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仕途險惡,是清代官場中人,特別是久歷官場、遭遇過坎坷的官吏們經常感嘆的。
不少官員深以做官為苦,想辭官不干,如鄭板橋。有的官員總想找個清閑保險的官職度日,如學博(州縣“學官”的別稱)一職,位卑祿薄,宦海風濤較少波及,令一些任此職者感到滿足。
有一個叫宋成勛的學博,撰聯云:“宦海風波,不到藻芹池上;皇朝雨露,微沾苜蓿盤中。”
“藻芹池”指學官,“苜蓿盤”指學官的清苦生活。對聯反映作者頗為滿足雖有些清苦,卻平靜無事的“冷官”生活。
清代官場上出現許多工于傾軋的好手,手段多種多樣,如攻訐、誣陷等,時人謂之“官場機械”。
以奉行磕頭哲學著稱的嘉慶、道光、咸豐三朝顯宦曹振鏞,其實不光磕頭,也工于傾軋。他曾借道光皇帝之手,排擠兩江總督蔣襄平和云貴總督阮元。
道光初年,蔣襄平以直隸總督召值軍機處,皇恩優渥。曹振鏞非常嫉妒,便借道光之手,將蔣排擠到外地任職。蔣襄平感慨地說:“曹之智巧,含意不申,而出自上意。當面排擠,真可畏也。”
阮元與曹振鏞關系不洽,也成為曹排擠的對象。道光帝有一次向曹詢問,阮元何以升遷得快,曹答:“因他學問好。”道光又問:“何以知之?”曹說:“他在督署內,天天刻書談文。”意思是說,阮元荒于政務。
道光最恨大臣荒于政務,曹以此激怒道光。果然,道光將阮元召回京城。
官場傾軋往往是殘酷無情的,甚至欲置對方于死地而后快。清末隨慈禧西行的糧臺會辦吳永與督辦岑春煊相互傾軋,就是這樣。
吳永在《庚子西狩叢談》中,說到他與岑春煊相互傾軋,受到岑排擠的情況。
有一次,兩人在西行途中駐蹕的太原行宮內相遇,又為一件小事對罵起來。岑咆哮道:“我非參你不可。”吳也厲聲說:“你有本事盡管上告,我在此恭候。我也奉旨專折,可以參你。我無可指責,你卻有累累罪狀,看咱們誰厲害。”岑一聽大怒,揪住吳的胸口,揮拳要打。吳說:“這是什么地方,你敢無禮。”岑只好住手,馬上找到李蓮英告吳的狀。李勸岑忍耐為上,岑不再爭執,但是,心中怒氣難平,更視吳為眼中釘。
為了排擠吳,岑極力拉攏軍機大臣,使之站在自己一邊,最后,終于與軍機大臣合謀,用調虎離山計,將吳派到兩湖去催解糧餉。吳永嘆道:“岑等內外合力,不知費了多少心機,終于達到目的,所謂‘拔去眼中釘,張開兩眼笑’也。”
在《庚子西狩叢談》中,吳永記述岑春煊在兩廣總督任內傾軋報復眾官的情況。岑曾參罷過一千四百多名大小官員,其中獲罪者數百人。
由于官場傾軋之事甚多,產生了對付傾軋的要訣。李鴻章做直隸總督時,深受翁同龢的排擠。有一次,袁世凱作為翁的說客,勸李鴻章乞休開缺,以使翁能順利頂補,做成協辦大學士。李說:“他想補我的缺,萬萬不能。我一息尚存,決不無故告退,決不奏請開缺。”
袁走后,李對親信說:“我偏不告退,教他想死。我老師的‘挺經’,正用得著,我是要傳他衣缽的。我決計與他挺著,看他們如何擺布?”
李鴻章的老師是曾國藩,“挺經”是怎么回事呢?李鴻章解釋說:“我老師的秘傳心法,有十八條‘挺經’,真是精通造化、守身用世的寶訣。”然后具體講了一條:某老翁的兒子挑著菜擔,在水田的土埂上與一個京貨擔子相遇,彼此不肯讓路,僵持許久。老翁過來勸挑京貨擔子者避讓一下,此人不干。老翁挺身說道:“我在水田里替你頂著貨擔,你從我兒子旁邊岔過,怎么樣?”此人過意不去,下田避讓。
李鴻章對此解釋道:“他(老翁子)只挺了一挺,一場競爭就此消解。這便是‘挺經’中開宗明義的第一條。”李鴻章就是用挺一挺的辦法,對付翁同龢對他的排擠。
(摘自《清代官場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