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學界對于狼兵制度如何被廢除及狼兵的去向等問題未見有專文進行過討論,本文 以明朝嘉靖、萬歷年間,“亂”平息后大藤峽地區的武靖土州改為武靖鎮為切入點,考察 在國家和地方政策的演變中“狼兵”如何改變身份,最終淡出文獻的記載而“消失”的歷史 過程。
【關鍵詞】大藤峽地區;武靖州;狼兵;族群
【作 者】唐曉濤,中山大學歷史系博士生,廣西玉林師范學院副教授。廣 州,510275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 編號】1004-454X(2007)02-0136-008
The Disappearance of Wolf -like Soldiers
——The Changes of Wolves’Status After the Revocation of Wujing State Which Belonged to Dateng Valley Region
Tang Xiaotao
Abstract:There have not been any these on the problem of how the wolf - like sol diers system being cancelled and where did they go in the academic world With t he background of Wujing state changing into Wujing town in Dateng Valley region after the Yao People ‘s rebellion being calmed down in Jiujing Wanli years of t he Ming Dynasty .This article aims at studying the historical process that how t he wolf -like soldiers changed their status with the evolution policies publishe d both by the country and the local ,and at last disappeared in the document re cords.
Key words:Dateng Valley region; Wujing State; wolf-like soldi ers ;ethnic group
眾所周知,桂西土司統領的“狼兵”在明朝歷史進程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不過,學界對 于狼兵制度如何被廢除及狼兵的去向等問題未見有專文進行過討論。本文即以武靖州被裁撤 為切入點,考察在國家和地方政策的演變中“狼兵”如何改變身份,最終淡出文獻的記載而 “消失”的歷史過程。①之所以選擇大藤峽地區的武靖州作為本文的考察點,是因為在明 朝的整個軍事征伐史中,大藤峽地區因“?亂”而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成 為東進狼兵最重 要的集結地,在此地區建立的武靖州即是明朝在東部流官統治區設立的眾多土官衙門中,級 別最高的一個,筆者以為,“狼兵”之稱的出現以及“狼人”成為一個特定群體的族稱都與 明中期狼兵東進大藤峽地區建立武靖州此一歷史進程密切相關,并撰專文進行了具體考察。 ②明朝嘉靖、萬歷年間,隨著“?亂”的平息,武靖州改為武靖鎮,大藤 峽地區的狼兵或 被裁撤,或仍保留;清代鼎革,八旗兵、綠營兵制下,狼兵徹底失去其專事兵職的功能,所 有這些國家政策的改變,都對狼兵的原有身份產生了重大沖擊。
一
明中期后,在官府科索之下,明初已進入里甲體系的編戶齊民“亡命逋逃”,不少地方出現 了“盜賊日熾”的局面,由里甲制度所支撐的整個明代社會秩序陷入了深刻的危機之中,偏 處廣西中東部地區的大藤峽“?亂”正是這場社會危機的組織部分。而由于 衛所制的破壞, 朝廷不得不更多借助于地方軍事力量。地處桂西,由土司統領的數量龐大、極具戰斗力的狼 兵是因而成為明朝最主要的軍事憑依之一。有關從桂西征調狼兵屯駐大藤峽以防“ ?亂”的 記載最早見于明正統二年,③成化初,韓雍率大軍平定“?亂”后遷桂西 上隆土州于大藤 峽峽江中流之碧灘,以土官岑鐸為知州,建立了武靖州,不過,武靖州治很快由碧灘遷至淥 水北岸之黃紳嶺(今桂平市金田鎮武靖村)。④
武靖州是明政府在桂東地區建立的級別最高,也是唯一一個州級建制的土司衙門,這個土司 州名義上隸于潯州流官府的統治之下,但是,由于保留了世襲的土官,武靖州實質上是由土 司控制的,潯州地方官府并不能直接管治武靖州,所以,雖然最初武靖州之設是為了更好地 “控制諸蠻,藩衛郡治”,但當土司的統治模式損害到地方利益時,地方官員對流官區內這 一土司衙門就頗有微詞,他們認為由土司向狼兵直接征糧的方式導致了官府糧稅的流失,狼 兵還大量侵占民戶、民田,將原來流官管領的版籍、土地變成了狼戶、狼田,而由于狼兵納 糧免役的政策,因此民田變狼田后又會帶來“民差日重”的后果,⑤如果任由土司狼兵力 量擴張,就會導致“數年之后,良民田稅皆非我有”的嚴重后果。⑥因此,嘉靖十八年, 明朝將領翁萬達、田汝成對大藤峽地區再次大規模用兵,在局勢平定之后,翁、田擬就了斷 藤峽善后七策,其中的第四條、第五條明確提出要對武靖州進行改制,對狼田重新進行清理 ,這兩條主張后來成為處置“狼兵”問題的重要依據。
其中第四條的主張為“改州治以建屯所”,即將武靖州改為武靖千戶所:
竊惟先年設州之意,實因山險賊多,寥闊難守,故畀之地而資其兵,以為民衛。此與國初土 官納款受命事大有不同,今岑氏部落病不堪命,盡已逃亡,則兵不足資矣。乃徒擁我地,譬 之贅疣,已為不可;況盡營其非所統率之狼兵,而吞并其有以資淫虐,是本以衛民而反以害 民,本以御賊而反以通賊,其可宥耶?今宜以武靖州亦比遷江事例,改為武靖屯田千戶所, 鑄鋒印信,推選賢能軍職掌管,就以平南、桂平、貴縣三縣狼家,籍其壯丁為軍屬之提調, 編為什伍,且耕且守,辦納稅糧,仍以邦佐之子為吏目,協同管理。其左江參將每年秋冬之 際移鎮本州,申令督察。平南所屬大同、鵬化二里,疆土廣闊,民僮雜處,積年構亂,控御 為難,議者欲于此地創立屯所,是亦久安之策。但武靖既已改設,則二里僮丁亦宜編隸,納 糧聽調,一與狼同,又不必添官統管。況武靖州治,見有城池不煩財力,集狼為伍不費軍儲 ,軍官不職可以更置,異于土官,控要而制遠,弭盜以安民,是力省于遷江、五屯,而功倍 之,實地方永利也。⑦
其提出如下措施:將武靖州改為武靖千戶所,以賢能軍官(可以隨時更置的流官)為主管, 只讓邦佐之子擔任協同管理的角色,事實上是廢除土司頭目的軍事控制權,而將狼家屬盡編 于保甲之中。不過從下文所引蘇?在《土司志》的記載看,此條措施在當時 并沒有得到兩廣 督府的批準和執行。事實也很清楚,在萬歷年間楊芳主編的《殿粵要纂》和《廣西通志》中 ,我們都看到的是關于武靖州而不是武靖千戶所的記載。為什么地方官員反映土司狼兵給地 方利益上造成了如此的損害,兩廣督府此時卻不批準武靖州改制?一方面因為當時正要借助 桂西岑氏土司以對付安南,又憚于桂西岑氏土司的叛服無常,所以此時沒有輕易裁撤武靖州 ;另一方面當時大藤峽瑤亂剛剛平定,瑤民還沒有完全向化,還需要保留武靖土司和狼兵以 維持足夠的軍事震懾力保證兩廣地方社會的秩序。所以直至萬歷三十年楊芳編《殿粵要纂》 時我們仍看到武靖州的存在。
武靖州的真正改制發生在萬歷后期。《潯州府志》“武靖始末”條中有記述如下:“邦佐死 ,子肶崳襲,肶死,絕。以族人清寶襲,清寶復死,絕。改為 鎮,以所領狼兵屬本府通判 。國朝因之,不設土官,后復裁鎮,歸入桂平縣。”⑧即是在邦佐之后,又傳了岑肶和岑清 寶二代,到清寶絕嗣后,武靖州才改為鎮,并改由潯州府通判權知州事。這里沒有記載具體 是在哪一年改州為鎮。但蘇?在《土司志》有下面記載:
時左副使翁萬達、參議田汝成言之督府,數邦佐諸罪狀,謂宜逮治,削職,以武靖州改為武 靖屯田千戶,推賢能軍職一人掌管,以平南、桂平、貴縣三縣狼家屬之提調,編為保甲,其 于計便,督府不從。按:今邦佐之嗣已絕。潯州府通判權知州事,狼兵歸之桂平、平南、貴 縣三縣,俱如翁、田二公議。⑨
蘇?的按語中稱 “今邦佐之嗣已絕”,是一個現在時,應該與蘇? 寫作《土司志》時間相 隔不久,即是在萬歷后期的時候。而且,這應該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在當時的大政治背景下 發生的。有幾方面的因素影響到這一政策的轉變:
從大的方面看,首先與萬歷年間一條鞭法在廣西的實施相關。大藤峽瑤亂其實與里甲制度下 賦役征派帶來的種種弊端直接相關,而一條鞭法改革了賦役征派的方式,調整了里甲體制下 的運作模式,重新規范了政府與民間社會的關系,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解決“?亂”問題的 政治經濟條件。廣西在萬歷年間大部分地區實施了一條鞭法的賦役制度的改革,⑩雖然程 度不一,但實際上多多少少也起到了促使社會轉型,加強社會控制的效果和影響。
從地域社會內部的變化角度考察,則是因為翁、田在嘉靖年間對瑤人的安置和消除叛亂因素 的措施已經收到了一定的成效,瑤亂問題基本得到了解決。史載,翁、田在嘉靖十八年的軍 事行動取得了很大成效,使徹底解決瑤亂問題成為可能,緊接著翁田提出大藤峽善后七策, 其中的前三策為:編保甲以處新民;立營堡以通江道;設督備以控上游。均是對瑤人及峽江 的處置,重點是將瑤人編入保甲,讓化外之瑤成為納糧當差的編民,又通過在大藤峽江道設 立營堡、督備,讓瑤人參與護送進出江道的船只,以消除大藤峽瑤亂的根源,此三條措施在 后來基本得到實施。[11]而從歷史上看,翁、田的征剿也是明朝最后一次對大藤峽的 大規模 用兵,因此,在嘉靖十八年大藤峽瑤亂基本平息,地方社會又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和教 化后,武靖州的改制問題就日益突顯。蘇?在《廣西通志#8226;外夷志》中的武 靖州條后面有一個評論,提供了時人對此的看法:
武靖非諸土州比也,土酋等籍其幅員,歸于公家,宜世世嗣不絕。武靖故中原地,第藉兵外 夷為吾藩圉,今伍符空設而徒棄內地以資狼心,非設官之初意矣。且邦佐再傳而絕,清寶一 傳而絕,天之所殄,不可興也!翁田之議,洞若觀火,時哉不可失矣。[12]
武靖州的設立的目的本來就與桂西土司設立的目的不同,是為了借助狼兵的力量來防守大藤 峽地區的“?賊”,所以在瑤亂平息的時局之下,武靖州的軍事價值已不再 為廣西地方督府 所倚重,論者認為此時若還容許武靖州這一軍事性質的機構存在,只是在平白地浪費中原的 田地資源滿足“外夷”土司的貪欲,已違背了設立武靖州的初衷。如果說嘉靖年間由于還不 能確定大藤峽地區的事態而不敢輕易變動武靖州制的話,那么,到了萬歷后期,事態發展變 得清晰之后,督府對武靖州由保留到裁撤的態度的轉變也就順理成章了。
又據桂平縣志記載,同在萬歷年間,潯州府的狼兵裁汰了三分之二。[13]《蒼梧總督 軍門志 》與《殿粵要纂》中保留了駐于碧灘堡和駑灘堡的軍隊人數的記錄,前書所記屯駐軍隊數為 四百名,后書所記屯駐軍隊則減少為八十八名,而兩書的編修年代,前者為萬歷七年,后者 為萬歷三十年,恰恰是在此兩個不同時間段,屯駐的狼兵有一個數量上的大變化,由此可以 推測裁狼兵可能就在萬歷七年至三十年之間。
潯州府裁汰狼兵與將武靖州改為鎮,將狼兵改隸府通判管轄,兩者應視為政府的同一舉措下 的兩個行動,裁兵在前,改州為鎮在后,也許正是官府大規模裁狼兵之時,清寶之絕嗣剛好 提供了一個機會,使明政府可以名正言順地對武靖州及各處的狼酋采取行動:
石梯山隘口,府城西七十里有石梯山,古名西靖關……其山在武平里……明代韓王平定峽賊 而后,稍見安戢,至天啟二年,叛賊胡扶記作亂,狼民陳明威等征獲其黨,遂于其山內近水 之地招五姓等墾荒成熟,漸成村落。今國家德威洋洽,其狼人悉安耕種,日事樵扌采,菁林密奧之處若彼其濯濯矣。[14]
石梯山隘在武平里(即今桂平石龍鎮)上黃村進約五里,明政府在隘口處設有汛地,派狼兵 守隘,胡扶記即是守隘狼兵的頭目,作為“狼酋”,胡扶記為何恰恰在天啟二年即武靖州被 改為鎮后進行叛亂。這應該不是純粹的巧合,可以推測是與其作為狼酋的權益遭到損害是聯 系在一起的。
翁、田處置大藤峽事宜的第五條措施是“清狼田以正疆界”,規定如下:
宜選廉干官員,專理其事,清查冊額,履畝丈量,立石四隅,或以樹木溪澗為之疆界,刊榜 曉示,以防變更,備書方冊。每米一石,甲首則科米五斗,均則編米五斗,冊內狼丁,雖 已物故,傳之子孫,而原招姓名,永不更改。自置私田及承佃絕業,原非冊內開載者,遇造 黃冊,俱附注本甲,名為畸零。狼戶與民一體,糧差不許推除別甲,其見在狼丁編為什伍, 屬之武靖千戶所管束調遣,十年一造冊籍,以便清查,庶田糧不虧,兵伍可足。[15]
提出要重新丈量狼田,同時開始向狼田征收糧差,要求狼戶與民一體,需要交納名為“甲首 ”和“均?”這兩項差役的米糧,不能再推給別的民甲承擔。這一措施與第 四條是相連的, 嘉靖時第四條沒有實施,推斷此條在當時也沒有馬上推行。不過,按顧祖禹所言,到了萬歷 年間,對武靖州的處置是“俱如翁田所議”,那么這一政策便也得到了實施,其實施的結果 使得武靖州這一土司制度下的“狼”的社會開始變成流官治下的里甲社會。
潯州府狼兵的情況也反映了這一事實,從地方志的記載看,潯州府的狼兵、狼民此后基本上 是沿著兩種不同的方向演變:
一個方向是三分之一被保留的狼兵,他們被編置了保甲,仍保留在單獨的狼丁冊內,但是武 靖鎮是由通判權知州事,這就意味著土酋被架空了。本來土司與流官統治的最大區別就在于 土酋對于部民和屬地的專權,所以剝奪了土酋的統治權就意味著武靖鎮真正成了流官直接治 理的地方機構,后來,狼兵更是分歸桂平、平南、貴縣三縣自管,直接歸屬流官。這些冊內 的狼戶要交納“甲首”與“均?”兩項差役米糧,但其主要的職能仍然是應 兵役,繼續承擔著守城等軍事職責:
藤峽既平,分隸各縣統屬,本府通判管轄,故通判有撫夷之任。每年自九月十五日調赴守城 ,至三月十五日放令歸農,共九百三十七名,抽調守城兵二百六十一名,內桂平縣狼兵五百 九十七名,抽調守城兵一百七十一名。[16]
這些被保留狼甲編制的村落在桂平縣主要集中在潯江南岸沿河一帶的趙里(今桂平蒙圩)、 武平里(今桂平石龍)和甫里(今桂平石龍),民國《桂平縣志》卷三十一稱“縣之西南多 狼而少趏”,而從乾隆縣志記載看,直至乾隆年間編制保甲時仍然看到單獨 的“狼甲”:
趙里,村落分民狼四甲,民甲則一甲棉塘村……;狼甲則林村、施村、羅村、羅容村、石橋 村、新墟村、古城村、雞母村、運耀村。煙戶七百九十二戶,編為七十八牌頭,保正(疑有 漏字),狼總一保,甲長二十三名。
武平里,村落分為三甲,新民甲則東河村……;上下狼甲則盈豐村、那逢村、都棉村、三江 村、新寨村、羅拔村、旺水村、寺面村、獨木村、六村、下黃村,石梯山里有六蒙村、六斗 村、山心村、寺村、獨田村、亞八村、古歲村、古丈村。
甫里,村落分為四甲,寨頭甲有寨頭村……;狼甲有清泉村、全塘村、馬王村、上旋村、上 貫村、官橋村。[17]
據乾隆《平南縣志》記載,平南的狼甲則南北兩岸均有分布:“平南川一、川三、川四諸里 ,俱民狼雜處,烏路里民、瑤、狼雜處,歸政里民、狼雜處。”貴縣也保留有狼甲,在清代 的《皇清職貢圖》卷四中就有標記為“貴縣狼人”、“貴縣狼婦”的兩張圖。
清朝建立以后,狼兵雖然已不作為主要軍事力量,但雍正時起用狼民協防,乾隆年間地方上 仍然有官府認可狼民備兵役免差役的告示,可見這些人作為狼兵的身份一直保留著。
另一個演變方向是被裁撤的三分之二的狼兵及其家屬。這些人被直接化而為民,他們與民一 體編戶,不再編入單獨的狼丁冊內,也就是說,這些狼兵被裁之后與其家屬一道逐漸融入當 地,消失了他們作為“狼”的身份。可以猜測,由于武靖州的狼兵最集中,又是土司頭目所 在地,所以在裁狼兵時被作為靶子,狼兵被裁撤得最徹底。說明這一事實的是到乾隆二十九 年桂平縣編保甲時,武靖州所在的大宣里,這一個原來狼兵最集中的地區,所有的村落均為 民村,沒有一個狼甲編制的村落。其實,“狼”向里甲體系的“民”的轉化一直就存在著, 田汝成在《斷藤峽事宜》提到武靖州及遷移到大藤峽地區的狼家“年代漸久,生黨日繁,兼 引類招朋,雜居民里,有司因循,稽考無法。”這里所論的武靖州狼兵,他們被招佃而進入 流官的里甲體系之中,雜居民里而成了“民”。不過,這些人在“狼”的身份消失之后,他 們的語言和風俗卻不可能馬上就改變,事實上,我們發現這個地區特別是大宣一、二里的主 要人群在此后是被一群稱為“趏”的群體取而代之。
從文獻記載看,明前期整個潯江北岸的大宣里、崇姜里,主要居民是被標識為“? ”的族群 ,“趏”并不占主導,甚至很少出現。但是,隨著武靖州的設立,就在武靖 州的周圍出現了 被稱為“趏”的群體。萬歷年間《殿粵要纂》所繪的武靖州圖上,在武靖州 的周圍就有大部 分是標示為“趏”的群體。“武靖圖說”部分的解說如下:“武靖雖有趏,而與編氓同,效 貢賦,其田膏腴,力耕無越志。”[18]這些“趏”應該主要就是武靖州 散失的部民和被土司 頭目占管的狼家,不過在萬歷三十年的時候,他們已經成為輸糧納貢的國家編戶齊民。到了 萬歷后期,隨著武靖州不再作為土州出現,隨著狼兵在這個地區的“消失”,整個大宣里更 是涌現出許許多多被稱為“趏村”的聚落,直至道光年間修編桂平縣志時仍 然宣稱:宣一里、宣二里無村無“趏”,十羅九古之名皆“趏 ”村。
袁舊志云:縣之西南多狼而少犭童,犭童 居北河姜里所見亦罕,惟宣一、二里則無村無犭童,十羅 、九古之名皆犭童村也。其有自粵東、福建 、江西遷來者雜處于村中間,謂之客籍,而土著者 則為犭童人。按:十羅者謂羅旺、羅歐、羅 坪、羅行、羅交,在宣二里。羅塘、羅活、羅山、 羅宜、羅璧在宣一里。九古者謂古宜、古冬、古帶、古程、古楞至古林、古望、古重俱在宣 二里。又按:邑中犭童人散居于城西武平里 者甚眾,風俗雖已由質趨文,而家常言語猶存其舊。[19]
眾所周知,“狼兵”實為來自桂西的土司兵,而桂西地區的主體族群即是“趏”。李小文認 為明初桂西土司地區已經推行了里甲編戶制度,土司部民被登記入籍,另外,在桂西地區仍 然存在著一定數量沒有被土司有效控制的人口,在文獻記載中這些人是屬于需要招撫的或者 被征剿的“?趏”。事實上,進入里甲體制的土司兵、土民與體制外的“ ?趏”在族源上并 無差別,[20]筆者以為,當土司兵被大規模征調到桂東地區時,當地的官員和士大夫 為了將 其與流官體系下的“民”及國家編戶之外的“?”加以區分,才出現了“狼 兵”、“狼民” 的稱號,而這是與他們承擔兵役,專職兵事的特質聯系在一起的。當“狼兵”、“狼民”不 再承當兵役時,自然也就不再稱為“狼”,而成為“民”。之所以被稱為“趏”,一方面的 理由是因為他們與“趏”屬于同類,具有同樣的種族特性,如特殊的語言、 服飾、習俗等。 程大璋在民國《桂平縣志》卷三十一的“風俗”篇中專門列了“狼趏異同” 一條對此進行考訂,而結論是“趏與狼同類”:
《皇清職貢圖》云:“靈山縣犭童人本廣西 狼兵,明天順時奉調征剿,遂就此生聚,散處縣屬 之十萬山中,性質粗悍,又謂之山人,戴笠跣足,衣食與齊民相仿,掬水而飲,搏飯而食, 茅茨衡板上樓下牧,男女婚姻不以禮,善樂,弩以捕獵為生,犭童婦用花帛兜肚,衤童夸僅 蔽膝, 往來墟市必持雨傘而行。”夫狼犭童異稱, 而《職貢圖》 以靈山之犭童即廣西之狼,則兩者本非異族 已可證明,況其所載性質、衣服、飲食、棲牧、婚姻與 顧氏利病書、鄺氏赤雅所載犭童俗相同,返 觀邑中狼犭童舊俗,得于故老傳聞者,彼此無甚差異,聆其 語言亦相去不 遠,非若人之隨地而變易其聲音也,故曰犭童與狼同類。
另一方面,這些地區不再承擔兵役的“狼兵”在成為“民”之后仍被稱為“趏”其實也是一種他者的標識,據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卷四“?趏圖志 ”所載“趏人……俗嗤為趏古老。邇來服教畏神,安耕織服, 文教漸興,與民相近,桂平武平里居多。”而康熙末年黃之雋根據自己的見聞所撰的《唐堂集#8226;廣西諸蠻志》一書也明確指出:“ 趏 與民雜處,民稱之為趏笴老。”[21]可見,“趏 人”或者“趏笴糧”是那些自詡為“漢”或“漢化”的“ 民”,對于保留了較多“蠻俗”者的一種蔑稱,更大意義上具有一種文化的和社會身份的含義。
二
隨著明朝的滅亡,狼兵制度出現了根本性的變化。首先是狼兵的來源地——桂西土司地區, 大部分已被改土歸流,即使不改流,也不再保持獨立的軍事力量。更重要的是,清朝本來就 有強大的八旗兵,之后又在各地建立了綠營兵制,地方軍事任務更不需如明政府般借助地方 土司的軍隊。總之,從制度上言,狼兵基本上不再作為一支軍事力量存在,清政府無須借助 狼兵作為軍事防御的力量,所以狼兵失去了存在的依據。但是,事實上在清初,在桂東地區 和廣東西部原來的狼兵屯戍地,狼兵的名稱仍在文獻中出現,地方有警仍舊調遣狼兵(仍使 用“狼兵”這個稱呼)去維持。為數不少的具有準軍事身份的狼民一直留存,到康熙三十年 ,地方政府重新在制度上規定了用狼民貼防的政策,下面這條材料說明了此一過程。
至清朝升平日久,免其守城之役,地方有警仍照舊例調遣。迄康熙三十年,前任總督石橄查 粵西水陸塘氵童凡制兵單弱,用狼民貼防。經 前任糧夷廳議, 以各屬水陸塘氵童凡,每塘拔派附近四名在氵童 凡貼守,春夏農忙之際以二名守塘,二名歸耕,更番迭換,至秋收后四名俱 令在塘貼氵童凡。[22]
塘氵童凡是清朝綠營兵制度下的一個建置,原來 守塘汛者為綠營制下的堡兵(或稱為營兵),使 用狼民貼防是為了加強軍事力量,可見狼民仍被看作是可以動用的準軍事力量。在桂東和粵 西,雖然人數逐漸減少,但狼兵、狼民的保留都相當普遍,并且也保留了他們特有的軍戶田 ——狼田:
平南狼兵,乾隆二十二年清查,除典賣散失不計外,實存狼兵三十八名,糧米二百零九石… …,另立軍田戶三十八戶,給照耕管,不許典賣,近亦田去糧存者十之四五,急宜清厘。[23]
平南縣舊設狼兵一百二十名,抽調守城二十名,余各把守隘口。例以九月拔守,三月歸農, 今值承平,免其守城,或地方有警,仍照例調遣。[24]
事實上直至乾隆年間,狼甲中的狼民仍然作為預備軍事力量,而不用當差,由現存桂平縣石 龍鎮的《遵示禁革碑》(碑立于今桂平縣石龍鎮上黃村道路旁邊)。可以窺見一斑:
特授桂平縣正堂加三級記錄五次,劉乞憐前弊以安貧良事案,奉□□本府憲李批,據永 和里民宋廷進、堯正綱、李文秀、鐘振能,武平里民黃位清、黃鳳賢等稟稱:近日迎解軍流 等犯經過村莊,多有坐兜乘轎,突然到村,每名人犯勒辦抬夫二名,挑夫一名,又要每名折 給飯食錢一百文,稍若不從,拳打腳踢,民無安生等情。奉批巨(?)縣迅速查明,禁革, 毋任滋擾干咎。……茲奉批查禁,除嚴飭解役并查征外,合行出示嚴禁,為此示諭往來發配 軍流等犯及解役、保甲、鄉民人等知悉:嗣后,遇有迎解軍流等犯到境,除重囚安置木籠, 必需人夫抬送者,查照票內所開夫數,逐一應付,護送前進,及遇夜遵照撥夫巡邏防守外, 如再有軍流遣徙等犯經過各村,勒索抬夫、挑夫,折給飯食情事,許爾等指名扭稟,前□□ 本縣以憑嚴究,各宜凜遵,毋違特示。
乾隆三十三年戊子歲,冬民混派趙、甫、武三里仝陳黃位清、韋通贊、黃正武等,為懇恩垂 恤,率循禁令事,原食狼田,充當狼兵,隨時聽調操遣,以備不時之虞,役綦重大,從奉□ □,上憲各督撫大人體恤,詳準批允,勒石禁革,不許混加雜派,其一切水陸官軍夫務悉出 自里內冬民供給,現有康熙三十三年并乾隆二十二年立碑轅門可據,茲值狼兵狼輩正在靜候 不遑,何期奸滑冬民,妄螫役于狼,混當民役,情實難堪,各循分例兵役,不致混派,垂恤 之恩,賴天一筆。大憲湯批,仰桂平縣查明向例,妥議詳奪。
乾隆五十六年四月 初九日示 告示黃上會收執
上述碑刻資料明確記載,直至乾隆五十六年,桂平縣趙里、甫里、武平里仍有狼兵存在,他 們耕食狼田,充當狼兵,無需承擔雜役,對此地方政府在制度上有明確的規定,并在康熙三 十三年和乾隆二十二年均專門立碑于轅門予以明示。這些人對自己的身份也有清醒的體認。 所以當里差向他們混派雜役時,他們向縣里申訴并贏得政府再次立碑曉諭。不過,如果從另 一方面看,其實也隱含了事情發展的另一個側面,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即是狼兵的數量越 來越少,狼田與民田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狼民與狼甲與的差別一步一步消除的事實,所以才 需要地方政府三令五申地加以強調。這個變化先是事實上的,到最后是制度上的確認。平南 縣志的記載清楚地明了這一點:
又縣屬羅、零、蒙化、川一、惠政等里,糧米四百五十七石一斗一升八合二勺九抄八撮,該 稅一百零六頃八十畝三分三厘……,分給各兵耕管,沿襲因循,從無征發,歷年既久,狼田 陸續典賣,狼兵散失逃亡,至乾隆二十二年清查,實存狼兵三十八名,內拔防縣前塘三名, 渡口塘一名……,歸農耕御八名,實存稅糧另立軍田戶,載入賦役全書編載民田項下。所注 陸地夏瑤狼米之數,并無另有軍田項目,其余狼甲之田,久經授受變易,無從稽核,仍編為 民狼戶名,收拔過戶聽從民便,第此輩悉屬耕農,在汛時只知接遞公文,不請武事。詳定以 每歲農隙之候調赴縣城,由縣會營操練一次,俾資防捕,現在一切悉循舊制,并未更張,惟 歸農兵八名,道光十二年知縣張顯相定以每歲冬月操練后,拔赴水路三卡協同查緝,春月放 還。[25]
此處講明了狼兵,狼民如何演變為民的過程,時間是在乾隆年間,地方上從制度上承認了這 樣一種變化。一方面將清查出的狼兵雖仍設軍田戶,但卻載于民田項下;而狼甲田到此時已 久經授受變易,無從稽核,雖仍編為民狼戶名,但過戶則“聽從民便”,因為這些狼甲已是 全都只從事農耕,不再從事習武之事,即使每年到汛貼防,也只是接遞公文,他們已非職業 兵,而成為完全意義上的農耕民。所以乾隆年間編修的地方志稱當地的狼人已經“總附民籍 ,未有分狼籍者也。”[26]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卷四上記載:“府志云:桂平狼 ?雜處。以今考之,?人遠在桂平境外,而狼趏多散處村落。其起居服飾與齊民齒。力穡輸賦,間 有肆業掇青衿者。蓋以國家撫馭多方,諸蠻革心革面,日漸月摩。血氣尊親,有由來矣。” 而道光《平南縣志》轉引舊志稱:“?、狼、趏、山子、 蛋人,種類不一,沿習舊稱。自前 明征大藤峽叛瑤,調歸德等處狼兵安插平南羅陵諸土,給以田畝,俾自耕食,用備戰御。雖 有狼之名,而飲食居處無異齊民,今子孫繁衍,習學成名,不復有民狼之別。趏人佃種為業 。今亦潛移默化。勤于耕讀矣。”在后期的地方志編撰中,有關“狼兵”的內容,也都類似 這些方志,所記者均只是對前事的追述,因此可以說,“狼兵”之稱在淡出了人們的實際社 會生活之后,也逐漸淡出了文獻的記載而“消失”了。
不過,所謂狼兵的“消失”,其實是一個漫長而又復雜的過程。除了在這里所看到的政府政 策因素的干預而導致的外在變化,即這些人在經濟上成為完全意義上的農耕民這一個變化之 外,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內部本質的轉化過程,即是“狼”這一族群如何化為“漢”而消 失的過程(在大藤峽地區還有一個被標簽為“?”的群體,其與“狼”一樣 經歷了同樣的變 化過程)。這樣一個由“狼兵”、“狼人”變為僮,變為漢人的過程(包括“?”變為“漢 ”的過程)事實上構成了清代潯州府平原歷史變遷的主線之一,包括了兩個方面,一是在清 代潯州平原如何由于兩廣米糧貿易的興盛而開發,在地區的開發過程中,在國家議程之內, 國家和士大夫們推行禮儀制度去改變地方社會及其人群的過程,即所謂“漢化”的過程,同 時也是包括“狼”、“僮”、“?”在內的各種人群如何主動利用各種國家 議程,通過改變 神明的崇拜,通過宗族的建構,進行正統性的塑造,主動地放棄“狼”或“趏”的身份,建 構自己“漢人”的身份認同,從而使自己在地域政治、經濟和文化資源和權益的競爭中處于 更為有利的地位的一個實踐過程。限于篇幅,筆者無法對此變化過程展開討論。針對“狼兵 ”的變化,筆者想強調指出,此過程中的最重要方面就是被標簽為“狼”或“趏笴 糧”的人群,他們出于一種自我意識,主動地放棄甚至想方設法地擺脫原有的身份而 成為“漢”的過程。只有當他們從心理上真正自我體認為“漢人”,并且周圍的所謂“漢人 ”也接受他們這樣一種身份的改變之后,他們的“狼兵”或“趏笴糧”的身 份才有可能真正地消失。這個變 化因不同地方不同人群而在時間上會有先有后,程度也會有深有淺。所以我們今天在潯州府 地區能夠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圖景,大部“狼兵”現在已被標識為漢族,而那些仍然保留 了比較多原有的語言和習俗的人群也許會被識別為壯族。
令筆者印象深刻的是當筆者在桂平市江口鎮的盤石村進行田野調查時,村民告訴我:對面江 的水秀村講的是“狼語”,筆者事后發現,水秀村原來確實為狼兵的屯駐地,但現在這里的 村民已全部被標識為“漢族”,他們自己也以漢族自居,雖然現在他們與我交談時使用白話 (粵語),但他們也告訴我,原先族中之人均講壯話,更令筆者驚訝的是,他們關于祖先來 源的故事稱,當年覃、韋、陶、陸四姓結伴,由二十四土州來到桂平水秀村落業,而他們保 存的《陸氏族譜》中明確記載:“始祖諱文顯,在二十四土州來……。三世祖諱云鑒,…… 公蒙沈總兵大人分清田地,茲立大人在上村寺堂,皆期至七月十三日誕祭他以酹恩。”[27]
祖先來自土州,又立沈總兵大人于寺廟中拜祭(而明代中期確有率兵平“? ”的總兵沈希儀 ,貴縣人。貴港市現已發現其墓碑,今貴港市南山寺即摹刻有其長編墓志銘。),又被周圍 鄰村指稱為講的是“狼語”,自稱母語為壯語,……。看來,經過如此長期的變遷之后,表 面看來已“消失”的狼兵,在語言、文化和風俗習慣等方面仍然有絲絲點點的歷史痕跡留存 于人們的心理和記憶之中。
注釋:
①學界關于狼兵問題的研究,較多關注狼兵的來源、征調制度、歷史影響等方面,對于狼 兵制度如何被廢除及狼兵后來的去向則未見專文討論。相關研究成果參見:羅香林《狼兵狼 田考》,收入《百越源流與文化》,中華叢書和會,1933年版;徐松石《粵江流域人民史》 第十章,收入《徐松石民族學研究著作五種》,廣東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鄧小飛《狼兵 狼人芻議》,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社版) 2002年第2期。馬介文、許歡科《土司統治時期廣 西的“狼人”與“狼兵”》,《南寧師專學報》1995年第2期。②參見拙著《“狼兵”的出現與“狼人”成為族稱的歷史考察》(待刊稿),該文曾于200 7年1月以《地方歷史與身份建構》為題在“中國西南地區文化與社會變遷國際學術研討會” 上宣讀。③《明英宗實錄》卷三五,正統二年冬十月戊午,臺灣中研院校印本(以下《明實錄》均 為同一版本——筆者注)。第13冊673-674頁。④韓雍《斷藤峽疏》,收入汪森編《粵西文載》卷五,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465冊 。⑤田汝成《炎徼紀聞》卷二,《斷藤峽》,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352冊第628頁。⑥《明孝宗實錄》卷一一六,弘治九年八月壬寅。⑦翁萬達《處置藤峽事宜議》,收入《蒼梧總督軍門志》卷二十九,中國邊疆史地資料叢 刊(滇桂卷),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1年版。⑧魏篤修,王俊臣纂[同治]《潯州府志》卷二十六,《武靖始末》,清同治十三年刻本 ,桂林圖書館藏。⑨蘇?《土司志》,汪森編《粵西叢載》卷十二。⑩劉志偉對廣東在明中期的地方動亂及解決有精辟的分析,他認為王朝編戶籍是為了更好 控制社會,百姓由于編戶負擔太重而逃離戶籍,而“化外之民”在經濟文化生活已經“漢化 ”時又得不到正統化認同的資源,三種矛盾的合力挑戰著里甲制度下的社會控制職能,問題 的解決是在一條鞭法的賦役制度改革之后,由于調整了里甲體制下的運作模式,重新規范了 政府與民間社會的關系,從而促使了明中期以后社會的轉型,加強了對社會的控制。參見劉 志偉《在國家和社會與之間——明清廣東里甲賦役制度研究》,中山大學出版社,1995年 。[嘉慶]《廣西通志》卷一五五,《經政略五#8226;田賦一》載:“萬歷六年,令十三布政司 府、州、縣通行丈量,限三年之內完丈,造冊繳報。于是失額田糧,一切掃除,民賴其利。 ”說明廣西在萬歷年間也實施了一條鞭法的賦役制度改革。[11]翁萬達《處置藤峽事宜議》,《蒼梧總督軍門志》卷二十九。在翁、田關于此七策 的記 載均提到:“議成,督府從之。”地方志的相關記載也印證了峽江瑤人編保甲的事實,如吳 志綰修[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故宮珍本叢刊第202冊廣西府州縣志第8冊,海南出 版社,2002年)卷三“崇姜里”條記載:“(大藤峽)向為峽賊巢穴,自平定之后,招人耕 種,編入圖甲,安靖百余年。”[12][萬歷]《廣西通志》卷三二,《外夷志二#8226;左江土官》,中國史學叢書15,明代 方志選六,據萬歷二十七年刊刻本影印,臺灣學生書局,1965年版。[13][民國]《桂平縣志》卷二五,《紀政#8226;兵防》,臺灣成文出版社影印本。[14][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卷四,《石梯山隘口》。[15]翁萬達《處置藤峽事宜議》,《蒼梧總督軍門志》卷二十九。[16][民國]《桂平縣志》卷二五,《紀政#8226;兵防》。[17][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卷三,“趙里”條、“武平里”條、“甫里”條。[18]楊芳撰,范宏貴點校《殿粵要纂》卷三, 廣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19][民國]《桂平縣志》卷三十一,《紀政#8226;風俗》。[20]李小文通過里甲編戶制在桂西的實施說明明代桂西的“?”與“?趏”之別,他的討論 極富創意。參見其論文:《國家制度與地方傳統——明清時期桂西的基層行政制度與社會治 理》(廈門大學2006年博士論文);《邊疆族群#8226;國家認同#8226;文化創造——以一個? 兵家族的變遷為例》(《求索》2006年第9期)。[21][清]黃之雋,《唐堂集#8226;廣西諸蠻志》,卷一七《雜著一#8226;廣西諸 蠻志》。此書刊于乾隆十三年,作者所記為康熙五0至康熙五七年之見聞。[22][民國]《桂平縣志》卷二五,《紀政#8226;兵防》。[23]張顯相修,黎士華纂[道光]《平南縣志》卷十,道光十五年刻本抄本,平南縣博 物館藏。[24][道光]《平南縣志》卷十二。[25][道光]《平南縣志》卷十二。[26][乾隆]《桂平縣資治圖志》卷四。[27]桂平市馬皮鎮水秀村《陸氏族譜》,此譜系筆者于2006年3月19日自該村收集到。該 譜 為手抄舊譜,無撰抄年代,推測為民國抄本。該譜保存者為本村陸寶河(陸氏第十八代,83 歲)。
〔責任編輯:覃乃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