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移民文學發軔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其創作者是中國大陸改革開放后通過留學、就業、經商、投親、婚嫁等各種途徑定居國外的知識分子。新移民文學曾被認為是八十年代中國大陸文學的一個有力補充,其敘事格調直接復現了“傷痕”、“反思”乃至“尋根”的批判現實的傾向。時至今日,它們已經成為中國當代文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盡管它們的作者大都沒了中國國籍,而且是在北美、歐洲、澳洲、東南亞等國家或地區寫的,中圖分類法將它們歸類為外國文學,國內的外國文學期刊也常常收錄它們,但它們在本質上還是中國文學。不光因為它們基本上是用中文寫的,是寫給中國人看的,讀者在中國大陸、臺灣、香港等地。它們更是針對中國讀者而寫的,最為直接地傳達出中國人眼中的西方形象,表達的是中國人在其他國家的生活狀況和心理狀態。這一點新移民作家并不諱言,張翎就曾說過:“主觀上我固執地拒絕進入文化比較的時髦框架,卻更愿意把我的小說看成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小說,盡管部分場景發生在西方?!雹?嚴歌苓也說:“我永遠在中國,永遠用中文寫作,我的作品永遠在中文讀者群?!雹?/p>
然而,新移民文學又不完全等同于中國大陸境內的當代文學。它們有一定的異質性。嚴歌苓就坦承:“……寫自己的民族,有了外國的生活經驗,不自覺的新角度,我的思考有了新拓展。移民生活的確給作品增添了深度與廣度。顯然,與完全生活在國內的作家是不一樣的。”③ 這就是說,新移民已經從生命的原鄉“飛散”到了異域,處身于西方文化的氛圍中。盡管他們可能仍然滿貯民族記憶、文化泥香,但如果完全不認同異質文化,就無法在當地生存、扎根。何況,他們大多數是帶著對西方現代化的向往跨越國境,不少人還渴望進入當地主流社會。或多或少接受西方的文化和價值觀念,對新移民來說,是必然的。因此,新移民文學透露出作家的跨國經驗和生命歷練,擴充了作品的敘事空間和表現范圍,在作家文化視閾的寬厚與開闊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面貌。
簡言之,新移民文學既有中國屬性,又有開放性、前瞻性、冒險性、革命性和包容性等跨國文化精神。這一特點突出地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中國人身歷的西方世界
新移民文學是中國當代文學中,最強有力地提供西方形象的文本。舉凡西方的政治、文化、社會制度、經濟現狀、人文精神、民俗風情,在新移民文學中都有反映,而且以作家的個人親歷性,讓中國讀者信服,眼界大開。不過,新移民文學最大量、最集中的題材,還是中國人在異域生活的展示。
從中國大陸移民海外的人身份各異,職業不同,個人背景和境遇差別更大,他們中間產生的文學在題材選擇和敘述風格上都是極為多樣化的,異彩紛呈。然而,新移民作家共同的特征是都擁有跨國的生活經歷,都在身份轉換過程中遇到過生存競爭、種族隔膜、文化沖突等難題,都曾經面臨著物質生活追求和精神歸屬的兩難選擇。這就使得他們的作品總體上有著共同的指向。
新移民作家對異域生活的展示,經歷了幾個不同的發展階段。
最早涉及這一主題的是八十年代走出國門的先行者。他們初涉異地,在中外的巨大差異中遭遇了“文化震驚體驗”,正如蘇煒在1988年出版的《遠行人》(十月文藝出版社)中所說,出國后“視野一下子變得如此開闊又如此狹小(因為無法融進這個社會),精神一下子變得如此自由又如此拘謹(簡直手足無措),物質一下子變得如此富有又如此無著……”新移民們此時的作品,核心是自我認同的困惑。如蘇煒的小說《背影》,描寫了一個留學生在美國因不能擺脫他的“中國背景”而茫然失措,陷入極度痛苦之中;查建英的《叢林下的冰河》,主人公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對異質文化無法認同,更不能融入,企圖回歸本土去尋找失落的理想;堅妮的《兩棲人》里,容栩自認是一個流浪的兩棲人,“眼睛里看見的是兩個世界,她帶著創傷從前一個走出來,深知自己再無法回頭適應;她想走進另一個世界里頭,但她的精神構造和文化構造頑固地拒絕”。這種自我認同迷亂的狀態,在五六十年代臺灣留美作家的筆下曾經出現過。如白先勇《芝加哥之死》里處在中西沖突的積壓下而自殺的留學生;於梨華《又見棕櫚,又見棕櫚》里“去國十年,老盡少年心”的惆悵。不過,同樣是隱含了一代人的精神創傷,六十年代臺灣留學生小說投射出臺灣一代知識者處在臺灣之于大陸,中國之于西方的雙重文化認同下的困擾之苦;而蘇煒們則負載著動亂、“傷痕”、苦難、貧窮等種種記憶。
從九十年代開始,新移民文學進入了第二個發展階段。繼曹桂林的《北京人在紐約》、周勵的《曼哈頓的中國女人》之后,劉觀德的《我的財富在澳洲》、高小剛等的《女博士旅美打工記》、樊祥達的《上海人在東京》、宋曉亮的《涌進新大陸》,等等,相繼出現。它們以親歷性、紀實性自我標榜,并集異域性、傳奇性、通俗性于一身,熱切地講述了主人公們在西方價值體系下,通過個人奮斗獲得巨大成功。比如,王啟明做了紡織公司的老板(《北京人在紐約》),曼哈頓的中國女人成了可以傲視美國白人的成功的女商人(《曼哈頓的中國女人》),留學打工是一筆難得的人生財富(《我的財富在澳洲》)……盡管不少研究者詬病這些作品失之于表現新移民生活的淺陋,說這些描寫華人在美國淘金成功的故事,因為迎合了國人在特定時期對于西方的想象獲得了成功,它們帶來主體內涵的低俗化和淺薄,讓功利化的世界觀主宰了靈魂,但是不能否認,由于它們適應了大陸語境當時渴望更新的時代需求,所以,不僅調動了國內讀者對“新移民文學”的熱切關注,同時也強烈地刺激了新移民的創作。
從九十年代中期至今,新移民文學進入了成熟期和豐收期,作家眾多,佳作迭出,蔚為大觀。其對異域生活的描寫,更加多樣化,而且成為“一種真正捫及了文學本質且具有深度和分量的文學樣式”④,全面展現了中西異質文化沖突、融合的歷史進程。嚴歌苓可謂是新移民作家中的領軍人物。這位在大陸就已發表作品的女性,異域生活的切換,全面地激發了她的創作才情。她的小說常常描寫“一群清醒逃離第三世界生活處境的出走者”⑤,最令讀者震顫的是在她對海外“邊緣人”隱秘內心的細膩展現,直指在異質文化碰撞下的人性中最柔弱的一面。張翎將生活在異國他鄉的華人的價值沖突和內心苦難,做了更進一步的追溯延伸,寫他們的艱辛與沉重,寫他們的窘狀或歡愉,寫他們相互忌恨又相互扶助,等等,由此引發了切膚的家國想象以至中西沖突的歷史。沈寧的筆涉及的美國現實人生廣闊而深厚,所表達的是新一代移民精神奮斗的歷史足跡,具有鮮明的認識價值和文化價值。孫博寫移民海外的“現代茶花女”、而立之年的東方男人在異國的生命悲劇、“小留學生”的種種苦澀境遇,可以說“每一部作品都捕捉著新移民的故事最引人矚目的風口浪尖,展現著我們這個特殊的時代最敏感的神經”⑥。程寶林的長篇小說《美國戲臺》講的是一代中國人走向海外開創文化新局面的故事,他們不再甘心像老一代那樣異國尋夢,在社會的邊緣底層掙扎,他們的努力是要在海外建立起自己的文化王國。
這一代作家筆下的異域題材,也不僅限于中國移民生活,而是燭照黃、白、黑各色人種,各個階層。例如,劉慧琴《被遺忘的角落》,就是以溫哥華地區印第安原住民的生活為創作題材,寫他們被漠視、被損害、被堵死掙扎向上的道路;凌波的《紙鶴》,寫的是越南女子安憧憬兩情相依的幸福生活而痛失所望,越戰老兵丹渴望靈魂的救贖而不可得。不過,這樣的故事,盡管沒有絲毫華人的影子摻雜在里頭,但經由新移民作家的視角,還是表現出中國人對生活特有的理解方式與認知理念。
二、新移民視角里的“生命原鄉”
新移民定居異域,“像一個生命的移植,將自己連根拔起,再往一片新土上移植,而在新土上扎根之前,這個生命是裸露的”⑦,鄉愁無可避免。即使日后植根深入新土,異鄉也未必能夠全然代替溫暖的“原鄉”,正如加拿大的劉慧琴所說:“原以為故土的影子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行漸遠,宇秀的《永福里》卻勾起了我對故土的無限思念,原來故土的一切仍在心中深藏、深埋著?!雹?對新移民作家來說,文學創作是排解的良方,母國的文字既是他們文化精神的依靠,也是他們孤獨隔膜中重要的心理宣泄窗口。秋塵就在其隨筆《深夜里回鄉的小路》中寫道:“寫作,你是我回鄉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p>
然而,新移民文學對原鄉的回望,不僅僅起于鄉愁。新移民作家中的絕大多數是在成年以后移民國外的,中國大陸的生活經歷、文化教育,已經作為深刻的個人經驗和個人記憶,如影隨形,植根、潛伏于他們的心靈深處,影響著他們當下乃至終身的創作。在西方強勢文化的包圍下,抒寫故國往事不僅僅是一種懷舊傷感情緒的表達,而且也是弱勢文化群體保護自身文化不受淹沒的本能,是抵抗失語的策略。所以我們看到眾多的新移民作家,在描寫異域生活的同時,不斷遙寫自己生命的原鄉。
比如嚴歌苓,一方面用《扶?!?、《橙血》、《風箏歌》、《乖乖貝比(A)》等再現美國的華人移民史,用《少女小漁》、《女房東》、《花兒與少年》、《海那邊》、《紅羅裙》等摹寫當下的移民生活,另一方面,則用《人寰》、《第九個寡婦》、《白蛇》、《誰家有女初長成》、《草鞋權貴》、《天浴》、《倒淌河》、《金陵十三釵》,等等,講述中國故事,所涉及的歷史背景從南京大屠殺、土改、反右、“文革”、知青上山下鄉,直到改革開放以后。《第九個寡婦》被認為是2006年中國文壇最重要的收獲之一。小說講述了寡婦王葡萄傳奇式的一生,寫活了一個把人性與雌性發揮到了極致的女性人物,同時挖掘出人性透視下的中國鄉間仁義又保守的文化心理特征?!督鹆晔O》選取了國內作家較少觸及的“南京大屠殺”題材,以細膩委婉的筆觸,回望了那個慘絕人寰的事件,展現了女性在那場災難中受到的非人傷害。這些作品在刻畫女性心靈史的同時,也各自展現了一段曲折復雜的中國歷史。作家以她獨有的視角,將文學和歷史和諧地統一在一起,解讀著中國社會小人物的命運,以人文關懷為主導,將自己對生命的深刻體悟冷靜客觀、含蓄蘊藉地表現出來。
新移民文學最顯著的優長,就在于作家有了“外國經驗”,有了西方這個參照系,使他們有能力采取一種跨民族、跨文化的視野和理性的態度,對中國的歷史和現實進行觀察體悟,呈現出一種復雜的審視故國家園的知性情懷。
有時,他們執著地對故國的山川草木、風土人情以及古老文明深情禮贊,展示東方文化的悠遠綿長和深厚底蘊,感應故鄉的繁榮發展以及民族文化的復興,表達對巨龍崛起的由衷喜悅。這一方面出于他們對自己生命原鄉的熱愛,另一方面也是他們對西方文明的一種抵制和批判。但更多的時候,他們則是以跨文化的眼光,重新考量自己與生俱來的文化母體,反思中華民族的歷史與現實的“傷痕”。
朱琦以“重讀千古英雄”系列散文,縱論古今,在新的視點上探幽甄微,梳理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和糟粕,同時對照西方文化中平等博愛的精神以及尊重個體生命的理念,重新解讀中國歷史上的“千古英雄”,揭示中國文化的弊端。其中,《人肉包子與座上客》指出“義”在倫理價值觀上的深刻局限,《伍子胥的“三角悲劇”》隱含中國歷史上帝王爭權奪位的慘烈,《細腰·蓮足·櫻桃嘴》挖掘古往今來病態審美文化的根源,《紅眼綠眼青白眼》剖析“國民性”里的陰暗積習,等等,“可謂篇篇鞭辟深刻,振聾發聵”⑨,閃爍著理性批判的光芒。
如果說朱琦用散文回望千古,蘇煒則以小說放眼當代。蘇煒的很大一部分創作沖動來自于他對中國“左傾”風云的深刻反思?!睹怨取穼懸蝗褐R青年在海南島“揮灑青春的血淚歲月,殘酷而壯麗,謬誤卻崇高”⑩?!睹渍{》通過米調與廖冰虹一對戀人在“文革”中沖沖殺殺,而后又在大漠中尋尋覓覓,進行更廣泛地哲學的、史學的、社會學的、宗教學以及人性學等等的深層思考。
盧新華的小說《紫禁女》,通過一個“石女”掙扎自救,終于由“幽閉”得以“開禁”的故事,直面中國文化的歷史困境,追問中國人生命過程的實質和現實的殘酷,演繹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降中國社會的政治、歷史、文化以及人們思想觀念的嬗變?!白髡吒矣诿鎸Ξ斀裰袊臅r代巨變,率先思考民族道德的文化走向,在改革開放的亂世洪流中,清理著泥沙俱下的思想河道。”(11)
新移民文學中,表現這一類主題的作品非常多。或許如北島所宣稱:“一個人往往要遠離傳統,才能獲得某種批判的能力?!?12)正是移民經歷拓寬了這些作家的視野,豐富了他們的創作題材,而距離又有助于他們更清晰更客觀地反思既往文化傳統,尋找中國文化中可以進行現代化轉向、可以阻止物質文明對人性的異化、可以與西方文化中的糟粕相抗衡的因素,使人們從審視國家和民族原有觀念的角度,重新發現自己。
三、跨越國境與文化選擇
既然是跨國界、跨文化的寫作,新移民文學就不可能將異域寫作與回望原鄉截然分開。他們更多的作品,頻繁“出入”故國和新土,不斷在作品人物的生活、心靈描寫和內在的精神、文化的展示上穿越國界。
嚴歌苓的《人寰》,張翎的《望月》、《郵購新娘》、《向北方》,魯娃的《女兒村》,力揚的《四十歲的另類女人》等作品中,故國是歷史,新土是現實。這歷史可能上溯幾百年,也可能是剛剛逝去的歲月,大到國家民族,小到家庭婚姻。波譎云詭的歷史風云和政治漩渦,給予主人公的常常是災難性的命運重創。他們逃一樣地出走,就是企圖切斷歷史重負,在異域尋求另一種人生。然而,歷史的因襲并不因為逃離而中止,即使在地球的另一面,家族的乃至民族的昨天,宿命地追隨著他們,左右著他們,甚至決定著他們的未來。因此,“他們滿懷希望,他們夢醒破碎,他們頑強生存,他們無助哀嘆”(13)展示給讀者的仍然是人生的失意和苦澀。
還有一類作品,故國是歷史也是現實,新土是現實也是未來。作品結構呈雙線甚至多線展開。主人公頻繁地跨越國界,變換著中國子民和異國國民的雙重身份。他們的身世背景,他們的人生遭際,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愛恨情仇,勾勒交織出歷史和現實、時間與地域的經緯,使小說既有厚重的歷史感,又有逼真的現實力量。如張翎的《雁過藻溪》末雁的回國為母親治喪,串起了她的國族既往、家庭現狀、情感走向?!堆颉分胁粌H有中國女子羊陽在北京的過去式、在加拿大多倫多的現在式,還有加拿大人約翰·威爾遜和中國女子路得在中國溫州的過去式、約翰之孫保羅在多倫多的現在式、羊陽回到北京的未來預期。
跨越國境不僅僅是一種現實中的行動,更是一種文化的選擇,或曰文化認同。新移民作家有一種自覺的民族文化認同,這誰都不否認,母體文化早就如基因一般包含在他們的生命構成中。即使在異質文化語境里,他們的作品也固執地從中國文化傳統,尤其是中國古典哲學中汲取營養,發掘出符合現代理想的精神,并將中國文學的傳統因子融入其中。例如,嚴歌苓的《扶?!贰⒁缘兰业木瘛盎钡襞斯目嚯y,塑造出堅忍,寬容,以柔克剛的“地母”型中國女性形象;秋塵的《時差》則從佛老思想中分辨合乎人道主義的內容,還用儒家詩學中溫柔敦厚的人生態度規范人物的思想行為;劉荒田的“假洋鬼子”系列散文,為海外的中國人繪出了一幅生動的“清明上河圖”,飽含東方文化的神韻,也鞭笞東方文化的糟粕。
但是,遷徙的族裔都必然會遇到兩種文化沖突的問題。一方面他們既要堅守民族文化之根,抵制同化,抗拒失語;另一方面,他們也必須適應異質文化的價值規范,并力求獲得對方的認同,以便能在“人家的地盤”上求生存,求發展。何況,西方文化還是一種強勢的、現代性的文化,新移民不可能完全拒絕、排斥它。實際上他們在接受西方物質文明的時候,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文化的洗禮,只不過,成熟的年齡和知識結構,加上生活閱歷,使他們能夠比較理性地、有選擇地接受西方文化中的精華,在全球化多元環境下,既執守著中華民族自身文化的意義和功能,又鐘情于以跨國族身份和超地域文化形態重構一個新的文化家園。
美國華文評論家陳瑞琳這樣評價張翎:“她的精神成熟卓然地表現在能夠冷靜地駕馭中西文化尺度的價值取舍,在那梅雨綿綿的溫州小城與多倫多亞德萊街的咖啡彌漫之間,她尋找的是兩種文化的交融互補,是移民心靈在經歷漂泊后的精神熔鑄。”(14) 張翎在海外生活多年之后,了解到人類的所謂差異和沖突其實是很皮毛的,更深層一些的東西里卻蘊藏著無限的共通性。她與一些從未到過中國的人交談,能感受到精神上的和諧飛翔。所以她說:“一旦精神飛翔起來的時候,那些不同就變得渺小而無關緊要。其實我認為人類的許多精神特質是共同的,所以我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去關注超越種族文化膚色地域等概念的人類共性。我的故事是純粹的人和人之間的故事,而不是所謂外國人和中國人之間的故事。我筆下的‘老外’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洋人。一切人類共通的真實精神特質,也同樣在他們身上顯現。”(15) 以這樣一種跨民族的概念去感知社會,去了解人物,去深入到人類整體的生存困擾中去尋找精神“出路”,可以說是一種與世界銜接才能產生的健全的藝術企圖。這種企圖,在其他優秀的新移民作家筆下也同樣顯現。 ■
【注釋】
① (15)萬沐:《開花結果在彼岸——〈北美時報〉記者對加拿大作家張翎的采訪》,載《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5年第2期。
②③⑦ 江少川:《走近大洋彼岸的繆斯——嚴歌苓訪談錄》,載《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6年第3期。
④ 陳涵平:《北美新華文文學的發展軌跡》,載《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4年第1期。
⑤⑥ (13) 陳瑞琳:引自融融、陳瑞琳主編《一代飛鴻——北美中國大陸新移民作家小說精選與評點》,15、127、15頁,美國輕舟出版社,2005。
⑧ 劉慧琴:引自融融、陳瑞琳主編《一代飛鴻——北美中國大陸新移民作家小說精選與評點》,573頁,美國輕舟出版社,2005。
⑨ 陳瑞琳:《隔洋相看“幽州臺”——朱琦文化散文鉤沉》,美國《僑報·副刊》2004年4月2日。
⑩(11)(12)(14) 陳瑞琳:《“銜木”的燕子——海外新移民作家的文化“移植”之路》,載《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5年第2期。
(劉紅林,江蘇省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