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坍塌的“王氏權力家族”

2006年11月29日，原安徽省委副書記、省政協副主席王昭耀涉嫌受賄和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在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據檢察機關指控，王昭耀在任省領導期間，借干部職務晉升、工作安排和項目審批之機，大肆收受賄賂，總額達700余萬元，另有800余萬元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

也許是巧合，濟南曾是安徽省原副省長王懷忠被判處、執行死刑的地方。時過不到3年、刑場的槍聲依然在人們耳邊余音繚繞之際，來自安徽的王昭耀，同樣在這里被押上了審判法庭。

在安徽，王昭耀家族被稱為“第一權力家族”。中紀委專案組已經披露的部分調查結果顯示，在被“兩規”之前，王昭耀扶植了“內外”兩套班子:外部班子，即“王系人馬”，主要是他插手提拔的干部；而由他的幾位親屬構成的內部班子，更形成了當地一個著名的“權力家族”。

那么，以王昭耀為核心的“王氏權力家族”，又是怎么轟然坍塌的呢？

“王氏權力家族”形成路徑

權威人士分析，“王氏權力家族”形成的大致路徑是:王昭耀通過“王系人馬”，來安排王氏家族成員，然后他再通過各種方式，給“王系人馬”的升遷提供方便。

王昭耀的權力家族，形成于他離開基層，走進省府并掌握實權的那一年:1993年2月，王當選為安徽省政府副省長，并任省政府黨組書記。由此，“王氏權力家族”開始萌芽。

首先受到“關照”的是王昭耀的大舅子楊楓。楊楓大學畢業后，曾一直在碭山縣師范學校當化學教師。楊楓通過姐姐楊大愛，不斷給王昭耀吹“枕邊風”。

1994年6月左右，王昭耀給有關組織部門領導“打招呼”。1994年8月，楊楓當上了淮南市氣象局局長。

1998年12月，王昭耀被任命為安徽省委副書記，分管政法、農業和計生工作，成為了實權在握的“政壇大佬”。在王昭耀的“運作”下，楊楓仕途一馬平川，先后出任安徽省氣象局副局長、宣城市行署掛職副專員、宣城市副市長，一直到2004年2月成為宣城市市委副書記。

看著大哥楊楓在姐夫的扶持下平步青云，貨車司機楊哲信坐不住了，乞求姐夫王昭耀高抬貴手也將他引入官場。2001年初，楊哲信果真搖身一變，從一名“車夫”魔術般地變為了碭山縣委組織部副部長。

“楊哲信以縣委組織部副部長的身份給我們開會時，我當時嚇了一大跳——這不是曾經給我們拉過貨的小楊嗎？！”碭山縣一位官員回憶。該官員還透露，當時碭山縣不少老干部曾聯名向省委寫信告楊哲信。“他根本沒什么能力，但非常驕橫跋扈，動不動就拿人撒氣。”但聯名信石沉大海，還有人被莫名其妙地調離崗位。

不過，這件事發生后，2002年3月，楊哲信被調往同為宿州地區的靈璧縣。而這次，他又官升一級:縣委組織部長。半年后，楊哲信進入縣委常委班子。2004年年初，楊哲信爬上了宿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寶座”，令當地政壇瞠目結舌。

同樣，楊大愛在出任安徽省行政事務局接待處處長之前，也僅僅是碭山曲藝團的演員；大兒子王偉擔任共青團安徽省委聯絡部副部長之前，則是阜陽市政府辦公室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

上述權威人士介紹，王昭耀的操作手法很簡單。“就是給下級組織部門打招呼，誰給他好處，他就給誰好處。”不少曾給“王氏權力家族”形成提供“方便”的官員，也因此受到王昭耀的“格外關照”。

貪婪面孔個個堪稱經典

顯然，王昭耀是權力家族的核心。而這些家族成員在羽翼漸豐的過程中，呈現出了不同的貪婪面孔，而且個個堪稱經典。

二舅子楊哲信的操作手法是:“批發官帽子”。從目前的查處結果來看，王昭耀發家的發源地——安徽省宿州市之所以成為王案的重災區，與楊哲信肆無忌憚地賣官有著莫大的關系：從2001年擔任碭山縣委組織部副部長開始，楊哲信先后受賄228次，共賣出69頂官帽。在靈璧短短2年多時間，從各個鄉鎮，到縣直各局，干部爭相向楊哲信送錢。楊哲信受賄多達100萬余元。

更為荒謬的是，官至宿州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楊哲信，還感到很不過癮，因為是副職，說話不算數，辦事不方便，潑皮膽大的他竟然干起了偽造國家機關證件、印章的勾當來，為賣官提供方便。目前，檢察人員已查明，宿州市涉及楊哲信案的大小官員達上百名。2006年5月24日，楊哲信因受賄罪和偽造國家機關證件、印章罪，被宿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四年。

與楊哲信的“批發官帽”不同，大舅子楊楓則是另外一副面孔。

巢湖市檢察院提供給記者的資料表明，在楊楓涉嫌收受48人126次的財物事例中，大多是為企業提供經營活動上的幫助或便利。

比如，從2002年至2004年4月，寧國市一企業為獲得農行發放林業貼息貸款、爭創省級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以及“優質苗木基地擴建”申報農業產業化項目，請楊楓提供幫助，并6次送給楊人民幣5.5萬元。

法院審理認為，楊楓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本應正確履行職責，可他竟將黨和國家賦予自己手中的權力異化為謀取利益的工具，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或者索取他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68.49萬元，美元3000元，港幣2000元，澳大利亞元1000元，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2006年8月24日，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楊楓有期徒刑十年。

楊楓的另一“杰作”是用自己在北京行政管理學院攻讀的MBA知識管理眾多情婦。由于楊楓天性好色，加之大權在握，一些企圖得到關照的女人，主動向楊楓投懷送抱。來者不拒的楊楓，整天縱情聲色犬馬之中。楊楓還將一名情婦送給姐夫王昭耀“共享”，以表對自己“關照”的感激之情。

王昭耀的兒子王偉，在他母親楊大愛的教唆下，經常到宿州和阜陽一些經濟效益好的企業去“借錢”。安徽雙輪集團總經理、渦陽縣高爐酒廠廠長劉俊卿出手很是大方，每次給錢最少都是幾十萬元，最多時是上百萬元。由于“借錢”很順利，王偉的膽子越來越大，他在宿州工作3年，幾乎每半年都要到下面的企業“走一趟”，很快就為家里聚起了巨額財產。他自己也變成了闊公子，多次在大眾場合吹噓說，他一年沒有50萬元的開銷沒法過。等王偉在下面撈夠了之后，王昭耀把兒子調到了團省委當上了聯絡部副部長。

就在這時，“紅頂商人”劉俊卿案發，牽出了王昭耀夫婦。劉俊卿交代，王昭耀夫婦曾多次打電話給他，讓他們的兒子王偉到酒廠拿錢，自己也在王昭耀的關照下“兼任”了縣委副書記。

2005年4月22日，安徽省委書記郭金龍，省委副書記、原省紀委書記楊多良和省政協主席方兆祥共同找王談話。隨即，王被采取措施:離職休養，講清問題。同日，楊大愛、王偉被“兩規”。這一天，人們看到了“王氏權力家族”轟然坍塌。

由此，王昭耀扶持的一大批“王系人馬”也紛紛浮出水面。

面對莊嚴審判低頭認罪

2005年9月，王昭耀案發后，他早期工作過的安徽阜陽市議論紛紛。

阜陽市委一位中層干部說，王昭耀出事，他們并不感到突然。盡管王昭耀離開阜陽10來年了，但阜陽人對他的反映一直比較多，主要是到省里任省領導后，還一直插手阜陽的事，特別是插手安排干部。

據檢方指控，王昭耀的每一筆受賄事實都表現出兩個明顯特點，其一是插手干部任用，從中受賄；其二是受賄行為大多集中在春節、中秋節等傳統節日，并由其妻楊大愛在家中收受。

從1991年至2003年7月，王昭耀在擔任阜陽地委書記、安徽省副省長和副書記期間，為一名干部先后晉升為鄉長、鎮長、副縣長提供了幫助，24次收受這名干部所送人民幣32.5萬元。據統計，在王昭耀被指控的44筆受賄事實中，大多涉及幫助他人職務晉升。

春節、中秋節是中國的傳統節日，一些人利用禮尚往來的借口，向王昭耀行賄，而有了人情往來這層掩護，王昭耀受賄也更坦然。據檢察機關查實，1993年到1998年春節，王昭耀連續多年通過妻子在家中收受一名干部“過節費”，每次少則3000元，多則1萬元，幫助這名干部謀取職務晉升的便利。另一名干部先后10次給王昭耀行賄共計11.6萬元，集中在春節和中秋節期間，同樣由其妻在家中收受。

王昭耀分管農業，一次幫助一家企業爭取到國家級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稱號，有了這個稱號，企業可以減免稅費，作為酬謝，公司一次性給王昭耀10萬元。

檢察機關指控，王昭耀在1990年至2005年春節，非法收受44人或單位給予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704萬余元，還有810萬余元的財產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巨大，而且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庭審當天，王昭耀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慌張和沮喪，神態比較平靜，但可以看出明顯的憔悴與老相。面對檢察機關的上述指控，王昭耀全部承認。（鐘 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