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4年前,年輕的全國紡織勞模趙夢桃英年早逝,但是,“夢桃小組”作為一個先進的生產集體,卻在以后的歲月里先后涌現出了吳桂賢、翟福蘭、周惠芝等一批聞名全國的勞動英雄。正像“夢桃小組”年輕的組員王靜說的那樣:夢桃是塊發光的金子,而我們就是那不斷擦拭落在金子上灰塵的人。
西北國棉一廠距離咸陽市最繁華的商業中心紅旗商場不到10分鐘的路程。人民路上的廠大門掛著兩塊牌子,右邊是“西北國棉一廠”六個紅色大字,左邊是“陜西風輪紡織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以及廠標。
創建于1951年的西北國棉一廠于1998年實行了改制,生產經營歸風輪公司,但在廠子門口,仍有三家經營棉布的商店。而曾經聞名全國的“夢桃小組”,至今也依然活躍在這家企業的生產一線。
趙夢桃和她的小組
1951年的11月,16歲的趙夢桃小學還沒畢業,適逢西北國棉一廠招工,便成了細紗車間乙班四組的一名值車工。
家境貧寒的趙夢桃11歲時就曾替毛衣廠織毛衣以貼補家用。擺攤為生的父親生病后,家中變賣一空,連租房的錢都沒有,只好棲身洛陽南關的呂家祠堂。父親去世后,母女倆投奔陜西歧山蔡家坡的親戚,靠撿煤渣度日。
進入西北國棉一廠后,趙夢桃不僅干活勤快,還善于動腦子。當她看到用濕棉花清潔抹毛輥,心疼之余,就改用濕抹布。這一做法在全廠推廣,每年為廠里節省原棉兩萬多斤。
1952年,在全國紡織系統學習“郝建秀工作法”活動中,趙夢桃又是第一個戴上“郝建秀紅圍腰”的工人。1953年8月,趙夢桃以千錠小時斷頭55根和皮輥花0.199%的優異成績,出席了全國紡織勞模會。
1956年,趙夢桃在北京參加了全國先進生產者大會。在北京國棉二廠,她看了無錫徐鳳妹表演的雙手咬皮轆花,就把糖葫蘆棍兒削成咬花簽練習起來,回廠第二天又把這個技術教給了伙伴。
為了“不讓一個伙伴掉隊”,趙夢桃總是耐心地幫助她們。新工小唐完不成節約計劃,她就主動提出和小唐換車。在10多年的工作中,她先后和11人換車,幫助17人趕上了先進。1959年,趙夢桃和她的小組一同出席了全國群英會。
1956年,趙夢桃因病住院,手術后沒等痊愈就上了班。1962年12月,她再次住進醫院。在病床上,她還不忘練技術。在趙夢桃事跡展室中,有一幅趙夢桃坐在病床上練接頭的照片。
趙夢桃去世后,中共陜西省委在咸陽召開了表彰趙夢桃及其小組先進事跡大會。會上,中共陜西省委書記處書記、代理省長李啟明宣布授予趙夢桃“模范共產黨員“、”先進工人典范”的稱號,并宣布以她的名字命名她所在的小組,“夢桃小組”由此誕生。
吳桂賢是“夢桃小組”成立后培養出的第一位全國勞模。
吳桂賢的人生起伏
吳桂賢祖籍河南,小時候隨家人逃荒來到了陜西。1951年西北國棉一廠招工時,年僅13歲的吳桂賢順利地通過了“眼疾手快”關(報考時她一口咬定自己是16歲,達到招工年齡的最低線)。后來廠里知道了她的真實年齡,差一點被退回,還是她連哭帶磨才被留了下來。
沒有多少文化的吳桂賢進廠后,就上了廠職工夜校,靠著勤勉與刻苦,她很快就能讀書看報了。
吳桂賢與趙夢桃一批進廠,趙夢桃很快既是勞模又是黨員,爭強好勝的吳桂賢心里憋著一股勁兒:趙夢桃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做到。1958年,吳桂賢入了黨,轉正那天,廠里將她調到夢桃所在的小組,任黨小組長。
趙夢桃去世后,吳桂賢挑起了“夢桃小組”的重擔。她以趙夢桃為榜樣,堅持了“不讓一個伙伴掉隊”的做法,將好擋的車留給操作技術欠佳的姐妹;她關心姐妹們的生活,誰的身體不好,誰家小孩病了,她就約小組成員前去幫助洗衣做飯干家務;哪家夫妻不和或婆媳不和,她就去調解。在吳桂賢的帶領下,“夢桃小組”年年出色完成生產任務。以“夢桃小組”為代表的西北國棉一廠的班組管理經驗,迅速傳遍了全國紡織系統。1965年,吳桂賢以個人和“夢桃小組”代表的名義,出席了西北工交戰線先進集體和先進工作者代表大會。1966年3月,吳桂賢與上海的楊秀珍、山西的解悅一同被評為全國紡織系統先進典型。
吳桂賢曾經說,她做夢也沒想過當副總理。1975年1月,四屆人大會議上,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國務院副總理候選人名單上時,吳桂賢還專門找周總理說過換人的事。而周總理卻對她說:“這是一份候選名單,能否選上,還不知道呢,不換了。”

陰差陽錯之下,吳桂賢作為工人階級代表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那次會議之后,連換洗衣服都沒多帶的吳桂賢,服從組織安排,留在了北京。
當著副總理的吳桂賢,拿的還是以前的工資,每月只有67元2角。而在北京的頭一個月,僅伙食費就花了60多元。盡管中央辦公廳給基層來的干部每天補助一元伙食費,但她還是被嚇了一跳,只好讓炊事員降低伙食標準。中央政治局成員開會,喝的龍井茶是要自己付錢的,每次3毛錢,為了省錢,吳桂賢便推說自己不愛喝茶。
1977年9月,當了近3年國務院副總理的吳桂賢退出了中央領導崗位,回到了西北國棉一廠,先后擔任廠黨委副書記、廠工會主席等職務。
1988年,深圳外貿集團和香港投資商姚逸鴻先生決定合辦一家集紡織、印染、服裝于一體的工廠,邀請吳桂賢當副總經理。吳桂賢拿出當年當勞模的干勁,帶著業務員到全國各地跑業務。半年后,吳桂賢出任企業董事長。
1993年,吳桂賢負責組建深圳外貿集團和進出口公司的工會,兩個單位一萬多名職工,工作量很大。她組織召開各種座談會,組織寫報告、審查代表資格、安排會務等,20天后,工會成立大會順利召開。在工會主席這個崗位上,吳桂賢一直干到1995年退休。如今的吳桂賢在深圳過著平靜的晚年生活。
勞模精神的延續
翟福蘭1953年考入國棉一廠的時候只有16歲。到退休時,她在這個廠干了34年。翟福蘭當過“夢桃小組”的黨小組長,1979年被推選為全國勞模。
回憶剛進廠時的情景,翟福蘭說,她們是3月10日進的廠,15日廠里就給她們發了兩塊錢的工資,心里便想,還沒開始干活呢,就發錢了!一定要好好干活,報答黨和毛主席的恩情。
3個月培訓過后,翟福蘭被分到細紗一班四組。那時,趙夢桃任四組的工會小組長。
剛進組時,翟福蘭不能很好地完成生產計劃,趙夢桃經過細心觀察,指出她完不成任務的原因是操作時目光運用不好,紗線斷了頭看不到。
為練技術,翟福蘭從不讓兩只手閑著,甚至下班后還把壞紗拿到工房繼續練。慢慢地,她的技術提高了。1960年,她參加了全省紡織系統技術比武大賽,拿了個第二名,成了小組里的技術骨干。
在工作中,翟福蘭總是看難看管的車。每有新工進來,看車出現問題時,翟福蘭就過去幫忙。“我是一個黨員,遇到困難時,要搶困難,把方便讓給別人。”這話從已退休多年的翟福蘭老人嘴里說出來,極自然。
現在任“夢桃小組”組長的是周惠芝,她已是這個小組的第十任組長。
1989年,高中畢業的周惠芝從進廠那天起,就沒有離開過“夢桃小組”。她的過人之處在于有8項技術創新成果在行業內被推廣;先后20余次在全廠技術比武中奪魁;1997年,她在省級技術比武中打破省紀錄,2000年又以細紗接頭17.1秒的優異成績打破了自己創下的全省紀錄。
周惠芝進“夢桃小組”3個月后,就在師傅們的幫助下成為一個技術全面的落紗工。半年后,被任命為搖車長,這一干就是13年。
2002年,周惠芝擔任“夢桃小組”組長。那一年,小組成員更迭近80%,但周惠芝還是想盡辦法,帶領新組員刻苦練技術。她給每個組員建立了技術登記卡,根據每個人的技術狀況和特點,制訂出不同時期的技術達標線,使小組形成一種苦練技術的風氣。
在小組內部,周惠芝圍繞生產、計劃、節約、技術、質量組織開展“技術創優賽”、“清潔百分賽”、“揀雜捉疵賽”和“產量拔尖”、“放心崗位”、“最佳機臺”等內容豐富、形式靈活多樣的勞動競賽,小組綜合計劃年年保持車間第一。她還在小組推行了“換位管理”的管理辦法,請部分優秀組員當一天組長,讓她們理解和支持組長的工作。
“夢桃精神就是在技術上像教練,生活上像大姐,思想上像教員。”這是周惠芝對自己的要求。
2005年,周惠芝被評為全國勞動模范。2006年,她領導的“夢桃小組”被全國婦聯授予“三八紅旗手”(集體)。
新的一代夢桃人
“我剛來時,紡的是40紗,4天里一個頭都接不上……”楊樂這樣描述她初進廠時的情景。為了趕上其他人,她只有利用業余時間苦練技術。
記者在車間的黑板上看見這樣一則通知:早班后練技術。改制了的風輪公司還沿襲著過去的做法:每年舉行一次“夢桃杯”技術大比武,每個月都有一次技術測定,所有工人都必須參加。考官拿著秒表,一絲不茍。
每遇到廠里換新產品以及使用新設備時,都是“夢桃小組”工人最緊張、最忙碌的時候。“夢桃小組”一直被譽為廠里新品的試產基地。
現在“夢桃小組”一共有17名成員,平均年齡24歲,是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小組。但這個小組對組員的各項技術要求卻高于其他組。車間考評97分就是優,但“夢桃小組”的標準是98分。小組匯聚了不少技術尖子、技術能手,對新工人無形中就是一種壓力。
24歲的劉莎莎是“夢桃小組”的“種子隊員”(參加省紡織系統技術比賽的隊員),獲得過陜西省紡織系統幫教賽一等獎。從外表根本看不出,劉莎莎已是一個有著8年工齡的人。“夢桃小組”副組長劉小萍向記者介紹,劉莎莎苦練技術是出了名的,“她是我見過的練技術最刻苦的一個。晚上夜班練技術,我站在她旁邊10分鐘,她都沒有反應,不知道旁邊有人。”
“其實,進‘夢桃小組’壓力挺大的。這個小組的人都挺優秀的,屬于車間的技術能手、技術標兵,車間每月都有技術考評,不練都不由你。考評過后,名次公布在黑板上,落在后邊,就太沒面子了。”劉莎莎說。
王靜進廠5年,就連續三次獲得過廠里組織的”夢桃杯”技術新秀獎,她練技術用的則是巧勁。“我可能是大家說的悟性比較高的吧,但比較懶,剛開始不愿意練。為此,還被扣過錢。”王靜說,“還是一件事觸動了我。組長周惠芝為了督催我練技術,下班常陪著我練,還說‘你贏了我,我請你吃飯’。說實話,練技術我沒有下太大的苦,但我動腦子想,仔細地琢磨。”
“這是一個集體,榮譽是怎么來的?并不是說一個人使勁干,別人在邊上混就行,每個人都必須付出才行。夢桃精神是塊會發光的金子,金子是會發光,但蒙上灰塵后的金子,也是會失色的。我們是干什么的?打個比方說,我們就是拿著抹布在不停地擦,讓金子變得亮亮的人。”王靜說出的這段話,顯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
楊樂告訴記者,剛進廠當紡織女工時,很自卑的,不愿意說是紡織廠的。現在,她總是很驕傲地告訴大家她是“夢桃小組”的人。“但我要糾正外人的一種偏見。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紡織工就是戴著白帽子,圍著白圍腰,來回奔忙紡紗織布的樣子。其實,這只是我們生活的一個方面。我們也喜歡看韓劇,姐妹們在一起也討論流行時尚;我們是同事,也是網友。我們是新時期的紡織女工,新一代的夢桃人。”楊樂很是鄭重地說。
今年“五·一”前夕,“夢桃小組”副組長劉小萍獲得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新一代夢桃人又有了自己的模范代表。
每年清明時節,“夢桃小組”的姐妹們都要去祭奠她們永遠年輕的趙夢桃大姐,今年也是如此。她們用自己一年又一年的辛勞,告慰著夢桃,也延續著“夢桃小組”生生不息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