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共在社會主義改革問題上的教訓與啟示

［摘 要］ 蘇共領導人在社會主義改革問題上的失敗昭示我們，社會主義是經常發展變化的社會，改革是社會主義發展的動力；要使改革取得成功，還必須堅持改革的正確方向，采取正確的改革戰略和策略。

［關鍵詞］ 蘇共 改革 啟示

從社會基本矛盾運動出發，無論什么樣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都要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而發展。社會主義同樣“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其它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①。改革是社會發展的必由之路，是社會主義發展的動力，不改革，只能是死路一條。這是蘇共在改革問題上從反面給我們提供的深刻啟示。另一方面，蘇共領導人在改革問題上所犯的錯誤也昭示我們，要保證改革取得成功，無產階級政黨還必須采取正確的改革戰略和策略。

一、蘇共從斯大林晚年到赫魯曉夫、再到勃列日涅夫時期對改革時機的延誤

蘇共喪失執政地位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條就是沒有及時有效地對蘇聯原有的體制進行改革，一次又一次地錯過了改革的大好時機。

第一次良機：20世紀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斯大林晚年時期。眾所周知，蘇聯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制，又簡稱斯大林模式，是特殊條件下的產物。從當時歷史條件看，特別是從工業化和二戰的結果看，這一模式發揮了非常重要的歷史作用。但這一模式從其形成之日起，就包含著深刻的矛盾和嚴重的弊端。諸如計劃與市場的矛盾，優先發展重工業(軍事工業)與國民經濟各部門平衡協調發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矛盾，高速度和低效益之間的矛盾，社會主義民主和高度集權的矛盾，一黨執政和權力制衡的矛盾，民族平等和中央集權體制的矛盾。這些矛盾和弊病的存在和積累，使得戰后蘇聯社會的許多領域出現了危機。蘇聯人民要求改變現狀的呼聲日益高漲，終于形成戰后蘇聯社會要求改革的第一次浪潮。而且，就戰后蘇聯的歷史條件來說，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隨著一系列社會主義國家的出現，蘇聯已經擺脫戰前被包圍和封鎖的外部環境，總體經濟發展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這些無疑都為帶有戰時體制性質的斯大林模式提供了改革的機遇。但是，由于極其復雜、深刻的歷史和現實原因，斯大林并未認識到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并進而抓住戰后這一難得的歷史機遇，反而把戰前形成的那一套理論加以固定化和神圣化，進一步強化了高度集權的政治經濟體制，最終使得這股改革潮流胎死腹中，未變成改革的具體行動。

第二次良機：20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初，赫魯曉夫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特別是到了20世紀50年代初，蘇聯社會主義模式的矛盾和弊端更加突出，已經到了不改革就難以適應社會發展的客觀要求的程度。1953年，斯大林逝世，這為改革提供了可能與契機。赫魯曉夫執政的11年是蘇聯首次進行經濟政治體制改革的嘗試時期，赫魯曉夫從經濟體制、政治體制到對外政策諸方面向原有體制發起了沖擊。如在經濟上進行以放權和貫徹物質利益為原則的農業改革，實行變“條條”管理為“塊塊”管理的工業建筑業改組，在政治上破除個人迷信、平反冤假錯案、實行干部輪換等。應該說，赫魯曉夫時期改革的領域相當廣泛，而且具有一定的深度。改革觸及了蘇聯傳統體制的各種弊端、提出了有益的改革思路。但是，赫魯曉夫的改革也具有明顯的局限性和兩重性。他改革的出發點是為了解決面臨的各種危機，不是也不可能是自覺剖析和改革傳統的社會主義體制。因而，這一時期改革的各項措施并不配套。雖然改革的某些措施觸及到體制方面的弊病，但大都沒有針對問題進行系統的研究和制訂比較完整的方案，改革中的策略步驟并不連貫、穩妥。因此，在改革過程中，某些措施隨著社會壓力的減輕而中止推行，某些措施則因缺乏相應的保證而半途而廢，某些措施因為消極后果過大、又缺乏相應的抑制措施被迫放棄，某些措施則因為理論上和政治上的原因受阻。就總體而言，赫魯曉夫的改革雖然極大地沖擊了原有的體制，但并末從根本上改變傳統的社會主義模式，而只是在傳統體制的框架之內對其作一定程度的修改，改革后的經濟體制仍然保留著高度集權的基本特征。

第三次良機：勃列日涅夫時期的蘇聯。這一時期，蘇聯改革的形勢已十分緊迫。一方面，和平與發展越來越成為時代的主題，新科技革命的浪潮在全世界廣泛興起，蘇聯原有體制的弊端暴露得更加明顯、嚴重，社會主義國家都在根據新的形勢和任務進行改革。另一方面，當時蘇聯政局和社會仍比較穩定，實行改革的必要性和條件都相當明顯和成熟。但勃列日涅夫執政的18年，在政治體制方面談不上改革、甚至在某些領域出現了倒退。在經濟體制方面雖也進行過一些嘗試，比如實行了“新經濟體制”，減少計劃的指令性指標，擴大企業自主權，但改革的辦法不多，步子不大，基本上是原地踏步。尤其是當改革出現意想不到的社會經濟后果和矛盾時，勃列日涅夫不是致力于尋找新的思路和解決矛盾的新方法，而是采取回避矛盾、逃避改革、重走回頭路的老辦法。阿爾巴托夫對勃列日涅夫時期的體制改革所作的總體評價是：“到這個時期，我國社會在斯大林專制的艱難年代中得以保存下來的向前發展的潛力看來已經耗盡，而蘇共二十大所激發的、而在隨后的歲月中被保守主義的滅火隊竭力加以撲滅的那股新的熱情也已逐漸抿滅。l964年上臺的領導人甚至不想去使國內政策恢復活力。經濟方面的改革也是短命的，很快被我國歷史上最盛行的無所不在的行政命令和官僚主義的管理作風和管理方法所代替?！雹谶@樣，蘇聯又一次錯過了改革的良機。改革的停滯帶來了經濟社會的停滯。在人類社會不斷進步，特別是在60年代末世界上出現科學技術革命的條件下，停滯就意味著倒退。停滯的發展一方面消耗著蘇聯原來存在的種種的潛力，另一方面又不斷地產生大量的社會疾病和種種社會矛盾，結果整個國家完全失去活力，逐步地走向衰敗。其惡果并不僅僅止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后的強烈反彈型“改革”，更表現在這種“改革”所招致的亡黨亡國。

二、偏離正確改革方向、導致蘇聯動蕩和解體的戈爾巴喬夫改革

經歷了勃列日涅夫18年的停滯年代和三年多時間中兩位年邁體弱的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相繼去世，蘇聯人民非常希望出現一位年富力強的黨利國家的領導人，改變蘇聯國家與社會死氣沉沉的狀況。年輕的戈爾巴喬夫一上臺便提出了以“加速戰略”為核心的施政綱領，開始了聲勢很大的經濟體制的改革。但無論是從他提出的加速發展戰略還是從1987年制訂的經濟體制改革的整體方案看，其著眼點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強調發展速度和蘇聯的綜合國力，而不是調整經濟結構，緩解市場緊張的狀況，滿足人民的需要。特別是農業改革嚴重滯后，制約了國民經濟的整體發展。結果，雖然人們對改革的期望值很高，但戈爾巴喬夫的經濟改革并沒有使蘇聯原有的經濟體制和經濟運行機制發生多大的改變，也未能阻止蘇聯經濟增長速度不斷放慢的趨勢，蘇聯經濟改革實際上從起步開始就已經陷于失敗。

經濟體制改革受阻，戈爾巴喬夫沒有從經濟改革本身、從影響經濟工作的具體問題方面找原因，而是簡單地把注意力轉向政治領域，認為是舊的官僚主義結構阻礙了經濟改革的順利進行。以蘇共19大為標志，蘇聯改革的重心轉向政治體制領域。如果說在19大之前，戈爾巴喬夫還是強調改革在社會主義范圍內、在蘇共領導下進行，以“民主化”和“公開性”作為調動人民群眾投身改革的途徑的話，那么19大后，隨著國內形勢的變化，戈爾巴喬夫政治體制改革的指導思想也在發生著變化，逐步地，蘇共推行的實際上已經是一條削弱和放棄共產黨的領導，改變黨的性質，放任和鼓勵反共反社會主義勢力不斷壯大的錯誤的改革路線。具體表現在：

第一，片面強調公開性和民主化，導致社會混亂。 針對蘇聯過去政治生活過分封閉和不夠民主的弊病，戈爾巴喬夫大力號召“公開性”和“民主化”，這在改革起步階段，也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調動了群眾的政治積極性。然而，由于戈爾巴喬夫和蘇共領導人對“公開性”和“民主化”在認識上和實際運作上存在片面性和盲目性，沒有從蘇聯實際出發，而是操之過急，因而他們實施“公開性”和“民主化”的結果是在黨內和社會上造成了思想上的嚴重分歧和混亂，使蘇聯社會發生一場清算歷史舊帳和對歷史問題、改革方向的大討論。結果，一部分人打著公開性的幌子，專門揭露蘇聯歷史上和現實生活中的陰暗面，“公開性”成為全面否定蘇聯黨和蘇聯歷史的重要突破口，造成人們嚴重的信仰危機。民主化則使各種反社會主義思潮和無政府主義大肆泛濫，為蘇共反對派的形成提供了思想理論上的準備。

第二，鼓吹“多元論”，在指導思想上否定馬克思主義。針對過去片面強調社會主義社會“政治上、道義上一致”的傳統概念，以及黨內不允許出現不同意見的實際，戈爾巴喬夫提出了“多元論”，開始主要是“意見多元論”，但后來卻走上指導思想上的多元化，從根本上否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指導地位。這種轉變造成了人們思想上的極大混亂，就連蘇共中央負責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人雅科夫列夫也對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產生了懷疑，聲稱：“馬克思主義不是別的，就是一種打著科學幌子的新宗教”，“我們曾試圖為建立真正的宗教和確定真正的耶穌而破壞教堂，而我們已經模模糊糊感覺到：我們的宗教本來就是錯誤的，我們的耶穌是假造的”。③蘇聯領導人指導思想的混亂和對社會主義的懷疑進一步加劇社會上思想的混亂。不僅如此，指導思想上的多元化還破壞了多民族國家的意識形態保證，導致民族分裂主義的惡性膨脹。

第三，主張“根本改革”政治體制，引進西方政治制度。如果說在19大前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只是糾正社會肌體的部分扭曲現象，只是完善過去幾十年形成的已經完全定型的制度的話”，那么，現在“我們說，必須根本改造我們的整個社會大廈：從經濟基礎到上層建筑”④。為做到這一點，從政治上，戈爾巴喬夫主張根本改革政治體制，引進西方政治制度，實行議會制、多黨制和總統制。在并沒有充分把握的情況下，從上到下全面展開對國家權力機關實行自由選舉，使各種政治派別的代表人物出現在對國家決策產生重要作用的國家權力機關的講臺上，引發了無休止的政治斗爭和權力斗爭，從而使整個改革進程和國家生活陷入失控狀態，結果導致蘇共的領導地位不斷削弱，反共反社會主義勢力不斷壯大，直到蘇共喪失執政地位，社會主義蘇聯解體。

三、蘇共在改革問題上的教訓和啟示

從斯大林到戈爾巴喬夫，蘇共領導人要么是喪失改革的大好時機，要么是在改革中犯下嚴重錯誤，最終導致了蘇聯發生劇變和蘇共下臺。歷史是一本教科書，也是一面鏡子。蘇共領導人在社會主義改革問題上的失敗給我們以深刻的教訓和有益的啟示。

第一，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是一個不斷發展、進步的過程，需要根據時代的變化、客觀情況的變化而不斷進行調整和改革。毫無疑問，正是戈爾巴喬夫的改革導致了蘇聯的解體和劇變。但不能因此得出結論說蘇聯不需要、不應該進行改革。從某種意義上講，正是由于蘇聯長期以來未能順應時代變化和社會發展需要調整政策、進行改革，延誤了改革時機，才積累了越來越多的問題，給后來的改革增加了難度。關于這一點，正如阿爾巴托夫所言：“不管怎么說，根本性的經濟改革被拖延到很晚時期，這時我們已經不是從具有實力的地位出發．而只能從孱弱的地位出發來進行經濟改革，處于日益嚴重的許多問題的高壓之下。自然，所留下的尋找改革戰略和說服懷疑者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雹?/p>

第二，改革必須以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為前提。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政治體制改革必須堅持社會主義方向，遵循社會主義發展規律，不是也不允許否定和拋棄社會主義制度。如果違背了這一原則，就會動搖社會主義的根基，破壞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戈爾巴喬夫時期的改革從性質上說開始還是堅持在社會主義范圍內進行，但從19大開始，改革的性質逐漸發生變化。意識形態多元化實際上是放棄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一切權力歸蘇維埃”實際是削弱和放棄共產黨領導地位的開始，實行多黨制則是放棄黨的法定領導地位，實行政治體制的根本改革實際上完全照搬西方的政治制度，激進的市場化改革方案的實施則從根本上摧毀了社會主義制度存在的經濟基礎。

第三，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要配套進行。從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出發，改革不能不和促進經濟的發展相聯系，不能不和群眾生活水平的提高相聯系，不能不從經濟領域開始。對此，戈爾巴喬夫和蘇共一開始是清楚的，但當經濟改革遇到挫折時，當政治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的關系問題擺在面前時就出現了方向性的迷誤。蘇共19大把政治體制改革放在首位，認為它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甚至在經濟出現大幅度滑坡、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下降的情況下，戈爾巴喬夫仍津津樂道于人民取得的“民主”和“自由”。等到戈爾巴喬夫和蘇共終于認識到不能不抓經濟的時候，反對派的羽翼已豐，蘇共黨內派別分裂已經形成，蘇共再也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推行自己的政策，而是被迫接受私有化的改革方案。蘇共的教訓昭示我們，政治改革要同經濟改革配套進行，決不能在經濟體制未發生根本變化的情況下，就把政治體制打亂。

第四，改革需要有一個堅強的領導核心。改革是一場革命，必然觸及到各個階層的利益，這就要求改革必須要有高度權威的堅強領導核心和行之有效的執行機構。決策民主化無疑是正確的，但決不是不要領導和引導。改革的領導者應當明確共產黨是社會主義建設和改革的領導力量和主力軍，任何削弱甚至取消黨的領導的企圖，都必然使改革迷失方向，造成社會動亂。戈爾巴喬夫等蘇共領導人在改革戰略上的最大失誤就在于過分迷信民主，把民主視為解決一切問題的手段，其結果是無政府主義和“大民主”的泛濫，任何改革措施都無法貫徹執行，還造成了黨組織的渙散和瓦解，而黨的領導作用的消失不可避免地使其他政治力量主宰改革進程，決定國家政治的發展方向。

第五，改革必須堅持從實際出發，先易后難，循序漸進。進行社會主義經濟建設不能急于求成，改革也不能急于求成。無論是在改革戰略的選擇上，還是在整個改革的主次、順序上，特別是在政治體制改革上，蘇共領導人在策略上都出現了重大失誤。改革沒有從實際出發，本著先易后難、逐步深入、循序漸進的方針進行，而是盲目樂觀，急于求成，把所有問題一股腦地提出來，結果導致從經濟體制、政治體制到民族關系，各方面的矛盾同時出現，難以駕御。就戈爾巴喬夫倡導徹底的公開性而言，就沒有充分考慮蘇聯歷史的實際。世界上從沒有徹底的公開性，即使在具有民主傳統的西方國家很多事情也是保密的、有限制性的，更何況蘇聯歷史上還存在肅反擴大化這樣嚴重的錯誤。而蘇共領導人卻過分糾纏于歷史問題，造成人們對蘇共歷史上的嚴重錯誤和整個社會陰暗面過分關注，影響了蘇共的威信。在執政黨威信下降的情況下進行選舉制度的改革，結果可想而知?！?/p>

注 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628-629頁

②（俄羅斯）格·阿·阿爾巴托夫著、徐葵等譯：《蘇聯政治內幕：知情者的見證》，新華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266頁

③轉引自周尚文、葉書宗、王斯德著，蘇聯興亡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7月第1版，第748頁

④戈爾巴喬夫：《社會主義思想與革命性改革》，蘇聯真理報，1989年11月26日

⑤ ［俄羅斯］格·阿·阿爾巴托夫著、徐葵等譯：《蘇聯政治內幕：知情者的見證》，新華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295頁

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