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燈盞（外三首）

夜色從天上流下來

流入村莊

流進田野

流到每一戶人家的窗前

燈，亮起來了

有誰

一起點亮這黃昏的燈盞

給鄉村戴上一串金黃的項鏈

一串由一簇簇火苗作成的項鏈

走在歸來的路上

體外清涼

體內溫暖

我的心里也住著這樣一盞燈

阿姆死后

阿姆尸骨未寒

阿伯往家領回一個女人

聽說比阿姆年輕十歲

容貌姣好，賢淑

有德

堂哥保家為國

堂姐桃李芬芳

都遠在天涯

沒有人能保護阿姆了

阿姆的氣息

阿姆在房間里走路的聲音

阿姆曾經的恩愛

都被她的影子覆蓋

阿姆的天井

阿姆的廚房

阿姆的大床和衣柜

也歸她所有

并悄悄改變了模樣

我偷偷地在心中留出一個院子

讓阿姆深夜回來時看一眼熟悉的地方

遠 離

你乘上了飛機

去瀘沽湖

去麗江

我在江南一個偏遠的小鎮里

目光

站成了炊煙

這古老的炊煙

追不上現代的飛機

漸漸地

只看見一個小黑點

目光

緊緊咬住這個黑點

直到晚上

它變成天上一顆晶亮的星星

悄悄地

悄悄地

把湖泊里的那片波瀾

藏進童年的本子

悄悄地

把雷聲后面的那陣雨

收進祖母的粗瓷碗

悄悄地

把秋天里的第一片落葉

送回故鄉的泥土里

一定要送回故鄉

和地底下的曾祖父、曾祖母一起

相互取暖

悄悄地

一定要悄悄地

我怕驚擾那熟睡中的夜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