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吟誦者
1978年,況璃在《少年文藝》上公開發表他的第一件作品《青春序曲》時,我才兩歲。如今,20多年過去了,我已只剩下二指寬的青春,而況璃的詩歌卻依舊豪情激越,青春飛揚。
檢索況璃的創作年表,我們不難發現,他的作品自1978年后一發不可收拾,他的文字之旅幾乎超過了我今天的生命長度。他“傍依碧水青山,陡生萬丈豪情/一生一世的歸涅/濃縮于故鄉心”“在月亮升降之地倔強/地伸長了挺直的脖子/聰慧的種子撒在我童年的路上/和那群野鴿子爭先恐后的啄食”?!瓣柟饫L的身影/使遼遠的大漠顯得狹窄/伸長的手臂/使整個空間變得低矮”他“用一片嘹人的破曉/驚醒/一片寒武紀的化石”“無數紅豆掛滿甸甸的沉寂/好不明快的相思種滿亙荒”……
他把青春與豪情交給了農事、故土與父老,交給了朔風、大漠、絲道、荒原、戈壁和昆侖月,交給了平樂、客家、桃夭和遍地盛開的女子,交給了太平洋、夏威夷、洛杉磯、溫哥華,交給了一秒鐘的地球和一生的村莊……交給了他的每一個文字、愛人和血性兄弟。
他用青春而豪邁的中國文字溫暖著自己,也溫暖著他的讀者。
此時,我想起了凸凹先生對況璃的經典評述:“況璃的豪情來自血液、軍營、烈酒和欲念的集體起義?!边@句評語注定將隨著況璃作品對詩歌版圖的大肆占領而四處流傳且被廣泛引用。
雖然,作為一個伴著況璃作品成長的后來者,作為一個文學稻田里默默的拾穗者,我沒有任何資格評說況璃先生的作品,但是這并不妨礙表達我對況璃先生作品的感動與熱愛,就像表達一只小小的蜜蜂對盛大春天的歌唱與熱愛一樣。
永遠的趕路人
記得《南方周末》有一句廣告詞:“你看見我們的時候,我們在紙上,你看不見我們的時候,我們在路上。”但是,詩人況璃卻一直在路上,哪怕紙質傳媒上棲息著他的詩歌,哪怕我們手中緊緊握著他的詩歌,他跋涉的腳步仍在堅實的大地、詩意的文字和明朗的內心間匆匆疾行。他就像一個忠實的趕路者,懷揣烈酒、青春、豪情和奔涌的血液,永遠在行走,永遠在路上。
從阡陌交通的安岳鄉村出發,到沙海茫茫的新疆戈壁,是況璃人生旅途的第一程;而在新疆服兵役的十年時間里,他轉戰南北,奔襲東西,是況璃人生旅途的第二程;從天山巍峨的綠色軍營來到桃花遍野的古驛龍泉,是況璃人生旅途的第三程。而一直陪伴況璃的是那些青春飛揚、豪情激蕩的而無比溫暖的文字……
我曾經走過很多路
雙腳和心靈的路
我還在走,更少的是
雙腳,更多是的心路
我想用心走完每一條向往的路
—《洛杉磯的路》
2006年秋,當漫天的霜葉次第從遙遠的古爾溝一路向川西平原燃燒時,況璃也懷揣著一枚火紅的楓葉登上了波音747,開始了他人生的又一程旅旅。如果說他以前的行走一直是踏向堅實大地的話,此次的旅途則是將漢字、詞語和靈魂放飛,讓他在萬米以上的空間獨自優美的高蹈。
在如此的高度上,況璃靜靜地坐在那里,詞語之馬的韁繩早已交給了渺不可及的時空。他遐想的腳步比他行進在大地上更詩意、更輕盈、更舉輕若重且旁逸斜出……遐想時而拐進時空,時而拐進歷史,時而拐進時尚,時而拐進企盼,甚至遐想拐進遐想本身。無論他的思想在高空里如何飄逸與暢游,但是,遐想和詩意最終會在歷史的拐彎之處,會在堅實的大地之核著陸,讓一個誠實趕路人的雙腳輕盈地踏上本真的生活,踏上雞犬桑麻、明月清風和人面桃花,踏上瘋長高樓、海灘、帆影、椰子樹、魔鬼面具和狂熱的激情的異域他鄉。
長久的旅途之后,況璃的腳可能會疼,那些詞語也可能被他的雙手捏得尖叫,即使他的詩歌也有跋涉的疼痛,但至少是痛并快樂著!
詩意的棲居者
長久的伏案之后,當況璃從那堆文件與會議通知中抬起頭來時,他最想干什么?是想喝杯咖啡、看本好書、來點音樂、寫段文字還是做一節眼保健操?我們無法知道。假如我是況璃的話,我會扶一下眼鏡,給自己來點微笑,然后再極具美感的伸一個懶腰——詩意的生活其實有時候很簡單。
一個人僅僅享有閑適、富足、金錢與地位是遠遠不夠的,在他的一生中,至少還應該擁有一段詩意的生活,他的人生才趨于完美。但是詩意遠不是生活的全部!我們經常從報紙上看到,某文學愛好者為了出一本詩集傾家蕩產,某文學愛好者為了圓自己的文學夢終身不嫁,某文學愛好者為了讓自己有充足的時間而放棄了工作與學習……我很難想象,一個連肚子都填不飽,衣服都穿不暖的寫作者哪里會有詩意撲面而來?因為他的盛裝詩意的身體早已被饑餓和寒意填滿!
況璃的詩意來自于生活本身,來自文字的永恒美感,來自于他的人格魅力。作為一個軍人,他將青春奉獻給了那一抹橄欖綠;作為一個從政者,他對自己的工作兢兢業業;作為一個兒子、丈夫與父親,他給家庭以大山一般的力量;作為一個遠游者,他把故鄉的名字刻在自己的鞋上……生活紛繁而零亂,壯麗而細小。但是,在如此忙碌的生活中,他用對漢字、對詞語、對詩歌特有的敏感從生活的點滴中,從那些細微的事物中發現、打撈、捕捉和采擷那一縷足以安撫靈魂,慰藉一生的詩意。
做一個沒有詩意的人是多么無趣?。∷⒍〞谕砟甑哪硞€寒冷的冬天因為找不到一點觸及靈魂的溫暖而終生失語。
生活中的詩意在哪里?我相信讀者會從況璃會文字中找到答案:一個人如何在磅礴而卑微的生活中放逐自己的內心,安慰自己的靈魂,或者在某個深夜將那些燈盞一一撥亮。即使在走在異域的路上,他也會從窗弦外采擷兩片云朵,從樹上摘下一片五彩葉,為我們單調的生活從袖底攏來一縷幽雅的芬芳與詩意。
桃夭的仰慕者
一年中的這一季詩意綿綿,是你
拖著上古時代的欲念?? 長久定格的倩影
燦然展開,讓世人推演時尚的遐想
所有的日子燦若云霞
動人的桃夭我美麗的女巫
——選自《桃夭》
讀了這首《桃夭》,我有一百個理由相信,況璃之所以愿意長久地在這個名叫龍泉的古驛里棲居是因為桃的緣故,是因為桃花的緣故,是因為桃夭的緣故……龍泉以外,有那么多美好的地方他都不去。
是《詩經》里的句子牢牢地握著了他的腳步。
是龍泉山上的桃花緊緊地拴著了他的命運。
是桃夭搖曳千年的芬芳死死地牽住了他的心。
從我認識況璃起,他就與一個名叫桃夭的女子糾纏不休,寢食難安。從《桃之惑》到《酣甜桃鄉》,從《桃園唱春》到《吟著桃詩前行》,從《桃鄉之戀》到《桃夭》……況璃始終手握詩筆為她歌、為她哭、為她詩、為她打開命運之門,為她鋪開廣闊的道路。
1989年,況璃將一個叫做桃夭的女子從碧綠的枝頭間,從盛開的花蕊里,從芬芳的龍泉山上請下來,從古老的韻律中,從嬌艷的畫布上,從醉人的瞳空中請下來,將她扶上自己的稿箋,將她攙入自己的花園,將她請進自己的洞房,將她端放置于內心深處……然后慢慢地看著她綻開、怒放、凋謝、直至芬芳沁入每一個人久違的內心。然后況璃失魂落魄、形消骨立的告訴我們:“你(桃花)還鼓動觀音用一整瓶甘露/澆灌霓裳,鮮亮得成了上帝的使者/營銷感傷,營銷讓世人悸動的/無休無止的情戀/??!你這誑人的女巫。”
況璃不僅將自己的詩筆伸向桃花深處,還與凸凹等一道用詩意的鋤頭將龍泉的文化向下、向東、向西、向南、向北挖掘,直到這片土地上滲透出古樸的氣質,盛開出無數的桃花。因此,即使讓龍泉驛的每一個作家與詩人為他們寫一首贊美詩,也一點都不過分。
此時,站在龍泉山麓,愛花者況璃正與朋友們精心地清點桃花,清點芬芳,清點今年的收成。而遠處,是龍泉驛和外地的詩人們用筆依次點燃的火焰,緋紅的云霞一路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