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我剛調到雜志社,就收到劉勇的幾個稿子。有詩,有小說。詩寫得不錯,小說寫得略顯拘謹,但他的敘述中能夠讓人感覺到一種神經質的精神氣息。他小說的故事非常簡單,經常是一個未經展開的動機。我記得,有一篇是關于盯梢的,小說中有很多充滿視覺感的場景,透出都市詭異而神秘的氣息。
當時,他在寧波一個不能對外公開的單位。因為是本市作者,我約他見面。第一次見他,他顯得非常拘束,說話語速極慢,樣子十分靦腆。我對靦腆的人總會無端地深懷好感。我覺得他的為人和他寫的小說有一致的氣息。這很重要。我們每個人寫出的字,其實都應該有著自己的氣息。
一年后,劉勇給我看了他的新作《搖籃曲》。這個小說后來發表在《山花》“起跑線”欄目上,大約可算是劉勇的正式發表的“處女作”。這個小說的語言相當精神,一句是一句,透出詩人那種迷幻的光芒和憂傷。語言的光亮使小說世界那種殘酷的氣息也顯出暖意。在這篇小說里,劉勇也許還沒有學會完整地講一個故事,有些地方也輕易地錯過了。我閱讀的時候,眼見著一個動機展現,希望他彈出復雜的織體,但他卻志不在此。他是如此奢侈,在許多可以出彩的地方,迅速使用了休止符。比如,我記得小說中,有一個理發的細節,我當時讀的時候,很緊張,以為在此會有事發生,結果,什么事也沒有。
但總的來說,這個小說對劉勇來說意義是重大的。這里隱藏著劉勇與這個世界關系的原型。劉勇可以從這里出發,展開他對世界的敘事。就像蘇童從《祭奠桑園》出發,構筑了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敘事世界。
后來,劉勇忙于日常事務,很少寫小說。每次見到我,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解釋自己的處境,好像對他沒寫出小說充滿了歉意。這其間,劉勇一直沒有放棄寫詩。他的詩歌曾被《南方周末》轉載。
現在,他在北大讀碩士。去遠方讀書,是他大學畢業后的一個夢想。為這個夢想,他考了兩年的學。現在,他在北大挺活躍的,他和一幫人在點評當代文學期刊的小說。這時候的劉勇,銳氣而率真,堅定地發出自己的聲音。聽說,他對當代作家多有“得罪”,作家們也有反彈,但我鼓勵他堅持自己的看法。
劉勇對小說的夢一直沒有停止。他在北大寫論文的同時,也在繼續他的敘事藝術。發表在本期的中篇《火中金蓮》已呈現出與他以往小說不同的復雜和力量。在這個中篇中,劉勇更會講故事了。劉勇的敘事顯得非常從容,他知道自己將走向何方。在這個關于愛和復仇的故事中,劉勇一點點讓這個世界顯露其驚人的面貌:人的愛欲和激情,血緣和仇恨,個性和宿命。最后,劉勇讓一切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