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洪戰輝“聰明”地以“推介苦難精神”為名,號召大家買書;或者賣就賣吧,別把提成真相和盤托出,結果可能就“美好”得多了。怎么能談“錢”呢?何況還是一個全民道德模范。洪戰輝太不懂道德領域的游戲規則了。
中國傳統的“苦難道德”是異化的,是以別人的苦難成全自我的道德悲憫,所以洪戰輝想不明白,為什么他貧困的時候大家贊揚他,可一旦他想通過努力,改變貧困的生活,大家就來指責他”。是的,一切沒有選擇的行為,在道德上都是喪失價值的,就譬如我們表揚一個下崗工人勤儉節約、農民衣著樸素一樣荒唐。因此,我們不斷放大別人的苦難,奢望在倫理親情之外,看到重壓之下的抽象的“道德覺醒”。因此,我們這個時代很多的眼光是“泛道德化”的——那些一年又一年“感動中國”的深重苦難里的道德光芒,真的像我們旁觀的那么美好嗎?一個公民掙扎在社會底線下生存,為什么我們只看到個人的道德力量、卻看不到權益保護部門的職能失守呢?魯迅先生把這種“冷血道德”稱之為“瞞和騙”,要訣就是:閉上眼睛,繞開真實人生。
活在道德苦難里,誰可救贖?洪戰輝說:“苦難不是財富,只有激勵人從苦難中走出來的精神和意志才是財富。我不愿意用苦難博得同情,而要用奮斗贏得尊重。”遺憾的是,盡管我們口口聲聲說不希望看到苦難人生,但我們早就口是心非地把“洪戰輝價值”定格在“苦難掙扎”中,一旦他“脫離苦海”、還原成一個權責對等的公民,我們便會心生失望的不堪。難怪盧梭與錢鐘書都反對給小孩子講授寓言:畢竟寓言是假的,關鍵是我們給小孩子營造了一個怎樣的社會。容不得洪戰輝賣書的人,其實心里早就分別給自己和他人訂立了兩套不同的道德標準:一套用來苛責他人;另一套用來成全自己。
洪戰輝賣書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他原來讀書時就賣過書,今天,他為什么不能冠冕堂皇地繼續賣書呢?我們在“洪戰輝能否賣書”的價值判斷上是錯位的:不去關注其賣書程序是否合法、竟然是從身份上莫須有地度量其合不合適。
請記住:只有權利救濟才能賦予底層民眾一種不竭的動力,而個人的意志、道德乃至財富終究是脆弱而飄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