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

摘要：2005年7月21日，中國人民銀行宣布我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并讓人民幣對美元升值2％。中國人民銀行的這一決定標志著中國的匯率制度改革和經濟增長戰略調整正在進入一個新的階段。目前，我國的匯率制度尚不成熟，需要不斷地加以完善，并輔以相應的經濟結構調整。

關鍵詞：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匯率水平

中圖分類號：F820．2

文獻標識碼：B

匯率問題主要包含兩個方面：匯率水平決定和匯率制度選擇，而這兩個問題又是密不可分的。2005年7月21日，中國人民銀行宣布：我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并讓人民幣對美元升值2％。這標志著中國自1995年開始實施了近十年的事實上盯住美元的固定匯率制度宣告結束，維持多年的8．28比1的人民幣兌美元匯價也不復存在。此次匯率制度改革增加了人民幣匯率的彈性，同時又給中央銀行干預外匯市場留下了足夠的空間，從而保證了人民幣匯率的穩定。筆者將從匯率制度選擇和匯率水平決定兩個方面對我國實施的匯率制度改革進行分析，并對我國匯率制度的進一步完善提出建議和配套措施。

一、“參考一籃子貨幣”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

我國的匯率制度改革是一項艱巨的工程，涉及到一系列復雜的問題。改革之前必須根據我國宏觀經濟的現狀，制定正確的改革路徑，并選擇合適的時機，按照既定的計劃，一步步地推進。

(一)我國進行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的原因

第一，從理論上看，固定匯率制度與貨幣政策自主權及資本自由流動之間存在內在矛盾，三者只能取其二。作為一個大國，毫無疑問，中國必須保持獨立的貨幣政策。同時，中國已經選擇了資本項目漸進自由化的道路，開始實施QFII(合格境外機構投資人)計劃，允許外國投資者有限度地進入中國國內的資本市場，并可望在2006年正式實施QDII(合格國內機構投資人)機制，允許內地居民投資于外國的股票和債券。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繼續實施單一釘住美元的固定匯率制顯然不行，無法持久應對來自資本帳戶自由化的壓力。

第二，從實際情況看，2002年底以后，日本和美國先后發難要求人民幣升值，加之中國貿易順差持續增加，國際資本市場形成強烈的人民幣升值預期，大量的投機資本開始加速流入中國。我國近十年來實行的事實上的固定匯率制不利于經濟調整，難以抵抗國際投機資本的大規模攻擊，東亞金融危機就是一個證明。為了保持金融穩定，中國應當實行更為靈活的匯率制度。

第三，改革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對中國實現向平衡發展戰略的過渡具有重要作用。匯率政策的目標，應當是維持內外部經濟的均衡。我國之前實行的匯率制度使名義匯率自1997年至2005年一直固定在1：8．28的水平，沒有跟隨實際競爭力和經濟增長狀況而變動，已經對我國的內外部均衡形成了扭曲和制約，包括外貿結構的調整、國際收支失衡和房地產市場等。中國的經驗表明，基于內外均衡基礎上的適度匯率升值，以及基于市場供求的匯率適當浮動，并不會對經濟造成很大影響，1994～1997年間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就是一個證明。因此，選擇適當的時機進行人民幣匯率水平的升值，并在匯率形成機制上重回“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無疑是一個好選擇，有利于中國經濟獲得更為均衡的發展并維持宏觀經濟穩定。

第四，增加人民幣匯率制度的靈活性還有利于降低企業生產成本，穩定國內物價水平。中國每年金額占據GDP 30％左右的進口商品多集中在能源、有色金屬、黑色金屬和工業中間產品方面，其購進價格變動對我國企業的生產成本和國內價格水平具有顯著影響。應該說，中國的通貨膨脹具有很強的輸入型通脹的性質。增強人民幣匯率機制的靈活性，能夠有助于我國將這種輸入型通貨膨脹部分地擋在國門之外，增強經濟快速增長的動力。

(二)匯率制度改革時機的選擇

選擇2005年進行匯率調整，從國內、國際經濟環境來看，這一時機的選擇極為難得。就國內來說，2005年，我國銀行部門經過改革得到加強，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程度穩步擴大，外匯市場建設不斷增強，國內國民經濟繼續保持平穩較快增長勢頭。同時，作為“十一32”規劃正式開局的前一年，2005年中國經濟處于一個比較關鍵的敏感時期，社會普遍將注意力轉移到中國經濟的下一步走勢上，對人民幣匯率改革關注度不高，不少人認為，中國不可能在此時進行匯率調整。從國際環境來看，世界經濟運行平穩，美元利率的穩步上升，相對減輕了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一部分投機資本開始撤出。這些都為人民幣匯率機制的最終形成和改革創造了有利條件。人民幣匯率開始正常浮動，反映了市場供求和國際市場各主要貨幣之間匯率的變化，有利于促進中國經濟結構的調整。

(三)“參考一籃子貨幣”匯率制度的匯率形成機制

所謂貨幣籃子或一籃子貨幣，是指通過某種方式(按某種公式)聯系在一起的多種貨幣。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后，人民幣匯率不再盯住單一美元，而是綜合考慮在我國對外貿易、外債(付息)、外商直接投資(分紅)等外經貿活動中占較大比重的主要國家、地區的貨幣，賦予相應的權重，組成一個貨幣籃子。同時，根據國內外經濟金融形勢，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計算人民幣多邊匯率指數的變化，對人民幣匯率進行管理和調節，維護人民幣匯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穩定。參考一籃子貨幣表明外幣之間的匯率變化會影響人民幣匯率，但參考一籃子貨幣不等于盯住一籃子貨幣，它還需要將市場供求關系作為另一重要依據，據此形成有管理的浮動匯率。這次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所形成的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調節、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與單一盯住美元的匯率制度相比，增加了人民幣匯率的彈性，可以更全面地反映人民幣對主要貨幣的變化，同時又給中央銀行干預外匯市場留下了足夠的空間，適應了我國對外經貿關系多元化和國際經濟金融體系多元化發展趨勢的需要，有利于較好地應對美元不穩定所帶來的影響，化解可能出現的投機壓力，降低人民幣多邊匯率的波動，促進我國國際收支基本平衡和國民經濟持續、協調、健康、較快發展。

二、匯率水平的決定及其影響

通過一次性的匯率水平的重估來矯正因為名義匯率固定而帶來的匯率水平的扭曲是國內外多數經濟學家的共識，但什么樣的匯率水平更為合理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高盛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梁紅認為，保守估計，人民幣匯率低估在20％以上；一些西方學者和海外有關機構則評價說，人民幣被低估了25％甚至40％?？紤]到中國經濟對出口增長的高度依賴性以及經濟結構和經濟體制上存在的一系列問題，中國人民銀行宣布人民幣一次性升值2％。升值2％的匯率水平將對我國的進出口貿易、人民幣匯率的升值預期以及國際投機資本流動產生怎樣的影響，分析如下。

(一)人民幣升值對我國進出口貿易的影響

人民幣小幅升值后，有利于降低企業的進口成本，擴大進口，對經濟增長拉動作用很大的出口速度將會有所下降。但是，由于升值幅度有限，加之中國進出口對匯率變動的彈性不大，中國的進出口貿易應該不會受到很大影響。2005年，我國進出口總額14221億美元，比上年增長23．2％。其中，出口7620億美元，增長28．4％；進口6601億美元，增長17．6％。進出口相抵，順差達1019億美元，比上年增加699億美元。對在我國對外貿易中占主導地位的出口加工企業而言，升值導致的來料、進料、中間產品價格的下降將抵消出口產品價格的下降，其盈利性不會受到人民幣小幅升值的嚴重影響。當然，人民幣升值對利潤率很低的某些特定出口部門特別是紡織品出口，將會造成一定的消極影響。因此，人民幣升值會有利于社會資金向附加值高、競爭力強的出口企業轉移，加快我國外貿增長方式的轉變和經濟結構的調整。

(二)人民幣升值對匯率升值預期的影響

人民幣小幅升值并沒能對我國的貿易差額產生顯著影響，在2005年貿易順差過大的帶動下，我國外匯儲備超常規增長，截至2005年底，中國外匯儲備余額為8189億美元，同比增長34．3％。在不斷快速增長的外匯儲備的刺激下，人民幣匯率升值的預期不但沒有因匯率機制的改革而消除，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升值預期信號明顯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事實為證。一是目前仍以對沖外匯占款為主要任務的央行票據發行量大量增加。2005年7、8月份央行票據發行總額分為1100億元和1400億元，9月份突然猛增到了2600億元，10月份為2900億元，11月份繼續攀升到3432億元，12月份為2200億元。央行票據發行量的急劇上升，可以推斷，匯制改革后，短期資本流入量出現了快速上升之勢。二是我國的外匯存款余額呈下降之勢。2005年3個季度末的居民外匯存款余額分別為790．65億、765．41億和740億美元，同比增長率分別為－4．25％、－4．75％、－11．57％。外幣儲蓄存款余額的逐季減少，表明居民對人民幣升值的預期在進一步增強，并將外幣存款轉換為人民幣存款作為規避人民幣升值風險的重要手段。基于以上因素，高盛預計，2006年人民幣匯率將升至1美元兌7．34元人民幣，尚有9％左右的升值空間。瑞銀則預測，2006年人民幣將升值3％－3．5％，美元兌人民幣跌為7．8－7．85，2007年底將跌至7．5。

(三)人民幣升值對國際投機資本流動的影響

人民幣小幅升值所加強的升值預期會導致更多的投機資本流入中國，以博弈下一次幅度更大的調整。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政府要及時采取加強資本管制的方法來抑制投機資本的流入，如嚴格禁止與經常項目無關的外匯和外匯期貨、期權交易等等?！皣肋M寬出”的方針有必要重新加以考慮。投機資本必然是短期資本，進就是為了出，“寬出”必然會鼓勵投機資本的流入。除傳統的資本管制手段外，我們還可以更為充分地運用稅收手段、行政管理法規、商業手段(如提高換匯手續費)來抑制投機資本的流入。對已經實現自由化的資本項目應該重新審查，彌補已經出現的漏洞。例如，重點要加強和規范對外債尤其是貿易信貸資本流動、外資進入房地產市場、個人外匯收支以及離岸賬戶資金流動的監測和管理。同時，外匯管理部門需進一步整頓和規范外匯市場秩序，緊密聯系外匯收支形勢，組織開展與外匯資金流入密切相關的專項檢查，并繼續完善外匯領域的反洗錢工作，嚴密監測和跟蹤大額及可疑外匯資金交易。

三、人民幣匯率制度的進一步完善

2005年7月21日的匯率制度改革和人民幣兌美元的小幅升值標志著中國經濟發展進入了一個新階段。目前，中國的匯率制度尚處于試驗期，還需進一步改革、完善，人民幣匯率還將進一步調整以保證中國經濟的平穩、可持續增長。與此同時，為配合匯率制度的發展而進行的經濟結構調整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增強市場作用，擴大人民幣匯率浮動區間

由于中國經濟目前所存在的各種脆弱性，短期內，在新匯率制度下，政府仍將主要根據并且能夠根據宏觀經濟形勢決定人民幣是否進一步升值和以何種速度升值。在經過一個時期的試驗之后，政府應該考慮逐步擴大貨幣籃子的浮動區間，逐步增加市場供求在匯率決定中的作用，并以此降低外匯儲備的增長速度。目前，央行規定每日人民幣對美元交易價浮動區間為中間價的上下千分之三，而銀行間即期外匯市場非美元貨幣對人民幣交易價的浮動幅度，則已從原來的上下1．5％擴大到上下3％。隨著我國企業逐步建立匯率風險預期機制，外匯管制進一步放寬，人民幣升值壓力逐漸得到釋放和減少，特別是出口增長幅度明顯下降，同時進口不斷增加，央行應適時調整人民幣對美元的浮動區間，更好地發揮市場在人民幣匯率波動中的作用。

(二)解決國際收支失衡，緩解人民幣升值壓力

長時期的“雙順差”所導致的國際收支嚴重失衡是產生人民幣巨大升值壓力的重要因素。要減輕人民幣的升值壓力，維護中國對外經貿環境總體上的穩定，就必然改變中國目前的國際收支格局，用好外匯儲備。解決國際收支失衡，首先，可以通過繼續下調出口退稅稅率、對短期資本內流征稅、擴大外資機構人民幣債券發行范圍、內外資企業稅率并軌等措施遏制外匯資金過快流入。其次，轉變目前外匯管制過分強調流入、控制流出的局面，放松國家對境外投資的外匯管制，鼓勵企業擴大境外投資規模，并面向居民開發新的外匯投資工具。為促進貿易投資便利化，要進一步簡化核銷手續，提高企業經常項目外匯賬戶限額和個人因私購匯指導性限額，大幅簡化居民個人購付匯憑證和手續，減少對外匯交易者的頭寸控制。同時，為更好的利用外匯儲備，在保留滿足流動性需求的額度的情況下，我國可考慮建立“外匯儲備投資基金委員會”。外匯儲備投資基金的用途不要拘泥于低效率購買美國國債，可以用于購進石油等自然資源作為國家戰略儲備，可以用于購買國內難以獲得的技術、設備，也可用于國內人才的海外培訓等等。當然，中國目前的國際收支格局是長期以來出口導向和FDI優惠政策形成的結構性問題，為此需要推動對外經貿、資源價格、外匯管理、勞動保障、環境補償等制度改革，使各項政策形成合力，充分發揮市場機制調節國際收支的作用，不能期望在短時間內解決這一問題。

(三)調整經濟結構，改變中國經濟對外需的過高依賴

調整一國貿易差額并使之回復到平衡狀態，無非有兩種途徑：一是調整名義匯率，相應的政策手段包括調整名義匯率(例如直接升貶值等)，以及調整實際匯率(例如調整出口退稅等)；二是調整國內需求政策，通過內部需求較為充分地釋放，使本國減少通過凈出口等對外部需求的依賴。只要中國經濟增長方式未實現根本轉變、走內需為主的發展道路，那么出口將繼續成為推動中國經濟增長的動力。在這種情況下，若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不過度升值，貿易順差的格局就不會發生根本變化，中美和中歐之間的貿易摩擦也會不斷發生，人民幣仍將面臨持續的升值壓力?？梢?，調整經濟結構，改變中國經濟對外需的過高依賴，對平衡我國貿易差額，從而對保持人民幣幣值的穩定，具有重要作用。

(四)實施啟動內需戰略，縮減貿易差額

從投資、消費和凈出口等支出的角度分析一國的GDP，可以發現，要縮減貿易差額，就必須使得國內的投資和消費更為有效。因此，要使得人民幣匯率處于可持續的合理均衡水平，就需要對我國的內需政策進行更為細致的結構性調整。就投資需求而言，政府要減少對壟斷行業和工業項目的投入，增加對基礎設施，尤其是社會保障、教育文衛等社會發展支出方面的投資。就消費需求而言，從短期看，要實現消費需求的升級，大力發展服務業和服務消費；從中期看，要使居民收入保持與經濟增長相適應的較快增長水平；從長期看，國家不斷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增強居民對教育、醫療、就業、養老等方面的安全感，才是促使消費需求持續釋放的根本手段。

靈活的匯率制度以及為資源配置提供正確信號和反映經濟結構調整需要的匯率水平將對實現我國對外經濟的均衡發展和國內經濟增長戰略的調整發揮重要作用。2005年7月21日實施的人民幣匯率制度改革，擴大了人民幣匯率浮動的范圍，確立了以市場化為導向的匯率形成機制，邁出了我國匯率制度改革的歷史性一步。匯率制度改革是一項復雜而艱巨的工程，央行如何進一步完善我國的匯率形成機制，并使人民幣匯率水平滿足我國經濟結構和經濟增長戰略調整的需要。

(責任編輯：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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