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天說說話（組詩五首）

仿佛一句無人記取的夢話

風里飄來蕩去

年復一年，去復又來

多少次

在故鄉多情的土地上

結下沉痛的愛網

多少次

在南方這片寒而不冷的冬天

夢見白雪紛揚

茫然的河流靜靜曬著太陽

冬天最后的惆悵

被河水緩緩帶往遠方

多年以前流離失所的心事

此刻，正忙于重新選址，建造新房

荒原上，一枝

最早聽見春天腳步聲的寒梅

興奮地

張開了雪白的嘴巴

是的，和春天說說話

用花朵的語言

說說曾經高飛的鳥

它一生把高貴的翅膀

把自由和理想，許給了天堂

如今它已長眠地下

閃光的羽毛不敵無形的時光

其實，天堂不在別處

天堂在每一個生命終結的地方

和春天說說話

說說多年前

一枚被大風刮跑的塵埃

而今又不可思議地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說說這片經歷了無數劫難

也積蓄了無數祝福的土地

一大群埋伏著的春天

被她的子民簇擁著

隨時一躍而起

春到荔鄉

和春天如期歸來

燕子剪下如紗的雨簾

輕柔地把我的家鄉扮作新娘

葉子青嫩 花兒艷麗

朦朧里

騷動了一顆古老的芳心

如酥的喜雨飄灑過后

三兩個孩子拉扯著銀鈴般的笑聲

走過田野一路泥濘

他們看見父輩們的夢

蘑菇一樣拔地而長

歲月呢 依然擎雁塔為筆

翻盡那一頁頁的蒼涼

讓孩子們讀到了今天的華章

遠眺龍舞羅浮

放眼浪涌增江

和春天如期歸來

春夜融我為一泓秀水

托起的許多癡情

掠過濕漉漉的弦月 如飛

是誰 隨意的一筆

便蔥蘢一年的計劃

種子播下時都異常安靜

多少的喜悅 多少的激動

都贈了田野的迎娶

土地的婚嫁

姐妹們從田里歸來

透過鮮艷的電話筒

都說分明看見荔枝紅遍了枝頭

水稻呢 攜著金黃的浪花

笑著唱著一直走向天涯

和春天如期歸來

瀾瀾春水凈潔了二月的心

駐足這神奇的荔鄉

聽一聽布谷鳥的鳴唱

聲緊聲慢里

仙姑的祝福隨風飛揚

我和我的鄉村都預感到了

秋天盈盈在握

好一片輝煌

潮濕的初春

干枯的殘冬

為潮濕的初春所洇透

濃霧的潮水

淹沒市鎮田園

潮濕涌開春天大門的時候

我們也結束了

一冬長長的守候

我們用濃霧裹起最初的春天

扛起撒腿就往心里跑

我們從初春的潮濕中

打撈起一大串

遺忘了我們的好日子

這些滋滋潤潤的好日子們

將從此記得我們

就像父母

記得他們的兒女

就像大海

記得她的沙灘和彩貝

二 月

亂樹生花的二月

鶯飛草長的二月

花香一群一群出門遠行

她們姐妹一樣手拖著手

在綠葉與藍天之間

在燕子和微風的引領下

在城區和鄉野，那樣

沒頭沒腦地逍遙

那樣沒心沒肺地快樂

濕漉漉的笑聲

像潮水帶來的魚

輕輕啄癢大地解凍的心

啄癢

花香一樣年輕的我們

天空有時是白色的

讓你在無數次失敗之后

仍把艱難的跋涉

視作朝圣

你仍在路上

天空有時是白色的

你偶然抬頭

亞熱帶果林的墨晶眼鏡

被你不屑詛咒的同類竊去

太陽有時比月亮陰暗

多年之前的冬天

你用生命

畫就的最后一片綠葉

至今找不到向上的枝條

而你遠去的夏天

帶走的豈止谷粒的光芒

滿天眩目的蔚藍沉歸大海

天空的白色

并不代表什么

而缺失或干凈

成為暴風雨入侵的借口

來不及收起的翅膀

濕透

貼滿尋人廣告的心房

在北回歸線以南

木棉和荔枝的家鄉

被愛洗劫過的天空

如此空空蕩蕩

仿如一座荒年的糧倉

然而

醉上枝頭的春風把你溫暖

木棉花已經怒放

荔枝花亦已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