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紅爾就急忙翻報紙找廣告。對于訂餐這些接待中的小小環節,紅爾一向格外重視。老板交代過,花錢請客首要原則是看人下菜碟兒。
不過,紅爾有紅爾的主意,既然花錢了,讓客人吃好是最重要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雖然公款。所以,每有招待,紅爾總要問清客人的年齡、性別、生活地、宗教風俗、忌諱等。
當然,這是專門圍繞若干客人中,那個職位最高、權利最大、說了最算的主賓來考慮的。如果。哪天這位尊貴的主賓私下帶著小情人或陪著老領導來游玩兒,考慮的重點依然是主賓。
飯局上,紅爾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自然會為小情人或老領導再添上一道或幾道喜歡的菜肴。這些,紅爾做得天衣無縫。難怪老板或私下或公開夸贊紅爾:你辦事,我放心!
紅爾是那種心細要強的女子,這不單單表現在她的辦事能力上。紅爾的漂亮和酒量在接待處也是出了名的。紅爾還是個有擔當的女子。如果酒桌上起了官司,雖然在老板這一級別的交際圈子里很少遇到。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或者,常在河邊站,難免不濕鞋。如果真遇到拼酒的客人,紅爾就會使出漂亮和酒量兩把“殺手锏”,直到把對方殺個片甲不留,落花流水。最后,還會博得客人的嘖嘖稱道:X書記,有您這位美麗的俠女保駕護航,貴地經濟不騰飛都難啊!每當這時,老板也就是X書記都會淡淡一笑,意思是:哈哈!你們羨慕去吧!
紅爾與老板貼心不貼身。老板曾試探地說過,紅爾呀,你夠鬼道啊!紅爾也只是淡淡一笑:為首長服務是我的工作,不能給您丟臉。就這樣,紅爾坐上了接待處的第一把交椅,就連處長也得讓她三分,常私下讓紅爾找領導,解決諸如經費緊張等主要問題。
今天的客人是老板的老同學,屬下的兩個縣委書記隨從。老同學說,“三講”期間,咱晚飯不要太奢侈,就想吃火鍋。火鍋是不上檔次的民間吃法兒,入不了魯、川、粵、閩、蘇、浙、湘、徽“八大菜系”,下屬賓館只把火鍋當一道配菜。這回,主隨客便,老板交代說,老同學不講究,你隨便找一家吧!
隨便?這可不是紅爾的做事風格。得令后,紅爾翻看了一大摞報紙的美食廣告,然后驅車親自作現場考察,總算找到一家還算不錯的火鍋城,找了餐飲部經理,定了包間,提了要求,還認真了解火鍋的特點特色,并一一記在心上。然后在大包間和后廚房之間督促檢查,跟蹤問題抓落實。
客人飛機延誤一個多小時,紅爾一刻也不閑著。十幾個漂亮的服務小姐被她支使得團團轉。直到每一盞酒杯在燈光下左閃右晃沒有一絲瑕疵,紅爾才去衛生間,在鏡子前仔細收拾了自己:唇紅、齒白、淡妝、面目清新。
嗯,不錯!
賓主入席,燈光絢爛,音樂美妙,觥籌交錯,笑語連連。客人吃得開心,老同學談得也很投機。紅爾陪著兩位縣委書記和他們的夫人,邊點綴地吃著青菜葉兒,邊介紹菜肴的炮制和烹飪方法,兩位書記聽得連連點頭,太太們則以紅爾為對象,探討起衣著和化妝等女人們最熱衷的話題,紅爾順著她們,有節制地說了幾個自己的小心得。
終于,酒戰開始了。先是男人們較量,幾輪下來不分伯仲,又架秧子挑逗男女之間比拼。還別說,那位縣委書記的太太除有幾分姿色外,酒量也大得驚人。每每這時,男人為了顯示自己駕御女人的實力,都會把自己最得意的愛將推到前面,此刻,紅爾就責無旁貸了。
她先用白酒PK,接著用紅酒轟炸,后來用啤酒定點清除,而且,連續兩個小時紋絲不動。媽呀!這個丫頭真不簡單,真羨慕你呀×書記。老同學顧不得旁邊某書記夫人翻白眼兒,顫巍巍地走到紅爾座位前,嘴貼在她耳朵上不知嘟囔什么。接著,老同學差點撞翻桌子,夾了一筷子火鍋里的東西,放進紅爾那個裝著調料的淺碟兒里。這還不夠,他又找一雙干凈筷子遞給紅爾,色迷迷地說,吃一……一點,別……別光喝……喝酒,小……小心胃。那雙保養得極好的手本來想摁在紅爾胃部,卻身子失重,在紅爾胸部最高處狠抓了一把。
老板笑瞇瞇地得意著。某書記太太抽了一下鼻子,哼!某書記用憐憫的眼神安慰自己老婆。其他人醉眼矇眬盯著紅爾等她吃下,去。
紅爾神情自若,沒有絲毫尷尬和不悅,她說謝謝領導,接過淺碟兒。
其實,紅爾不怎么吃牛羊肉,其它肉類也很少吃,不然,天天酒桌上的高脂肪不把她吃成肥婆?
當她受寵若驚,要吃下碟兒里的幾片牛肉時,天!她看到一只肥碩的蒼蠅。一只全須全尾的蒼蠅:細細的腿兒被浸泡過并攏在一起,兩扇兒薄薄的翅膀卻新鮮著,閃耀著星星點點七彩光芒。紅爾抬眼看到那老同學涎著的臉,對她一副體貼入微的樣子。她一閉眼睛,把碟子里所有的動物組織優雅地、有滋有味地,帶著感恩戴德,帶著無限的回味——吞咽下去。
她病了,連續三天沒去上班。老板電話親自打到她手機上,關切地詢問病情,勸她好好休息幾天。還說老同學邀請她去××市游玩;還說,這次你順路去四川考察一下火鍋,挖幾個像樣的廚師安排在接待處……
聽到“火鍋”二字,紅爾顧不得老板還在電話里作指示,她扔了手機,奪路奔向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