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shù)氖磷?/h1>
2007-01-01 00:00:00龍會吟
金山 2007年4期
姥爺家門口有棵柿子樹，是姥爺四十歲那年栽下的。沒過幾年，一到秋天，紅嘟嘟的柿子，就燈籠似的掛滿了一樹。
姥爺就經(jīng)常捎信，要外孫們?nèi)フ磷印?/p>
那時大旦二旦的父母還在鄉(xiāng)下，一接到姥爺捎的口信，兄弟倆連學(xué)都不上了，興沖沖地就去了姥爺家。姥爺家不遠(yuǎn)，也就十幾華里，但全是山路，翻山越嶺，很不容易。大旦二旦常常一路小跑，跑到姥爺家里，也不喊累，刷刷地爬上樹去，先摘下一個熟透了的柿子，張嘴就咬。在姥爺家里吃足了癮，還要裝兩尼龍袋子回家。裝得滿滿的，連尼龍袋的口子都扎不攏。
姥姥就喊，少裝點(diǎn)，少裝點(diǎn)，裝那么多干什么？
姥爺不高興了，拿眼瞪姥姥，說，拿幾個柿子你就心疼了？不給他們吃給誰吃？
姥姥感到委屈，說，你以為我是怕他們拿多了？我是擔(dān)心他們背不動。
背得動，背得動，再沉我們也背得動。大旦和二旦嚷著，背起柿子就走，也不要姥爺送。走了不到一里路，他們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背上像壓著一座大山，每邁動一步都艱難萬分。這時他們才理解了姥姥的一片好心，才后悔不該背那么多。但是他們舍不得把柿子扔掉一些，兄弟倆互相鼓勵互相打氣，咬緊牙齒一步步往家里挪。十幾華里路，他們從上午走到天黑。
第二年秋天，他們從姥爺家回去時，柿子比上年背得還多，路也比上年走得更累，但他們覺得值。
姥爺也覺得值。高興他的柿子能讓外孫這樣喜歡。
后來，大旦二旦的父母遷到縣城去了，大旦二旦也進(jìn)了縣城中學(xué)讀書。縣城離姥爺家里很遠(yuǎn)，先要坐幾個小時的車，然后再爬一個小時的山。姥爺?shù)募以谏桔昀铮两駴]通公路。
霜降一過，姥爺又捎來口信，要大旦二旦去摘柿子。
大旦不想去了。大旦說，走這么遠(yuǎn)的路去摘柿子，人家會笑我們是傻子。二旦也不想去。二旦也說，柿子城里有的是，想吃了就去買幾個，又不貴。
大旦二旦不去，姥爺?shù)目谛啪蜕觽€不停，有一次還打電話來了。是姥爺走十幾里路到鄉(xiāng)政府打來的。媽媽說，你們再不去，姥爺都要急死了。爸爸也說，在家時你們那么想去姥爺家，現(xiàn)在為什么不去了？要是把姥爺氣出病來，你們倆負(fù)責(zé)。
大旦二旦就很不情愿地去姥爺家，是霜降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個雙休日。
姥爺正在柿子樹下吆鳥雀。
柿子熟透了，一個個紅彤彤的，在秋陽下閃著耀眼的光澤。鳥雀們被那光澤吸引了，成群結(jié)隊(duì)地飛來，想用尖尖的嘴巴啄食柿子。姥爺拿了根長桿，一邊揮舞，一邊大聲吆喝，鳥雀被嚇走了，姥爺?shù)倪汉纫煌＃鼈冇诛w了回來。
姥爺就罵，發(fā)瘟的，我的柿子是留給外孫吃的，你們來搶什么！嘴里又“呵嗬呵嗬”地吼著。
大旦二旦就覺得好笑。
外孫終于來了。姥爺高興得兩眼發(fā)潮。你們再不來，柿子都被鳥雀啄完了。姥爺嗔怪著，要大旦二旦馬上上樹摘。大旦說，二旦，你上樹吧。二旦說，你上，我爬到樹上就頭暈。姥爺奇怪了，說，以前你們不是都爭著上樹嗎，今天怎么都不敢上樹了？你們不敢上，我上。姥爺搬來一架梯子，沿著梯子爬上去。他在樹上摘，大旦二旦在下面接。摘了半天，才把柿子摘完。姥爺累得直喘氣，要大旦二旦多拿些柿子回城里去。
大旦說，不要，城里有柿子賣。
姥爺說，買要錢，姥爺?shù)氖磷硬灰X。
二旦說，這么遠(yuǎn)，帶東西不方便。
姥爺說，不方便就少帶點(diǎn)。
姥爺拿出兩個尼龍袋子，裝上柿子，要大旦二旦帶到城里去。大旦二旦只要小半袋，推來推去都不肯背。大旦說，二旦，你背。二旦說，你背，你比我大，大的要愛護(hù)小的。大旦說，你小就更應(yīng)該背，小的要尊敬大的。兩兄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達(dá)成一致，拿根棍子兩人抬。
姥爺嘆了口氣，說，這兩個孩子，以前裝滿一袋子也不嫌沉，爭著背，現(xiàn)在小半袋都不肯背了。可惜我背不動了。兩眼就盯著那袋沒拿走的柿子發(fā)呆。
爬山時，兄弟倆感到有點(diǎn)累。大旦對二旦說，二旦，把這些柿子扔掉算了。二旦立即擁護(hù)，說，扔了。兩人就把柿子扔在路邊的荊棘叢里。扔掉了柿子的二人，就覺得全身輕快了許多。
這時后面來了個漢子，背上背著一個鼓囊囊的袋子，看見荊棘叢里丟著袋東西，打開一看，趕緊拾起來，背在另一個肩上。大旦二旦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認(rèn)出那人是姥爺村子里的，和姥爺一家不大和，姥爺從來沒和他說過話。沒想到那小半袋柿子被他撿去了，便宜了他。大旦二旦都有點(diǎn)惋惜。
走到車站，大旦和二旦上了車。剛找到座位坐下，那個漢子也上來了，把兩個袋子都擱在他們座位前，說，現(xiàn)在不用走路了，你們不要再把柿子扔了，要不你們姥爺會傷心的。說著就要下車。
大旦說，你的袋子怎么也給我們？
漢子說，這袋子不是我的，是你們姥爺給你們的柿子，你們姥爺要我給你們送來。
漢子下了車，朝原路走了回去。
大旦二旦目瞪口呆。為了這些柿子，姥爺上門求那漢子了？
（通聯(lián)：湖南省隆回縣桃洪鎮(zhèn)朝陽路398號1棟422200）
姥爺家門口有棵柿子樹，是姥爺四十歲那年栽下的。沒過幾年，一到秋天，紅嘟嘟的柿子，就燈籠似的掛滿了一樹。
姥爺就經(jīng)常捎信，要外孫們?nèi)フ磷印?/p>
那時大旦二旦的父母還在鄉(xiāng)下，一接到姥爺捎的口信，兄弟倆連學(xué)都不上了，興沖沖地就去了姥爺家。姥爺家不遠(yuǎn)，也就十幾華里，但全是山路，翻山越嶺，很不容易。大旦二旦常常一路小跑，跑到姥爺家里，也不喊累，刷刷地爬上樹去，先摘下一個熟透了的柿子，張嘴就咬。在姥爺家里吃足了癮，還要裝兩尼龍袋子回家。裝得滿滿的，連尼龍袋的口子都扎不攏。
姥姥就喊，少裝點(diǎn)，少裝點(diǎn)，裝那么多干什么？
姥爺不高興了，拿眼瞪姥姥，說，拿幾個柿子你就心疼了？不給他們吃給誰吃？
姥姥感到委屈，說，你以為我是怕他們拿多了？我是擔(dān)心他們背不動。
背得動，背得動，再沉我們也背得動。大旦和二旦嚷著，背起柿子就走，也不要姥爺送。走了不到一里路，他們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背上像壓著一座大山，每邁動一步都艱難萬分。這時他們才理解了姥姥的一片好心，才后悔不該背那么多。但是他們舍不得把柿子扔掉一些，兄弟倆互相鼓勵互相打氣，咬緊牙齒一步步往家里挪。十幾華里路，他們從上午走到天黑。
第二年秋天，他們從姥爺家回去時，柿子比上年背得還多，路也比上年走得更累，但他們覺得值。
姥爺也覺得值。高興他的柿子能讓外孫這樣喜歡。
后來，大旦二旦的父母遷到縣城去了，大旦二旦也進(jìn)了縣城中學(xué)讀書。縣城離姥爺家里很遠(yuǎn)，先要坐幾個小時的車，然后再爬一個小時的山。姥爺?shù)募以谏桔昀铮两駴]通公路。
霜降一過，姥爺又捎來口信，要大旦二旦去摘柿子。
大旦不想去了。大旦說，走這么遠(yuǎn)的路去摘柿子，人家會笑我們是傻子。二旦也不想去。二旦也說，柿子城里有的是，想吃了就去買幾個，又不貴。
大旦二旦不去，姥爺?shù)目谛啪蜕觽€不停，有一次還打電話來了。是姥爺走十幾里路到鄉(xiāng)政府打來的。媽媽說，你們再不去，姥爺都要急死了。爸爸也說，在家時你們那么想去姥爺家，現(xiàn)在為什么不去了？要是把姥爺氣出病來，你們倆負(fù)責(zé)。
大旦二旦就很不情愿地去姥爺家，是霜降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個雙休日。
姥爺正在柿子樹下吆鳥雀。
柿子熟透了，一個個紅彤彤的，在秋陽下閃著耀眼的光澤。鳥雀們被那光澤吸引了，成群結(jié)隊(duì)地飛來，想用尖尖的嘴巴啄食柿子。姥爺拿了根長桿，一邊揮舞，一邊大聲吆喝，鳥雀被嚇走了，姥爺?shù)倪汉纫煌＃鼈冇诛w了回來。
姥爺就罵，發(fā)瘟的，我的柿子是留給外孫吃的，你們來搶什么！嘴里又“呵嗬呵嗬”地吼著。
大旦二旦就覺得好笑。
外孫終于來了。姥爺高興得兩眼發(fā)潮。你們再不來，柿子都被鳥雀啄完了。姥爺嗔怪著，要大旦二旦馬上上樹摘。大旦說，二旦，你上樹吧。二旦說，你上，我爬到樹上就頭暈。姥爺奇怪了，說，以前你們不是都爭著上樹嗎，今天怎么都不敢上樹了？你們不敢上，我上。姥爺搬來一架梯子，沿著梯子爬上去。他在樹上摘，大旦二旦在下面接。摘了半天，才把柿子摘完。姥爺累得直喘氣，要大旦二旦多拿些柿子回城里去。
大旦說，不要，城里有柿子賣。
姥爺說，買要錢，姥爺?shù)氖磷硬灰X。
二旦說，這么遠(yuǎn)，帶東西不方便。
姥爺說，不方便就少帶點(diǎn)。
姥爺拿出兩個尼龍袋子，裝上柿子，要大旦二旦帶到城里去。大旦二旦只要小半袋，推來推去都不肯背。大旦說，二旦，你背。二旦說，你背，你比我大，大的要愛護(hù)小的。大旦說，你小就更應(yīng)該背，小的要尊敬大的。兩兄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達(dá)成一致，拿根棍子兩人抬。
姥爺嘆了口氣，說，這兩個孩子，以前裝滿一袋子也不嫌沉，爭著背，現(xiàn)在小半袋都不肯背了。可惜我背不動了。兩眼就盯著那袋沒拿走的柿子發(fā)呆。
爬山時，兄弟倆感到有點(diǎn)累。大旦對二旦說，二旦，把這些柿子扔掉算了。二旦立即擁護(hù)，說，扔了。兩人就把柿子扔在路邊的荊棘叢里。扔掉了柿子的二人，就覺得全身輕快了許多。
這時后面來了個漢子，背上背著一個鼓囊囊的袋子，看見荊棘叢里丟著袋東西，打開一看，趕緊拾起來，背在另一個肩上。大旦二旦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認(rèn)出那人是姥爺村子里的，和姥爺一家不大和，姥爺從來沒和他說過話。沒想到那小半袋柿子被他撿去了，便宜了他。大旦二旦都有點(diǎn)惋惜。
走到車站，大旦和二旦上了車。剛找到座位坐下，那個漢子也上來了，把兩個袋子都擱在他們座位前，說，現(xiàn)在不用走路了，你們不要再把柿子扔了，要不你們姥爺會傷心的。說著就要下車。
大旦說，你的袋子怎么也給我們？
漢子說，這袋子不是我的，是你們姥爺給你們的柿子，你們姥爺要我給你們送來。
漢子下了車，朝原路走了回去。
大旦二旦目瞪口呆。為了這些柿子，姥爺上門求那漢子了？
（通聯(lián)：湖南省隆回縣桃洪鎮(zhèn)朝陽路398號1棟4222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