是習以為常的裝束。我努力地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搭訕著說:“你叫什么?”
“姜女娃。”女孩子話清脆甜潤。
“真好聽。”我由衷地贊嘆著。
她羞澀,低下了頭。
道路坑洼不平,車身顛簸搖晃,影響速度,姜女娃不住地搖鞭,抽打前面的套馬,馬身留下幾縷鞭痕,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
我倆沉默良久。她才長嘆一口氣,問我:“我表姐要入黨了?”
“嗯。”
“表現得一定不錯吧?”
“當然。”
“入黨的人多嗎?”
“多!不多能讓我一人來嗎,按照外調的規定我們應該兩個人來的。”我瞅了她一眼。
在那個年代,很多人都會有意想不到的遭殃和發跡,一夜之間,敲鑼打鼓慶祝什么樣的勝利,就會有一大批人被開除黨籍,而卻有一批人不知怎么就入了黨成了領導。
她凝視著我,卻不肯說話。我覺得十分的難受,臉也有些火辣辣地灼痛,不知我剛才哪句話出了問題。
她沉吟了片刻,試探著問:“昨天我爸爸說的話,你可別在意,那都是酒話。”
“是不是富農的事?”我脫口而出。
她忙截住我的話頭,乞求道:“我求求你,回去千萬不要向上級匯報哇。”
我省悟了她的目的,略顯得遲疑了,姜女娃明顯誤會了我的意圖,還以為我不答應她的要求,神情頹然,眼里有淚光一閃,說:“我爸和李支書他們都是粗人,順嘴胡說,你不要當真呀,其實,我表姐已經來過信了,她告訴我們說這兩天就要有外調的人過來。”
“你們事先做了準備的了?”我問道。
“我表姐來信說她填報了貧農的成分,讓我們想盡辦法來隱瞞,她說要不是那樣,她的一輩子可就要完了。”
恰好這時路過一個水泡子,饑渴的三匹馬,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伸過脖子去喝水。她吆喝了兩聲,并不奏效,她索性跳下車,攏上車閘,任由幾匹馬去喝水,咀嚼路邊青草。
姜女娃繞過車來,淚水已經縱橫在她的臉上,她對我說:“就因為我家是富農,過去的那個村子里沒人把我們當人看,被人糟踏了,也沒處去伸冤。我們逃到這里,我們相中的就是這里很偏僻,這里的人雖然沒有文化,人卻都很憨實,他們收留我們,但我知道戴上地富反壞分子的那種滋味。”
姜女娃說著,突然雙腿一蜷,跪在地上,哀求道:“大哥,你可別做那種傷天理的事啊,我會永遠感謝你的。今天我特意找到支書,要趕車來送你,就是為了求你幫我們這個忙的,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就永遠地跪在這里。”
我愣怔,一時間讓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了,在車上扎煞著手,半晌沒緩過神來。過了一會兒,我才覺得自己應該表示什么,我跳下車來,說:“你快站起來,我可以答應你。”我伸出手去拽她起來,她卻抓住我的手,“大哥,干脆你就要了我吧,反正我的身子也不干凈。”
我一聽,不禁驚慌失措,忙抽回手,說:“那我不成了禽獸了。”
她這才敢相信我的話,感激地說:“我跟我表姐一定會謝謝你的大恩大德。”
“我根本沒想過回去匯報。那份外調材料,分明是一級組織的證明,不去信組織,還會信我個人?你真是個傻丫頭。”為了安慰她,我開起了玩笑。
姜女娃破涕為笑,不知是為了她的愚蠢,還是為我的戲謔而愉悅。
她一直把我送到了火車站。直到火車徐徐啟動,她才揮手向我告別。
我的心一直酸酸的。
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不久前我參加市里的一個大會。有幸得到市主要領導的接見,在市領導中就有姜大叔的外甥女,她已經是我們那個城市的副市長了。在她與我握手時,我說咱們曾在一個單位呆過。她很費力地認出了我。
我向她問起姜大叔他們家的情況。
她漠然地說:“我們有幾十年沒有聯系了。”
回家后,我將這事對老婆說了。老婆說:“就你老記著這件事,閑的!”
責任編輯 張艷茜
力歌 男,曾用名張力,1962年生于遼寧錦州。當過工人、輔導員、助理實驗師、講師,曾在錦州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隊掛職體驗生活,還在北京任過企業雜志的執行總編,現為錦州鐵路運輸學校高級講師。1988年開始寫作,已在《人民文學》、《青年文學》等報刊上發表中短篇小說200萬字,《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等報刊曾選載中、短篇小說數篇,著有長篇小說《難為女人》、《大案追蹤》、短篇小說集《擁抱日出》、《歌廳里的格格》和紀實文學集《罪惡檔案》,獲國內各種文學獎勵十余次。錦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芒種》文學月刊社特約副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