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的薔薇（二）

忽而天上，忽而人間

塞納河、埃菲爾鐵塔、巴黎圣母院……要想?yún)⒓友诺鋳W運會，2003年12月在法國舉行的世界區(qū)入圍賽，是一道關(guān)口。

您要問了，新科世錦賽冠軍也要從入圍賽打起嗎?是的，因為奧運會跆拳道比賽只有4個級別，比世錦賽少了一半，所以奧運會面前，人人平等。

巴黎的冬天，天氣寒冷，街上行人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這很像我們剛?cè)r的心情。從教練到隊員，怎么能不緊張呢?悉尼奧運會前的世界區(qū)入圍賽，中國跆拳道隊全軍覆沒，最后只好在第二輪的亞洲區(qū)入圍賽上拼死爭得了一男兩女三個參賽名額。

如今氣氛這么沉悶，為了不重蹈覆轍，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教練們的頭腦中醞釀。“走!玩兒去!”聽到這句話時，我們都被嚇著了，沒比賽呢，就去玩?還真是。塞納河，巴黎圣母院……我們儼然一群觀光客。訓(xùn)練一結(jié)束，隊里的翻譯就塞給我們一點錢，說：“去超市，買好吃的!買碟，回來看電影……”

那是我們經(jīng)歷過的最輕松的一次賽前訓(xùn)練，心情自然踏實了好多，事實證明：這招真是管用。

我是第三天上場比賽的。臨上場，要說不緊張，那是不厚道。有個以前認(rèn)識的外國教練經(jīng)過我身邊，問：“羅微，怎么樣7”說著拍拍我腦袋，“沒關(guān)系，你可是世界冠軍。”其實，這句話聽起來挺蒼白的，可它就像一罐菠菜，頓時給了我大力水手般的力量。一路無驚險，直到遇見尼娜，一個我總能遇到的挪威姑娘。

那是一場關(guān)鍵比賽，誰贏誰就能入圍奧運會。前面我倆打著很費勁，平分。用突然死亡法，還是平分。按照規(guī)則，這時勝負(fù)就要看裁判的裁決了。裁判站中間，我和尼娜一左一右，眼巴巴地盼著，希望裁判能伸出自己這一側(cè)的手，宣布勝利。阿彌陀佛，左手左手……誰知，裁判突然伸出右手，向上，再向上……完了，我仿佛感覺到自己原本高速運轉(zhuǎn)的腦細(xì)胞們突然斷電，只剩嗡嗡的回響。然而戲劇性的是，裁判的右手抬到半空，劃了個優(yōu)美的弧線，竟伸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張紙條。我的這個汗吶……

想必大家猜到了：我被判勝利，因為進攻多。這下，就進決賽了。其實，入圍賽只要進前三，獲得奧運會的參賽資格就可以了，冠軍意義不大，所以一些國家的隊員索性棄權(quán)。經(jīng)歷了忽而天上，忽而人間的折磨，我累壞了，想開溜。

嘿!教練見勢大手一揮：“別跑，上去跟這韓國選手打打!”第一局，我0比4落后，據(jù)說看臺上的翻譯、隊友們把句“完了完了”都說成了口頭語。第二局一上去，我一打，她馬上迎擊。我心想，得!叫你迎擊，結(jié)果迎頭“啪”一個下劈就把她拍倒了。裁判開始數(shù)8了，一個踢頭兩分，一數(shù)8還要追加1分，這樣我就追到3比4了。我真的佩服這個韓國人，吃了這么重的一腿，竟還能晃晃悠悠站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大的上步動作，把比分扳成4比4。比賽館沸騰了，耳朵就去聽吧：全場的觀眾一起喊著“CHINA，CHINA!”我一下子來勁了，三下五除二，將她拿下。

說到這個韓國選手，入圍賽輸給我不算，我的奧運會金牌也有她的功勞，不過這是后話了。

最終，我和陳中為中國跆拳道贏得兩張入場券。由于兩個男隊員非常遺憾地落選，所以這兩張入場券顯得彌足珍貴。

沒戲也得拼三分

2004年伊始，最后一輪備戰(zhàn)拉開大幕。

有“密報”稱：在我參加的－67公斤級中，韓國出現(xiàn)一匹黑馬，雖然她沒參加過什么世界大賽，但在韓國國內(nèi)的選拔賽上無人能敵。

此人名日黃敬善。

為了一探究竟，中心趙磊主任和什剎海體校李責(zé)成校長專門跑去韓國看她參加的評價賽。據(jù)說，比賽結(jié)束，趙主任碰了碰李校長問：“哎，你說怎么樣?”李校長沉思許久，擠出一句：“沒戲了……”

我也心知肚明，的確沒戲了。

那段時間，運動量巨大，早操要跑九千到一萬米，跑完再沖幾個六百。每次訓(xùn)練一結(jié)束，我就覺得身體空了，倒下全無知覺。明知道拿不了冠軍，還費這么大勁兒圖什么!破罐子破摔吧。遇到困難，我也不想怎么去解決了，只會賭氣；練不好就不練了唄。

這種情形持續(xù)了一個禮拜。這期間，我受到了教練們的集體“思想轟炸”。每天都有人來給我做工作。看著他們著急的樣子，唉，心一橫，那就堅持吧。但說心里話，人在練，其實心卻飄來蕩去的。

但時間一長，周圍人的一舉一動深深感染了我：參加奧運會的只有我和陳中兩個人，然而所有的人都在圍著我們團團轉(zhuǎn)，似乎比我們兩個還拼命。

天津韓家墅基地的訓(xùn)練館門口，有一棵大樹。有段時間，訓(xùn)練一結(jié)束，王潤強教練就會跑到樹下打電話，一打就是半天，遠(yuǎn)遠(yuǎn)看去，一人一樹，在風(fēng)中孤零零的。原來，王教練不到3歲的女兒患有先天性哮喘，病發(fā)住院，情況危急。天津到北京，不過區(qū)區(qū)一小時車程，但正是備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候，他實在走不開。跟王教練訓(xùn)練多年，這是第一次見他掉眼淚。我說：“回北京看看吧，這幾天我們自己練就行。”可他還是堅持，直到一天夜里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說孩子很可能挺不過這個晚上，一看不行就得馬上給他們夫婦打電話，好讓他們見最后一面。這一夜是怎樣的煎熬啊。王教練和愛人攥著手機在醫(yī)院門外的車?yán)铮亓艘凰蕖Ｈf幸的是，手機最終沒有響起……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盧秀棟教練為了備戰(zhàn)把婚期一推再推，朱麗華大夫的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為找工作焦頭爛額，她卻在隊里給我們熬湯；領(lǐng)導(dǎo)們一宿一宿地開會研究形勢，大把抽煙把會議室弄得像個煙囪；各地方隊的尖子選手源源不斷地被送來作陪練；各省給我們送來護具，提供轉(zhuǎn)訓(xùn)場地……我突然感覺到，這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全國都在動員。盡管大家都知道，我打不過黃敬善，我拿不了金牌，但還是按照我可以拿冠軍的標(biāo)準(zhǔn)去做著百分之百的努力。

再懈怠，誰都對不起。懶惰，嬌氣就像是敵人，他進我退，但只要一咬牙，來個反撲，他也只有望風(fēng)而逃的命。

有一天我生理期肚子疼，大氣都不敢喘。趕巧，那天打?qū)崙?zhàn)，還是調(diào)賽，就是很多選手被調(diào)來跟我們打。本來不想打，王教練很生氣“把人家調(diào)來，還不是陪你和陳中打，你不打像話嗎?”好吧好吧，打，我耷拉著頭，像個霜打的茄子。剛上場沒過幾招，對手沖著我的肚子就是一腳，疼得我連撞墻自盡的心都有了!雖然，動作做著，嘴里面吼著，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直到模糊得看不清對手……一場、兩場、三場……結(jié)束后，我一下躺在地上，半天不想動彈，眼淚順著臉頰滑到耳邊，我跟自己說：羅微，還有什么困難你克服不了?

訓(xùn)練很累時，就想趕緊比賽，快讓我解脫吧；一遇到解決不了的技術(shù)問題就覺得沒練夠，時間快靜止吧!這就是一個運動員，參加奧運會之前的最真實心境。

我們的“村”里生活

奧運會上，跆拳道比賽被安排在8月28、29號兩天，時間比較靠后，所以我們沒有跟隨大部隊出發(fā)，而是組成“特別小分隊”20號啟程飛往雅典。成員有陳教練、盧教練、陳中和我。

走在國際機場大廳，我們身上的代表團服裝引來不少目光，不時有人問：“去參加奧運會的吧?什么項目?”我答：“跆拳道。”陳教練和盧教練都是練拳擊出身，個子不高，肌肉發(fā)達，我和陳中雖然也不瘦，但個子高出他們一個頭，有一個哥們兒仿佛看出了門道：“跆拳道啊!后邊那倆男的，是你們帶的隊員吧!”笑跌。

跟隨操著溫州英語的陳教練，歷經(jīng)差點倒錯機的“驚險”之后，8月21日，我們終于進村了，奧運村。這時，離比賽還有一個多禮拜，難熬得很。除了訓(xùn)練，每天就是看看新聞，這些天上演了太多到兜的金牌又飛了的故事，這心態(tài)啊，真是太重要。教練讓我們別悶著，多去溜達溜達，于是我倆戴上小墨鏡、穿上精神的小運動短褲，到處照相。特美。一個男記者看見我們問：“你們練什么的，比完賽了吧7”我們說：“沒呢。”“呦，沒比就這么高興啊。”他驚嘆我們的好心態(tài)。

相對于志在蟬聯(lián)的陳中來說，我的確輕松很多。我想如果抽簽抽得好一點，打個第二第三的，決賽再去碰碰，怎么也有個牌。抽完簽之后我的美夢破滅了。翻譯告訴我第一場碰韓國黃敬善的時候，我后背一陣發(fā)涼。嘿!我這倒霉催的!難道要雅典一日游了?

稱體重，第一次看到了傳說中的黃敬善。又黑又矮又瘦，就是個沒長開的高中生。我偷偷看了她幾眼：你比我多條腿嗎?我為什么打不過你?

稱完體重，進去看場地。驚呆了!場燈大開，整個館都是藍(lán)色調(diào)，像夢幻中愛琴海。我叨咕：這就是我夢想實現(xiàn)的地方，一定是!碰到趙主任，他說正好，李校長電話。校長說：“對你只有一個要求，把準(zhǔn)備活動給我做開!一身大汗上場!”趙主任表情也很樂觀：“我覺得第一場碰韓國是好事!后面她就打開了，所以你就趁她還沒準(zhǔn)備好的時候一下把她滅了。我們之前研究，最好就是先碰，其次是決賽碰，只要不趕上中間就是上簽。”我想：估計是安慰我。

一天，我和陳中訓(xùn)練完正穿鞋準(zhǔn)備出來，恰逢韓國隊正要進去，狹路相逢了!他們有4男4女，邊壓腿邊用那種特別仇視的目光看著我，好像要把我生吞了。我一看，嘿，這么看我，于是翹起二郎腿，故意得意洋洋沖他們樂，心想：呦，這是把我當(dāng)一號對手了，榮幸榮幸。

回駐地路上，突然聽見廣播里說：“李婷／孫甜甜拿了網(wǎng)球女雙冠軍……。天啊!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雅典，真是出神話的地方。晚風(fēng)中，路兩邊各國的國旗迎風(fēng)招展，邊走邊想：我不拿也沒事，反正有陳中呢；就算陳中沒拿也沒事，現(xiàn)在中國金牌總數(shù)已經(jīng)超過預(yù)期了，我們重競技中心的任務(wù)也超額完成了，都能交差了吧。轉(zhuǎn)念，那都是別的項目拿的，如果我們真的全軍覆沒，說不定跆拳道這個項目就被砍了，絕不能這樣……再抬頭看國旗，滿腦子都是為國爭光，為跆拳道生存而戰(zhàn)的口號，而且這些口號變得沉甸甸的。

雅典最漫長的一天

終于熬到28號了，這是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天。

賽前碰到了韓國的教練。他知道我今天要對黃敬善，就很大方地跟我打招呼，我昂著頭更大方地回應(yīng)。實際上，那種從容是裝的。因為緊張，我的腿是軟的，沒勁，準(zhǔn)備活動做完別說“一身大汗”了，一點暖意都沒有。陳中的比賽在第二天，所以這一天她一直在給我?guī)兔Γ米o具，檢錄……最主要是給我打氣。

上場之后，我投入狀態(tài)很快，沒想到，黃敬善竟有點被打蒙了。第三局，她終于找到感覺，開始進攻，我拼命反擊，沒費太大力氣，便把她贏了。太詭異了!這是黃敬善嗎?是號稱讓我聞風(fēng)喪膽的黃敬善嗎?

后來才從一個韓國朋友那得知，原來這多虧了我在法國入圍賽贏過的那個韓國選手。備戰(zhàn)的時候，是她天天追著隊友黃敬善灌輸：羅微這好那好，一切都好，你可要小心……一段時間下來，年輕又可憐的小黃被摧殘得只剩下恐懼了……

奧運會中間有個“運”字，這說明，除了實力、心態(tài)，運氣也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場，面對是老對手，挪威的尼娜。4比5，她快把比分追平時，我有點慌了，想還是稍微放一下，誰知她見勢一個上步?jīng)_我飛腿過來，我一躲，她的腿可能有傷，甩空之后，一下子躺在地上，教練，隊醫(yī)全沖上來，給她做緊急處理。

我站著直發(fā)愣，陳教練喊：“羅微，你注意力集中啊，這沒準(zhǔn)是個計謀。”一會兒，裁判用英語說：“……40秒……50秒……55秒……。”按照規(guī)則，跆拳道比賽中，受傷處理必須在1分鐘之內(nèi)，超過就等于棄權(quán)。“60秒!”裁判示意時間到了，然而尼娜和她的教練都似乎還沒聽到。過了一會兒，她剛搖搖晃晃站起來，就被裁判拉到賽場中間。

裁判宣布：羅微獲勝了!尼娜眼睛睜得溜圓，攤開雙手表示不能接受這一切。說實話，我也愣了，直到陳教練大喊：“快快快去敬禮!”這才如夢初醒，飛沖過去敬了個禮，掉頭就跑，心里偷樂：晚啦，結(jié)束啦!

有一段錄像捕捉到了這樣的鏡頭，我走下場，神情茫然，陳教練給我披了件衣服，然后說了句什么，我一咧嘴，樂了。不過，沒多久，走錯方向的我倆就被志愿者“攔”了回來，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有點暈。

第三場是半決賽，贏得較為輕松。比完，已是下午時分了，我要稍事休息，雖然又累又困，但就是睡不著，心臟咚咚咚地跳。一看表，離決賽還有一個小時。還有最后一個小時，就解放了，我用這安慰自己。

決賽遇到的是東道主選手。我倆的較量從準(zhǔn)備活動就開始了。她的叫聲很大，回蕩在空曠的館里就愈發(fā)驚人。我一聽，叫板?于是我也拼了命地喊，打過打不過的，先喊過再說!

跟東道主選手比賽，現(xiàn)場的觀眾導(dǎo)向是個大問題。陳教練很阿Q：“你一出場就沖四周揮手，就當(dāng)他們都是給你喊的。”這招果然靈，我一出去就揮手鞠躬的，就好像自己像在北京比賽一樣。畢竟是決賽，雙方比較謹(jǐn)慎，都在伺機而動。對方得分，歡呼群起：我一得手，噓聲一片。唉，究竟不是親娘啊，索性不管那么多了，來場真正的較量吧!

最后一局前，陳教練跟我說了好多，但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就是感覺小宇宙要爆發(fā)了。上場后，我把節(jié)奏拉得很快，比分一直持平。這時，腦子里閃出個主意：前面我都是左晃右晃半天，再出“前腿”，索性……我一下沒晃，直接就起了一個“前腿”，速度非常快，她果然措手不及。就這樣，我就把優(yōu)勢保持到了終場。

也許，看過直播的人們還記得，勝利的一剎那，我大吼了一聲!當(dāng)時只有一個感覺：我終于把這場比賽打下來了!甚至，我都沒有多想，這一時刻，我已然是奧運會冠軍了。狂喜的陳教練一把把我抱下來，嚇了我一跳，真怕他摔下去!

這一天真是太漫長了，又漫長得如此美好!在場上，感覺自己就好像見了兔子的老虎，恨不得上去張嘴咬住對手的脖子：一下場人又呆呆的，仿佛靈魂出了竅，這是只有在奧運會才有的狀態(tài)。

比賽結(jié)束，靈魂回了身體，真正的我才正常回來。自己的事塵埃落定，又開始為別人操心了，晚上例行尿檢正趕上中國女排在落后兩局的情況下一點一點往回扳，緊張得我半天都尿不出來。

回到房間，陳中已經(jīng)睡了，因為第二天換她比賽……這晚睡得并不輕松，5點多，我便叫陳中起床，重復(fù)著她為我做過的工作。不負(fù)眾望，她也成功地蟬聯(lián)了+67公斤級的冠軍，興奮!解脫!忘不了賽后新聞發(fā)布會，陳教練和盧教練熬得暗黃的臉上那種發(fā)自心底的笑容，忘不了他們那已經(jīng)沙啞而興奮的嗓音。這幾天，他們幾乎沒怎么吃東西，每天就是拼命地抽煙，而且只抽第一場勝利時抽的那種煙，希望好運能夠延續(xù)。

4年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而我們的最大的心愿竟是睡上一晚踏實覺!這幾天人的精神都快崩潰了。一回屋，我倆不吃不喝，倒頭就睡，從沒有過的舒服……不知是幾點，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是陳教練，他把我們“揪”起來說：“睡什么!走!慶功去!”迷迷糊糊不知走到哪，一推門，砰砰兩聲，香檳灑得滿身都是。重競技中心的教練和隊員們正慶功狂歡呢。他們遞給我倆一人一大杯香檳說：“先干了!”又困又餓又累，一杯酒下肚，我倆立馬暈萊，后來領(lǐng)導(dǎo)講的什么話，全都不知道了。

不過，有一件事，哪怕喝再多酒我都不會忘記：這個夏天，希臘雅典，羅微真的，真的創(chuàng)造了一個神話。(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