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經武戎馬一生,戰功赫赫,為新中國的建立和建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他走向革命道路的那段經歷,卻鮮為人知。
在革命思想的熏陶下,他結識了曾希圣、張際春、伍云甫等一批進步學生,參加了驅逐反動校長劉志遠的斗爭
1906年7月15日,張經武出生在湘贛邊界羅霄山脈中段湖南炎陵縣(原酃縣)沔渡鎮下關芒頭垅的一個農民家庭,取名仁山。1919年夏,衡陽省立第三師范學校到炎陵縣招收新生。正值小學畢業,張仁山考慮到家境貧困,便報名參加了考試。他想,將來能當一名小學教員,也就如愿知足了。結果,他以優異成績被錄取。
衡陽三師以設施齊全、治學嚴謹而聞名湖南,加上環境優美,張仁山感到這正是求學的極好機會,他如饑似渴,刻苦攻讀,寫得一手好作文。國文教師常常把他的作文當作范文,念給學生聽。張仁山也對這位國文教師十分尊敬。這位國文老師取“經文緯武”之含義為他改名為“張經武”。
張經武在校生活清貧,來往炎陵、衡陽數百華里,都是步行。幸虧學校不收學費,只收一點伙食費,才得安心。讀完一年,家里連他的一點伙食費也難籌集,他只得輟學回家。
祖母找來一位同族的裁縫師傅,讓孫兒學習縫紉。她對張經武說:“孩子,這手藝不遭日曬,也不受雨淋,你就安心學吧!”
從此,張經武跟著師傅,走東家,跑西家,廣泛接觸社會。師傅帶他所去的大都是富豪之家,他們不勞動,卻是糧食滿倉,綢緞滿柜。而貧苦勞動人民長年面朝黃土背朝天,卻難得縫一件衣服。
兩年過去了,他體會到了人間的酸甜苦辣,感到世界太不公平,他不愿把學得的手藝只為地主豪紳服務。為了謀求自己的前途出路,多次向祖母、父親提出復學的要求。祖母同意了,父親也不得不答應。父親找到了本族祠堂,大家見張經武聰穎好學,便資助他回到衡陽三師。
張經武珍惜難得的復學機會,奮發學習。音樂課上,教師發現他一副好嗓子,對他重點培養。他刻苦練習,每天一早,湘江河畔都能聽到他優美的歌聲。半年過去了,終于成為三師歌壇上的一名高手,尤其是他的京劇表演非同一般。張經武愛好體育運動,年級之間的籃球賽也少不了他。
此時,三師成立了共產黨支部和各種進步組織,學生思想十分活躍,很多學生爭相閱讀《共產黨宣言》、《湘江評論》等革命進步書刊。張經武對這些革命書刊產生了濃厚興趣。在讀書活動中,他逐步結識了劉寅生、曾希圣、張際春、伍云甫等一批進步同學。
當時,國民黨安插在三師任校長的劉志遠思想格外反動,他嚴禁學生閱讀進步書刊,無理開除思想進步的學生,遭到學生的強烈反對和嚴厲譴責。1923年,在三師黨支部的秘密組織和領導下,廣大進步學生發動了一場驅逐反動校長劉志遠的斗爭,張經武和劉寅生、曾希圣、張際春、伍云甫等同學一道,走上衡陽街頭,散發“驅劉”傳單,并組織“請愿團”赴省教育廳,以劉志遠無理開除學生、克扣學生伙食費為理由,要求撤銷劉志遠的校長職務,劉志遠嚇得逃到長沙達一星期之久。
1925年,“五卅運動”后,張經武也顧不上畢業前夕的復習,和同學們一起走向街頭,參與游行的行列。特別是課余之后,他常和曾希圣、張際春、伍云甫等同學在一起,討論祖國的前途,探索救國的道路。面對腐敗、落后的中國,張經武決心畢業后放棄從教,報考軍校,將來做一個軍人,報效祖國。
被兩所軍校同時錄取后,他選擇了河南滬案后援建國軍軍官學校
1925年7月,張經武從湖南省立第三師范學校畢業回到家鄉炎陵沔渡鄉下關村,全村人為村里出了個高材生而高興,前來祝賀的親戚、朋友絡繹不絕,幾位手持聘書的校長也紛紛登門,請他去任教,他都婉言謝絕了。父親、親朋戚友都難以理解,他說:“中國這樣一個泱泱大國,卻常常受到小國的欺侮,這不令人感到恥辱嗎?因此,我在學校就已決心報考軍校,以求將來保家衛國。今天回家,就是想告訴父親,向親友辭行。”
父親挽留不住,親友也說不過他,于是大家為他出謀劃策,他們說:酃縣在北京求學謀事的人不少,有郭春濤、何孟雄、賈鴻猷、賈紆青、李樹彝……你不妨去那里求助他們,考上好的軍校。
張經武也覺得應該到北京去開闊一下視野。于是19歲的張經武便離開了家鄉,踏上了北上北京的火車。
初到北京,張經武顧不上游覽古跡名勝,便速速找了一家旅社住了下來。在房間,張經武發現一張半新半舊的《商報》。一行報道黃埔新軍取得東征勝利的醒目標題映入他的眼中。他聚精會神地讀了起來。文章寫道:“軍行所至,不憂民間一草一木,老嫗婦孺,喜而擠觀。雞犬不驚,商市安堵,入夜無空房則執篷營。東江人民父老,謂民國以來僅此所見仍是真正革命軍,真正保國衛民之革命軍。”張經武越往下讀,越對黃埔軍校感到羨慕和崇敬。
次日清晨,他來到北京大學,找到了當時任國民黨北京市特別黨部常務委員兼組織部長的郭春濤。
郭春濤聽他的口音和自我介紹,便十分關切地問道:“你這么年紀輕輕,為什么單個兒跑到這里?”張經武回答說:“當今祖國生死存亡,全賴我輩青年,我來北京,就是報考軍校,尋求革命,以求習武衛國。”
郭春濤聽著張經武的回答,內心深感敬佩,便笑著說:“你算來得巧,黃埔軍校正在北京招生,過幾天就考試,不過報考的人很多,如果是國民黨員,錄取的可能性就會更大。”
張經武特別高興,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我能加入國民黨嗎?”
郭春濤說:“只要你擁護三民主義,就可加入國民黨。”
張經武在湖南三師學習時,對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早有所了解,他馬上回答說:“三民主義乃孫中山救國之綱領,主張民族自求解放,反對帝國主義侵略;主張民主自由權利為一般平民所共有;主張平均地權。同時還主張聯俄、聯共、扶助農工,這些我是堅決擁護的。”
郭春濤欣賞這位從家鄉來的青年,他說:“你既然有此報國之志,我可以做你的介紹人。”
時隔兩天,張經武就經郭春濤、賈鴻猷介紹,在北京翠花胡同的一間屋子里宣誓加入了中國國民黨。
張經武以國民黨黨員的身份順利參加了黃埔軍校的招生考試。從考場出來,他又聽到一些考生議論河南樊鐘秀部創辦的滬案后援建國軍軍官學校在北京招生的事情。他從考生的議論中還知道,樊鐘秀的建國軍,乃是孫中山親自命名的,并有“天下第一軍”之稱,因此,他又毫不猶豫地參加了滬案后援建國軍軍官學校的招生考試。
由于他成績優良,兩校都寄來了錄取通知單,他感到高興,又對究竟去哪所軍校難以作出最后決定。此時,他所帶的盤費也所剩無幾,便決定暫時回湖南,找朋友再作商討。
在南下的火車上,一個操江西口音的青年坐在他的對面,兩人相互攀談后,發現他也考上了滬案后援建國軍軍官學校。這位青年自我介紹說:“我叫姚進,圖個伴,就一同去河南軍校吧!”
于是,張經武就和姚進在許昌下了車,一同來到了滬案后援建國軍軍官學校。報到時,張經武發現學生中無一名是國民黨員,他也就沒把國民黨員的組織介紹信交給學校,就這樣,黨齡不到一個月的張經武自動脫離了國民黨。
軍閥爭斗,前途無望,他走出軍校,準備去湘鄂西尋找賀龍隊伍。在武昌,經曾希圣一番勸說,他重返軍校找到了黨組織
張經武善于學習,投彈、射擊、戰術樣樣都很優秀。校長王鼎洛對他非常欣賞。
1926年7月9日,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16日,廣州革命政府致電樊鐘秀:“北伐大軍業經出發,援湘部隊捷報已聞,武漢會師為期不遠”,希望樊部接應,抄襲吳佩孚的后路,借以收南北夾擊之效。樊收到電文,極為振奮,遂將所部擴編為4個軍,揮師出征。
當時,軍校師生也奉命參加討吳戰役。不少學生一聞打仗,便不辭而別,張經武等卻認為這是學習軍事、報效祖國的大好時機,隨部隊趕赴寶豐,擔任守城勤務,投身戰斗之中。
7月27日,國民政府代主席譚延門任命樊鐘秀為國民革命軍第十三軍軍長。樊鐘秀率軍南下,9月10日與國民革命軍會師武漢,為北伐勝利立下大功。
樊鐘秀回師河南,大獎三軍,張經武調學生隊任排長。不久,新編第五師成立,原校長王鼎洛調任師長,隨即將張經武調師部任參謀。
樊鐘秀下野后,王鼎洛率新編五師來到武漢,投靠了桂系軍閥白崇禧,張經武改任排長一職,并隨后派到武漢軍官補習班學習3個月,返回部隊后,先后擔任了湖北警備軍的連長、副營長。
1929年蔣桂戰爭結束,桂系部隊全被蔣介石改編,其部隊干部全被換上黃埔軍校的學生。張經武被解職后,在唐生智部隊中任排長,駐防洛陽。
一天,他在游覽古城時,突然遇到了三師的老同學曾希圣、伍云甫和同鄉賈紆青。張經武得知他們也在唐生智部干事。此時,曾希圣、伍云甫、賈紆青都已是共產黨員,因受黨組織派遣,同在唐生智部開展秘密政治工作,他們沒有把自己的身份透露。臨別時,曾希圣告知張經武,今后有事,可到武昌找他們。
1929年冬,張經武在作戰中負傷,住進了徐州醫院。躺在病床上,他思緒紛繁,回想在國民黨部隊的坎坷經歷,他感到再在國民黨軍隊混下去,前途渺茫,難以實現自己報效祖國的抱負,決意去湘鄂西尋找賀龍部隊。并準備路過武昌,將此事告知老同學。
1930年春,張經武從徐州來到了武昌。他和曾希圣、伍云甫一同來到了一家小茶館,三人邊飲邊談。
張經武直言不諱,訴出了自己的苦衷:“我原想報考軍校,為國出力,但當今軍閥腐敗,相互殘殺,再在國民黨部隊干下去,就會廢了自己的前途。我已決心離開國民黨部隊,去湘鄂西尋找賀龍部隊,那里才是共產黨領導,為人民謀解放的軍隊,才是我實現抱負的地方。因此,今日前來,就是向兩位兄長告辭的。”
曾希圣、伍云甫見張經武有志尋找共產黨,便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曾希圣說:“只要老弟有志,就聽我們一句話,繼續返回建國軍。”
張經武說:“再給建國軍干,有什么前途,那里又沒有黨的組織。”
曾希圣說:“我在建國軍教導團做過政治工作,那里有共產黨的組織,你可以做點兵運工作,就會找到他們。”
張經武聽了曾希圣、伍云甫的勸告,返回了建國軍。
張經武回到建國軍,目睹中原大戰,對軍閥混戰,尤其對蔣介石更是切齒痛恨。此時,建國軍其部屬軍官大都是原建國軍軍官學校的學生,張經武被任命為教育團學生隊第二大隊長。
張經武關愛士兵,經常從微薄的薪水中擠出一部分,接濟家庭困難的戰士。他的一舉一動引起了同時上軍校的同學、已是共產黨員的姚進特別關注。
1930年6月下旬,張經武經姚進、劉同德介紹,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隨后擔任校委委員和干部黨支部負責人。
1931年春,張經武等根據黨組織的指示,借團長克扣士兵軍餉為理由,領導士兵開展了一場年關斗爭。一夜之間,部隊的每個營房、公共場所都撒滿了油印的革命傳單,團長老羞成怒,下令搜捕一切可疑分子。張經武也被捕關進了牢房。由于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團長只好把張經武放了。
中共河南省委考慮張經武的處境,決定讓張經武離開國民黨部隊,調省委暫任交通員,待機再去鄂豫皖蘇區。
不久,張經武以被團長非法扣押為由,憤然辭去了大隊長一職。
張經武在中共河南省委等待分配期間,他的老同學曾希圣由上海中央局來到河南巡視工作,他將張經武帶到上海,參加了中央舉辦的訓練班學習,分配到訓練工作糾察隊。
1932年春,張經武根據中央局指示,隨曾希圣由上海來到中央蘇區瑞金。
當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和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剛剛成立,急需各個方面的干部。紅軍學校校長劉伯承、總支書記蔡暢在沙洲壩的一幢兩層樓房里接見了曾希圣及隨來的張經武。曾希圣對張經武的經歷作了簡單介紹,在此之前,劉伯承、蔡暢對張經武的歷史也作了審查。
劉伯承高興地對張經武說:“我們正在籌辦紅軍學校,你讀了幾年師范,又學了幾年軍事,正是雪中送炭!你就去紅軍學校工作吧。”
張經武走馬上任,被任命為紅軍學校政治營營長,并兼任教學工作。同年6月,出任中革軍委軍事教導團團長,從此,走上了職業革命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