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家在四川,去年九月他去了甘肅讀大學。他很窮,窮得叮當響,窮得連回家的車費也沒有。他在學校那么出名不是因為當了宣傳部部長,而是他每天下午放學后都在食堂拖地板。父親答應他十多天后寄錢來,因為家里剛剛才把他上大學借的學費還清,看著同學背著大包小包跨出校門,他的心里除了很不是滋味便還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東西讓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他有哭的沖動,但一想到老父親的話他就把淚憋了回去。昔日擁擠的寢室現在看來大得像一張僵尸嘴似乎要把他吞掉。對面窗戶緊閉著,沒人。有人的窗戶同樣也關著。家里有個弟弟讀初二,還有個哥哥在廣東念大四,他呢?才踏進大學校門一個學飆。有時他歇底斯里大罵自己太聽父母的話,為何就要把書一直念下去?父親今年55母親53,看上去就和城里70多歲的老年人沒有什么兩樣。他算了一筆時間帳,他現在20歲,待自己大學讀完找到工作掙點孝心錢至少要六年。六年,對父母來說是一種煎熬,盡管這中間摻雜著希望.他怕父母堅持不下來,去年父親被查出患有食道癌晚期,這事就父親不知道。他不是胡思亂想,誰也不曉得父親哪天會駕鶴西去。讀書有什么用,讀書只會把活人累病累死。他一次次這樣問自己次次這樣匆忙回答自己。每次都感覺心里有苦水在往上泛。在未去甘肅之前,全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父親笑著對他們說:我們家肯定要出三個大學本科生。我敢肯定他母親也笑著,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呢?我得想象,也許如秋日里飄落的樹葉一樣枯黃……
那學期他定下的三個計劃都已實現。第一,早上盡量不吃早飯,中午吃二元五的素菜,下午吃一個包子一個饅頭,每周二,五中午吃葷菜。第二,不買新衣服,這個計劃就差點失敗。蘭州的冬天冷得要命,初次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他感覺十分不適應。同學在十一月就帶上手套穿著羽絨服,他呢?就那幾件老家帶來的衣服,斗不過那種鬼天氣他就把幾件衣服一起穿上。這樣雖達到了御寒的目的但沒了換洗的衣服,同學看出了他的難處就借衣服給他穿,有個同學還把自己一件舊的羽絨服送給他。他沒穿幾天就去了郵局,大概十多天過去他父親身上便多了一見外衣。父親穿得樂意,他也冷得高興。那個冬天對他而言特別漫長,他企盼春天的陽光早來。要回家了,回家后就沒有那么冷,也許以后都不會那么冷。在學校呆的那十幾天他做了三件事。第一,把校園逛個徹底。第二,把寢室來了個大掃除。第三,寫了六封信,只有一封寄了出去。2006年1月14號他收到了父親寄來的200元錢。他可以回家了,他也可以提著大包小包跨出寢室跨出那個他終于看完的校園。在成都火車站他下車走進候車大廳,當他出來時一張開往重慶的車票拽在了他的手里。
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傾訴者就是我決定用一輩子去珍惜的朋友澤輝。認識他是在學校舉行鍋莊比賽的現場,我和他坐在一起,看到興致高時我便問他的感受,隨后我又問他是那個系的。他許久沒有回答我,一雙憂郁的眼無神的看著舞蹈,最后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交流一段時間后我得知他是在這個學校做零工,隨時有可能離開。寫這篇文章時澤輝已離開我們學校,他又會去哪兒呢?無人知曉。好男兒!只希望你一路走好,別再讓父母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