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魏以降,中原戰亂不斷、政權更迭頻繁。自公元304年“漢(前趙)”和“成(漢)”建立開始,至公元439年北魏滅北涼,重又統一北方止。百余年間,中國北方地區前后共出現十五個地方割據政權加之四川地區的“成漢”,史稱“十六國”,這一時期也成為中國歷史上最為動蕩混亂的時期之一。仰及大一統的中原政權興起和發展的敦煌,此時非但沒有因中原王朝的衰落而破敗、毀棄,反而因其遠離中原戰禍,加之安定的社會環境吸引了中原大量較高層次的移民,他們所帶來的先進的生產技術、文化技藝以及政治管理經驗,有力地推動了城市的發展,也正是這一時期的發展,使得割據時代的敦煌竟達到了大一統時期所沒有的高度,促成了敦煌城市發展的一次飛躍:由前代的邊塞軍鎮演變為絲綢之路東西文化交往的商貿文化樞紐城市。
軍事主導型城市定位的確立
敦煌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4000年前的夏代。《左傳·昭公九年》載:“允姓之奸,居于瓜州”[1],《史記·五帝本紀》載:舜歸,言于帝(堯)“遷三苗于三危,以變西戎。”[2]卷1《五帝本紀》第28頁《通典》亦有:“沙州,昔舜流三苗于三危,即其地也。”[3]卷174至張騫出使西域前,敦煌先后曾為賽種人、烏孫、月氏和匈奴所占據。漢武帝時,霍去病領大軍發動對匈奴的三次大規模進攻后漢王朝控制河西地區,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分武威、酒泉地置張掖、敦煌郡,徙民以實之”[4]卷6《武帝紀》第189頁,“敦煌”之名即始于此。[5] 卷2地理志
敦煌扼河西咽喉,總湊西海之道,軍事政治地位極其重要。敦煌是在漢王朝西出關隴,與匈奴不斷的爭奪而向西域逐步推進的過程中,為加強新領地的控制而設立的,這也確立了敦煌的定位就是東護關隴、西進中亞的軍事基地。敦煌作為開疆拓邊的前沿陣地,在設郡縣同時,更注重軍事工事的建設,“列四郡、據兩關”[4]卷96《西域傳》第3873頁。立玉門關、陽關,駐軍鎮守。同時,“自敦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而輪臺、渠犂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以濟外國使者。”[4]卷96《西域傳》第3873頁
河西敦煌地區作為地處邊疆的新開發地區,中原人視為畏途,加之此時的內地,人地矛盾尚不突出,關東地區尚有較多荒地可供開墾,自然也就不可能吸引大批百姓自愿前往,而軍隊與政權的存在又不能缺少必要的農耕生產來維持。故此,政府只能以強制命令的方式征發內地貧民或罪犯前往。這種征發,在漢初是一種常例,每征服一地,即以內地貧民罪犯謫吏往而實之。平南越、定西南夷,北出上谷、漁陽、秦中、河南等地,無不征內地貧民罪犯而實其地。《漢書·武帝紀》載:元狩五年,“徙天下奸猾吏民于邊”[4]卷6《武帝紀》第179頁。雖敦煌設郡在元狩之后,但有理由確信,敦煌的百姓也多是以這種方式遷去的[6]第10頁,征和九年(公元前91年),“巫蠱之禍”后,“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4]卷66《劉屈傳》第2882頁
這些來自內地被官府視為“奸猾”之屬的罪吏貧民與屯田兵士一同開荒辟田、辛勤耕稼,使得敦煌逐步實現了中央政府建立穩固的軍事基地,保障往來使者交通的預定目標。后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歲余而出敦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余匹驢騾橐它以萬數。”[2]卷123《大宛列傳》第3176頁兵士、人員、軍需自全國各地集聚敦煌,大軍從此出征。這也證明,經過幾十年的初步經營,敦煌作為西漢王朝開展西撫西域諸國,北御匈奴的軍事行動之后方基地的定位完全確立,同時也奠定了敦煌早期開發的基礎。
其后,漢王朝擊退劫掠河西的匈奴,招撫西域諸國后,由于地處河西走廊之咽喉,東西交通之要沖,加之較為穩固的農業基礎和駐軍的保護,往來商旅漸興,形成了舉世矚目的“絲綢之路”,敦煌伴隨著商路的興起逐漸發展乃至繁榮。至西漢元始二年(公元2年),敦煌轄縣六,為“敦煌、冥安、效轂、淵泉、廣至、龍勒”,共計“戶萬一千二百,口三萬八千三百三十五”。[4]卷28《地理志》第1614頁無怪乎《耆舊記》中贊之,敦煌為“華戎所交一都會”[7]卷113《郡國志》第2521頁。但對于此時的敦煌來說,這種繁榮還僅是在外部因素誘導下的一種表象的繁華,尚沒有形成促使城市由軍事型向商貿文化型轉變的核心要素。其繁榮主要是因為承平日久,軍事行動減少,而交通優勢凸現而成。東漢時的敦煌狀況也從反面驗證了這種軍事色彩淡化不是根本性的。較之西漢時期,東漢國力衰弱,尤在立國之初,在無力用兵西北且都護不出的情形下,敦煌作為軍事基地的作用重又明顯起來。“(元初六年,公元113年)置護西域副校尉居敦煌,復部營兵三百人。”[7]卷88《西域傳》第2911頁作為城市發展的基礎——人口來看,此時的敦煌居民仍舊依靠政府強迫減罪的死刑犯或其家屬遷往邊區。正如葛劍雄所講:“這類遷移雖也有屯田或開發的作用,但主要是軍事防御的緊迫需要。”[8]第161頁這也充分證明,至東漢時,敦煌在城市定位上仍舊是作為西北一重要邊防城市而不是絲路文化商貿型城市。
由軍事要塞到西州文化重鎮
曹魏、西晉時期,中原紛爭漸起,而敦煌河西卻較為平靜,中原流民開始零散地前來,敦煌的發展也開始加速。至晉太康年間,敦煌“統縣十二,戶六千三百”[9]卷14《地理志》第434頁,位居涼州七郡之首。但此時的發展更多是帶有一種漢末河西戰亂后的一種恢復性發展[10],歸根結底仍舊還只是一個基礎階段的積累,但也正是有了這種積累才為十六國時期大規模移民帶來的飛躍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隨著中原戰亂的加劇,一個敦煌發展的黃金時代到來了。
十六國時期,中原戰亂動蕩,政權更迭頻繁,百姓流離失所,原本富庶繁華的黃河流域一片凋敝。河西地區雖也有割據政權間的征戰攻伐,但畢竟較中原仍算安定,更為重要的是,當地這些割據勢力從維護自身統治出發,都力保區域的穩定與發展,故“河西秩序安定,經濟豐饒,既為中州人士避難之地,復是流民移徙之區,百余年紛爭擾攘固所不免,但較之河北、山東屢經大亂者,略勝一籌。”[11]第30頁而敦煌尤勝,這也使其成為除江東、巴蜀外中原移民主要的遷入地。
河西割據政權為維持其割據勢力的存在,尤其重視安撫中原流民,發展地方經濟。同時多方延攬人才、發展文教,促進了敦煌的開發和發展,形成了一個亂世中穩定發展的區域。敦煌也在漢魏時期發展的基礎上,取得了歷史的突破,完成了城市由邊塞軍鎮向文化商貿型城市的轉型,成為西州文化重鎮。
1.安撫流民、發展生產
中原戰亂,百姓流離失所,面對穩定的河西敦煌地區,“中州避難來者,日月相繼”[9]卷86《張軌傳》第2225頁。面對前來的中原流民,各個政權都大力安置流民,為僑置郡縣。前涼張軌“分武威置武興郡以居之”[9]卷86《張軌傳》第2225頁。麟嘉七年(公元394年)后涼內亂“武威、張掖已東人西奔敦煌、晉昌者數千戶”[12]卷91《西涼錄一》第7頁。此時,敦煌一帶居住的移民多達23000余戶10萬余人。[13]第137頁后西涼李暠“分南人五千戶置會稽郡,中州人五千戶置廣夏郡,余萬三千戶分置武成、武興、張掖三郡。”[12]卷91《西涼錄一》第7頁
在安撫流民的同時,各政權較前代更加注重地方水利建設。前涼沙州刺史楊宣在州南修陽開渠長十五里,又在州東修北府渠長四十五里[14]卷86第1928頁;前涼敦煌太守陰澹在州西南修陰安渠長七里[14]卷86第1915頁;后涼敦煌太守孟敏在州西南修孟敏渠(又稱孟授渠)長二十里[14]卷87第1946頁。
割據政權不僅重視農耕經濟的發展,更依賴于敦煌處“絲綢之路”咽喉、總湊西海之道的有利條件,大力發展商業。由于地處東西交通之孔道,“商侶往來,無有停絕”[15]卷1第3頁,“商胡販客,日款于塞下”[7]卷88《西域傳》第2931頁,可謂是商業興盛,物阜民興。
與此同時,中原戰亂、商旅不通,以至錢幣不行,甚至于倒退到以谷帛等實物充當貨幣,而此時的河西敦煌地區,前涼張軌納太府參軍索輔建議,恢復了廢止已久的五銖錢,“(軌)立制準布用錢,錢遂大行,人賴其利。”[9]卷86《張軌傳》第2226頁這也從另一側面反映出這一時期敦煌社會經濟發展所達到的高度。
2.延攬人才、大興文教
中原地區遠赴河西避難之士民,其中不乏學者、文人,河西割據政權對他們禮遇有加,他們所帶來的中原儒學,傳承不輟,也使得河西儒學成為北魏一統北方后儒學復興的一支重要力量。[16]第46頁中原地區經典毀于戰爭之中,隨中原學者的到來,河西走廊地區不僅保留了許多古代中國典籍,而且還造就了一批有學之士,其著名者以“敦煌五龍”為負盛名。
當地政權不僅禮遇外來學者人才,更重視本地青年才俊的培養,重視以儒學理政。前涼時代,“征九郡胄子五百人,立學校,始置崇文祭酒,位視別駕,春秋行鄉射之禮。”[9]卷86《張軌傳》第2222頁,西涼李暠初“命立泮宮,增高門學生五百人。”[12]卷91《北涼錄第一》第3頁;后又親寫諸葛亮訓誡以朂諸子,“周孔之教,盡在中矣,為國足以致安,立身足以成名。”[12]卷91《北涼錄第一》第9頁
由是,方有“涼土雖地居戎域,然自張氏以來,號有華風”[12]卷97《北涼錄第四》第7頁,“區區河右,而學者埒于中原”[17]卷83《文苑傳》2778頁,的河西煌煌氣象的形成,固然是中州才令、秦雍士門與西州德望所共同創造,更與河西政權禮遇人才、重視文教分不開的。
也正是在這種狀況下,庚子元年(公元400年)李暠稱涼王于敦煌,史稱西涼,當時敦煌“郡大眾殷,制御西域,管轄萬里”[9]卷87《涼武昭王傳》第2264頁,一時于闐致玉,“鄯善前部王遣使貢其方物”[9]卷87《涼武昭王傳》第2263頁,敦煌在歷史上唯一的一次成為割據政權的政治中心,這是敦煌城市發展的重要標志,更標志著漢魏以來敦煌政治文化發展達到一個新高度。
3.禮遇高僧、廣布佛法
除鼓勵儒學發展外,割據政權也大力支持佛教的傳播,沿絲綢商道傳入的佛教在這一時期的河西敦煌也迎來了發展的黃金時代。
“絲路”文化及佛學研究者將絲綢之路文化圈內的佛教文化分為三個大區:中亞佛教文化、西域佛教文化和敦煌到長安的漢地佛教文化。敦煌河西地區正好是“絲路”文化圈漢地佛教文化傳播的中心。敦煌地處絲路孔道,在西晉末至十六國的戰亂中,中原與西域的聯系不時中斷,但河西卻與西域交通不絕,成為西域文化向東傳播的中介。[13]第143頁
佛教在敦煌的發展,除僧人的基于信仰的虔誠和亂世中普通民眾的心理需要外,與當時統治者的大力支持也是分不開的。前涼王張天錫曾親自主持譯經活動[18]卷四下第109頁,北涼沮渠蒙篤信佛法,熱心傳譯,還將姑臧內苑豫宮專門辟為譯場,曇摩讖即在此翻譯過佛經。
除了組織譯經、禮奉佛法外,統治者還大興佛寺、開鑿石窟、塑佛立像,舉世聞名的莫高窟即始于此時。《魏書》卷114《釋老志》稱:“涼州自張軌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舊式,村塢相屬,多有塔寺。太延中,涼州平,徙其國人于京邑,沙門佛事皆俱東,象教彌增矣。尋以沙門眾多,詔罷年五十以下者。”[19]卷114《釋老志》第3032頁。
由此可觀之,百余年間佛教在敦煌發展所達到的輝煌使敦煌也成了世所聞名的西域佛國。
割據時代敦煌飛躍的思考
十六國時期,敦煌在割據政權控制下,政治、文化、社會經濟取得了大一統的兩漢時期所不曾有的突破性發展,從城市的定位講,從軍事邊關迅速成長為商貿文化重鎮。由于這種飛躍并非是在大一統的兩漢實現的,而恰恰是最為動亂的十六國分裂割據時期,這種沒有安定統一的大環境卻能獲得大一統時代所沒有的飛躍發展,引起我們很多思考。
其一,大一統的中央政權固然能推動、促進邊境地區的開發和城市的發展,但這種推動力僅僅是有利的外因而已,在城市發展中的發揮的也并非完全是決定性基礎性作用。
敦煌這百余年的發展歷程充分證明了:與大一統的中央政權的推動相比,一個局部安定的社會秩序和穩定的政局以及較為科學合理的政策所產生的影響對于一個地區或城市的發展,作用更為巨大,也更為根本。
在傳統時代的大一統的王朝體系下,一切政策的實行都要求全國統一,而這種統一在某種意義上極有可能蛻變為一種忽視不同地區具體情況差異的僵化和死板。同時,這種政策的統一更多的是從強化中央對地方的控制而不是首先以地方發展為其基本出發點和最終目的。與之相較,割據時代的地方政權為維護其統治的存在,會更多地關注地方的開發和發展。但這種割據式的開發所發揮的有力作用也有一個底線,這個底線就是必須有一個可供其維持基本發展的區域。這個區域可以是一個在地域和規模上稍加放大而實際功能并無二異的“鄉腳”,對于個體城市的成長來說,只要有一個穩固的“鄉腳”便可以在合理積極的政策推動下,促進城市的發展和成長。
其二,城市的發展要持久必須形成一種特色的城市文化內涵與城市精神,這種精神是一個城市的靈魂,是城市賴以維系的支柱。城市靈魂的形成不僅需要物質層面的發展,更依賴于城市所吸納、產生、積淀的文化底蘊。這種城市精神正如喬爾·科特金在《全球城市史》中對城市內涵要素之一的“神圣”的解讀。喬氏認為“神圣”“屬宗教層面的概念,所以也可理解為道德操守的約束或市民屬性的認同,是某座城市賴以維系的精神支柱”[20] 第3頁,城市也只有在文化得到發展并形成其獨有的文化內涵后才能形成這種具有極大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城市精神。
敦煌在西漢初年雖也有過輝煌,但也正是因為那時的城市尚沒有形成獨特的城市文化和城市精神,所以在中原王朝衰落,政治支撐能力弱化后,城市也就沒有了往昔的顏色。與之相反,十六國時期,雖沒有強有力的中原政權的支持,但因為大量文人學者的遷入和割據統治者重視文教,在經濟恢復發展的基礎上,形成了以儒學和佛學為核心的城市精神,才促成敦煌的真正轉型,完成了由漢初設郡時的邊塞軍鎮向“絲綢之路”商貿文化交流樞紐城市的轉型,也正是由于十六國時期的這種成功轉型,奠定了敦煌后世發展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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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敦煌五龍”為郭瑀、劉昞、宋纖、宋繇、闞骃。見孫修身著《敦煌與中西交通研究》甘肅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12頁。
“鄉腳”是明清市鎮研究中所運用的一個概念,指市鎮商業輻射區域,也即市鎮產生成長所依賴的必要的地域支持。
(作者單位: 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