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變形”記

變形一：體育娛樂化

觀點：任何兢兢業業訓練，老老實實比賽的運動員都將被娛樂至死的時代浪潮淹沒。這是體育娛樂化的必然結果。

體育娛樂化浪潮自美國興起，很快席卷全世界，不管愿意還是不愿意，不管自覺還是不自覺，人們都不得不接受體育和娛樂的強行結合。是娛樂個體還是娛樂大眾，是娛樂心靈還是娛樂眼球，是娛樂養生還是娛樂至死，我們這個時代的指針恒定地指向后者。美國著名的NBA專欄作家亨特坦誠地說：“我們不在乎你是否喜歡籃球，你喜歡報紙上的籃球，電視上的籃球和互聯網上的籃球就足夠了。”

美國的文化研究者波茲曼寫過一本相當有分量的書叫做《娛樂至死》，他預測全世界的人都將心甘情愿的、毫無聲息地淪為娛樂的附庸，這在體育產業的大眾傳播中尤其明顯。體育圈在瘋狂地制造爆破瞳孔的感官刺激，這種刺激也始終停留在眼球的層面上。豐滿、裸露、肥臂、酥胸、外遇、強奸、私生活等詞匯在體育傳媒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以至于體育跟色情，暴力等感官刺激一次次的“親密接觸”。

現如今的NBA賽場是否具備“鏡頭感”已經成為一項基本技術之外的特殊技術，技術水平相仿的球員能否贏得球隊的青睞，全取決于你是否能愉悅觀眾的眼球。愉悅眼球的本事是多方面的，你可以像“大蟲”羅德曼那樣刺青紋身奇裝異服，可以像張伯倫那樣演繹20000個性愛故事，也可以像“鯊魚”奧尼爾那樣彰顯野獸式的兇猛灌籃。《休斯頓紀事報》曾經有文章分析道，姚明如果不是背后有著來自東方的無限商機支撐，火箭老板亞歷山大是絕對不會這么熱衷小巨人的。

姚明球風樸實，為人低調，不擅長作秀，更不會用比賽之外的旁門左道自我炒作，很顯然這并不符合娛樂化標準。而不久前針對姚明的子虛烏有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最典型的莫過于說2.26米的小巨人與1.57米的過氣黑人女演員尼婭·朗有不正當關系的謠言了，在大多數國人都在對美國媒體的無良報道口誅筆伐時，有沒有誰想過這正是體育娛樂化的需要呢?姚明受傷了，但他們仍然需要姚明吸引眼球，事情就是這么簡單。任何兢兢業業訓練、老老實實比賽的運動員都將被娛樂至死的時代浪潮淹沒，這是體育娛樂化的必然結果。

變形二：體育政治化

觀點：體育竟技作為沒有硝煙的戰爭，成敗得失間又象征了一個國家的氣魄和面貌。

提到體育政治化人們第一反應就會想到我國乒乓外交的壯舉，正是倚仗乒乓運動的交流，中美兩國才建交打開了溝通的橋梁，實現了“小球轉大球”的政治目的。體育運動業已成為現代人基本的健身娛樂需要，它總可以比那些高深的文化介質更能穿越語言、民族，國家的障礙。同時體育競技作為沒有硝煙的戰爭，成敗得失間又象征了一個國家的氣魄和面貌，越是重大的比賽，這一點越為突出。

在體育政治化的初級階段，體育大多充當政治的載體和宣泄方式，抑或是沖突的導火索。不過被作為工具的體育常常可以爆發匪夷所思的能量，1972年的慕尼黑奧運會槍殺事件當時震驚了世界，一個號稱“黑色九月”恐怖集團屠殺了以色列的11名運動員。還有什么比叫以色列最強健的人死得很狼狽更有意義呢——這就是當時恐怖分子的殺人邏輯和作案動機。

冷戰時期，前蘇聯和美國在體育項目上的碰撞總是劍拔弩張，競技場成了兩個國家爭奪霸權的最佳場所，蘇美不可能爆發戰爭，因為倘若交戰就是災難性的核戰爭；蘇美又不滿足長期的對峙，所以沒有什么比體育更好的交鋒方式了。美國有一部非常有名的紀錄式電影《冰上奇跡》，講的是1980年冬奧會蘇聯美國都誓死贏得最具分量的冰球金牌，最終美國隊4比3打敗了統治世界16年前的蘇聯冰球隊，該片以極端的煽動性契合了民族榮譽感的抒發，在全美飽受好評。不過據當時參加過這場比賽的美國隊員回憶，他們經歷了近乎殘忍的訓練折磨，除了沒有進行軍隊的編制簡直跟軍隊沒有兩樣，他們的使命就是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美國NHL的職業球員無資格參加奧運會，只能以業余球員組隊，而蘇聯與NHL明星隊的比賽中，蘇聯隊曾6比0勝出)。在那場驚心動魄的冬奧會冰球決賽后，前蘇聯隊員雅賓斯基淚流滿面沖隊友咆哮道：“看吧，美國佬的球棍和雙手上沾滿我們的血!”

21世紀的今天，政治已經不再赤裸裸的左右體育了，而是把更多的空間交還給體育，通過體育運動的影響力潛移默化地達到政治目的。美國國務卿賴斯訪華時直言，中國可以通過體育來了解美國，在美國體育無處不在，“美國精神”和“美國文化”就在體育里集中體現。賴斯本人是個不折不扣的橄欖球迷，1967年橄欖球超級碗開辦以來她從未錯過一屆比賽，她人生的最大夢想是當選NFL聯盟的主席，她人生最甜蜜的愛情是與一名橄欖球運動員產生的，她堅信橄欖球在政治上也有戰略意義，當NFL超級碗大賽成為超過世界杯足球賽和夏季奧運會的世界最有價值賽事后，賴斯更加堅定了把NFL推向五湖四海的決心。賴斯訪華為了宣傳美國體育、灌輸美國政治，特地任命華裔花樣滑冰明星關穎珊為美國外交使節，希望通過“冰蝴蝶”在中國的親和力打通障礙與隔閡，真可謂用心良苦。

變形三：體育科技化

觀點：體育科技化的侵蝕有抹殺奧林匹克運動最原始的雄壯體魄功能之虞，人類的尊嚴和人類的身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體育科技化無疑會幫助人們解決許多棘手的技術問題，比如足球比賽里球到底有沒有越過球門線，網球比賽球中到底出沒有出界。有趣的是，人們害怕過于精密的機械和數字會妨害體育競技天然的魅力，就像國際足聯主席布拉特所言，誤判也是足球的一部分，正因為裁判可能犯錯，所以沒有什么新興事物可以取代裁判。無獨有偶，網球比賽中規定參賽選手并不是每次都允許用鷹眼技術(電腦即時回放系統)來探測是界外球還是壓線好球，一盤比賽運動員只有兩次要求使用鷹眼挑戰裁判判罰的權利。

如果說人們可以用維系裁判權威的辦法來抵抗精密而冷血的科技向體育領域的入侵的話，而那些本身就是高科技產物的運動卻讓人類處境尷尬。賽車是一項很奇怪的競技。平時我們上街的時候看到車，就會說：“一輛出租車來了。”或者是“哦，那是奧迪呀。”“當心灑水車啊!”可是，賽車場上我們就說：“舒馬赫來了!”或者是“哈基寧剛剛跑完了自己的第11個彎道。”分明是世界上最炫的機械產品，為什么非要說駕駛員的名字呢?如果是因為駕駛員的技術的確非常重要的話，但由于觀眾們在場上和電視前無法看到駕駛室里的情形，駕駛員的表現也無法看得很清晰。而在騎師的技術同樣非常重要的賽馬場上，解說員都會說：“‘小男孩’來啦!”“‘雨點’在跨越第三個障礙物的時候摔倒啦!”對于這樣的稱呼方式，英國體育作家杰爾分析認為由于人類與能量巨大的鋼鐵同場競技，就會產生出本能的生物自卑，因而故意對機械的強大作用視而不見。

賽車運動應該說還是在賽車性能和車手技術上找到了平衡點，對于想在F1中稱雄的車隊來說，兩者缺一不可。但是誰能保證未來的體育運動中人的作用不會越來越小，直至運動員淪為高科技的提線木偶呢?關于科技將使體育異化的觀點絕非杞人憂天，德國科隆體育大學曾掀起過相關的討論浪潮，得出結論稱當今電子競技的盛行就是科技大舉入侵體育的前兆。拿電子足球游戲來說，一旦科技打破電子競技屏幕的平面障礙，用三維立體技術把玩家帶入到虛擬游戲的情景來欺騙視覺，那么人們會身臨其境地跟虛擬的球員一同馳騁在虛擬的綠茵場上。那時候玩家控制的不再是鍵盤和手柄，面對的也不再是電腦屏幕，玩家將會看到與真實比賽相同的場景，只不過一切都是高科技營造的仿佛置身其中的幻象。當哲學家還在為“機器是人，人是機器”的物化社會感到悲哀的時候，科技飛速發展的人類社會已經步入了數字時代，任何復雜的事物都可以用計算機0和1的數字排列組合表示，其中自然也包括“宇宙之精華，萬物之靈長”的人類。

奧林匹克運動強調力與美的和諧交融，它要求人們像信仰內心那樣沉迷于身體，古羅馬詩人賀拉斯說：“思索幫人類找回失去的靈魂，運動幫人類找回遺忘的肉身”。而體育科技化的侵蝕有抹殺奧林匹克運動最原始的雄壯體魄功能之虞，人類的尊嚴和人類的身體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變形四：體育藝術化

觀點；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衣衫能比健康的皮膚和發達的肌肉更美麗。體育就是最英的藝術。

前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是這樣謳歌體育運動帶給人們的健康：“世界上沒有任何一件衣衫能比健康的皮膚和發達的肌肉更美麗!”在他看來體育不但與藝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且體育就是最美的藝術!在商業巨獸不知疲倦地吞噬體育的今天，體育藝術化作為一種超越功利的傾向，更是有著令體育免遭污穢的特殊意義。

歌德說，永恒之女性，帶我們飛升。體育藝術化比較直觀地體現在體育和藝術相交的一些女子項目上，最典型的莫過于花樣滑冰，花樣游泳，藝術體操、競技體操了。都靈奧運會花樣滑冰女子單人滑的冠軍荒川靜香以瑰麗舒展的表演征服了全世界，她憑借極富藝術表現力的一套動作成功的把身材修長的障礙轉化為優勢，被意大利媒體稱之為風格迥異于關穎珊的下一站花滑天后。日本著名時裝設計師桂由美專門為荒川靜香設計婚紗裝，這套耗資數十億日元的最昂貴婚紗已經申請了吉尼斯世界紀錄，用日本民眾的話說荒川靜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當然要穿世界上最昂貴的婚紗。“狀貌之美勝于顏色之美，適宜并優雅的動作之美又勝于狀貌之美”，從培根這句亙古名言的角度推敲，日本人對荒川靜香的推崇備至還是有所依據的。

盡管高對抗，快節奏似乎成了現代足球的發展潮流，但在足壇上也不乏一些藝術足球大師的特立獨行，正是由于漂亮足球元素的薪火相傳，足球運動才能以誘人的魅力一直穩穩把持世界第一運動的交椅。被稱作“藝術足球之父”的巴西國家隊主教練桑塔納在1982年和1986年連續兩次沖擊世界杯冠軍失敗，而其在“桑巴王國”的地位卻是無人可以撼動的。壓倒性的中場控球，行云流水的短傳滲透，匪夷所思的即興發揮和不拘一格的想象力令球迷為之傾倒，進攻是球隊的血液，而他們的血液又無時無刻不在沸騰!濟科、蘇格拉底，法爾考們用美侖美奐的表演征服了全世界的觀眾，他們追求所有美麗的東西，唯獨忘記了追求比賽的結果。后來，佩雷拉1994年依仗保守實用的戰術幫助巴西隊奪得了闊別已久的大力神金杯，而《圣保羅報》迎接他的頭版大標題卻是：“我們要世界杯，但我們不要丑陋。”

人類最初的奧運會呼喚本性的單純和運動的勁美，古希臘的競技者都赤裸著身體出現在比賽場上，為的就是一覽無余的展示肌體的健、力、美。希臘人類學家格林卡研究撰文寫道“古希臘人對奧林匹克運動的欣賞過程，與我們現代人欣賞一場高雅音樂會別無二致。”不少體育組織的有識之士已經開始追問“為什么文明越進步，體育之美的呈現反而越少了呢”的命題，在“重回古典”的呼吁下，體育藝術化步伐可望得以開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