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學時代開始嘗試寫一些故事,到今天也有八九年了。這八九年間的我像個漫游者,有時躊躇滿志,有時懶散畏難,有時懵懵懂懂不知去哪里逛了,所以總共只寫了二十幾個小說,與很多同齡的寫作者相比,這個數量實在少得可憐。小說之于我,應該是一種表達的方式,此外還有其它的方式,比如詩歌,比如攝影,盡管也能撩動心意卻最終無法取代小說,我游蕩了這么久始終沒有真正離開小說,而且越來越感覺到它的重要。
對每個寫作者來說,小說的寫作過程都可能是對內心的一次檢驗,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小說更加復雜和完整,更能展現內心的尺度。盡管情節可以虛構,我卻無法回避內心的誠實,片面或者淺薄、急切或者猶豫、傲慢或者卑下、熱情或者冷漠,無論怎樣掩飾都會被織入文字的深處,小說的氣息正與此有關。“所有的技巧都指向內心”,幾年前一位朋友對我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我記住了它是因為當初心存抵觸,而今時時想起它則是因為慢慢地開始理解。小說的技巧的確非常重要,純粹的技巧或許漂亮得令人驚嘆,卻只具有文體上的意義,與感情和思想沒有多大關系。當我們被小說打動的時候,其實是被作者所打動,每個好作品背后都立著一個人,小說的閱讀便是與不同的作者進行心靈交流的過程,而在自己提起筆的那一刻,我也必須叩問內心。
有人說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禮樂崩壞、物欲橫流,而且文學包括小說已經沒落走向邊緣,對此我并沒有多少悲觀的想法。文學從來未曾真正占領大多數人的生活,事實上也不可能盤踞于中心,它只是人們觀察和探索世界諸多途徑中的一種,以自己的方式構建著人類的精神王國,只要人類依然對內在的世界保持興趣,文學便不會消失,當然,也包括小說。我有時猜想,那么多的抱怨是否隱藏著某種逃避?抱怨之后又能怎樣?與其做個怨天尤人的看客,倒不如迎面而上。
小說的難度永遠是心靈的難度,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常發覺自己的單薄貧弱,我的那些小說便是證據。這樣的情形令人焦慮,我希望自己能夠不斷沉下去,不再徘徊于浮光掠影,要努力讓自己的文字有血肉、有厚度。我越來越尊敬那些老老實實寫作的人,越來越喜歡那些質樸的作品,我試圖以此為榜樣,以小說的方式見證心靈的成長。對于逼近而立之年的我,這一切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