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多年來,朱新建幾乎一直是水墨畫壇頗為熱門的話題,從他早年被人詬病的“小腳女人”,到后來的現代美人,一方面被人肆意妖魔化,另一方面又大受欣賞者的贊譽。我和朱新建是老朋友,在我眼里,新建作為畫家,無論就其才華,或是勤奮,包括學識,在當代畫壇都是極為少見的。

中國的畫家,特別是一些上了年紀的畫家,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大狂,似乎身負人類文化生死存亡的使命。開口閉口都是不著邊際的宏大敘事,撈名撈利的本事遠比藝術上的造詣來得大,卻打老子、莊子的幌子,假扮清高,簡直惡俗之極,如果讓我開一份名單。我想眼下那些名重一時的家伙可能無一幸免。所以,我和畫家聊天時,常常建議他們學一下朱新建,活得本質一些,真實一些。需要說明一點,我并非用某種過時了的道德標準衡量畫家,也反對所謂的安貧樂道說教。一個畫家的尊嚴和地位不是吹噓出來的,而是點滴積累起來的,是慢慢沉淀下來的。

朱新建是個多面手,人物、花鳥、山水無所不能。有一天閑來無事,我翻閱他新出的畫冊,發覺他的花鳥畫太神了,比正宗的花鳥畫好得多,無論從筆墨趣味,還是畫面的整個氣息,都是高人一籌的。至于他的山水,盡管也是形神俱在,但相對比較隨意,因為中國山水畫的系統太完善了,我們會犯一種不得不犯的錯誤,總是在如此完備的系統里尋找參照物。在人們的印象里,朱新建的主要成就還是在人物畫上,這個評價是對的,但又不完全。在我看來,如把一個時代作為界限,關良的人物畫無疑是一個標高,其自然天成的質地是無人可及的。或許,不同時間段,不同性情的畫家之間,沒有什么可比性,天性和追求不一樣,結果不可能相同。正如朱新建那樣,他已經達到了見情見性的深度,為別的畫家所不及,但我總還希望他再剝除一些隱而不見的束縛。讓他更透明更本質。

實際上,朱新建呈現給我們的是一個畫家的素養和深度,他通過他的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傳達給我們一種信息,真正的畫家應該是什么樣子。稍有些判斷的人都會發覺,當下畫壇的突出現象之一,所謂的畫家只是掌握一點基本技法的畫匠而已,他們筆下的東西只是一些不斷重復的行活,這是很嚴重的問題。當代畫家應該具備什么樣的素質?朱新建是個例證,他的敏感,他的銳利,他的廣博,都是少見的,我從來沒有看到他松懈過,幾乎一直在孜孜不倦以求攀登他的目標,他可以深入談論傳統,深入談論藝術現狀,深入談論某些藝術理論問題。我多次邀請他來學院給學生講課,每次都是大受學生歡迎。他以自身獨特的思考和靈活的話語,帶動了學生的激情。這說明。朱新建身上那股始終保持的韌性十足的活力。就像西點軍校那句著名的校訓:青春不是年齡。而是狀態。

我們經常說。畫如其人,文如其人,其實做到這一點難上加難。大多數畫家只是依葫蘆畫瓢,套用一種已有的程式,做做表面功夫,人與作品之間天壤之別。朱新建的生活狀態與畫畫實踐是天衣無縫的。我曾把王孟奇與他作比較,王孟奇有時也涂鴉一些美女,但在畫畫里看不到一絲欲念的東西,而朱新建即使畫兩只鳥,也蘊涵或透露些許色情成分,所以我說,心理有畫面才有,什么人畫什么畫。色情在這里并非構成道德意義的符號,而是指趣味的外延,是一種人生觀背后的東西。另外,朱新建的用筆用墨已臻完善,造就了一套完整的趣味系統,并將筆墨與造型的關系處理得恰到好處。可以這么說,朱新建的作品在任何場合都能夠被一眼看出,他的獨特性和圖式化確立了他在當代畫壇中不可動搖的地位,并且我相信,他會做得讓我們更加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