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祝貽瑾教授死了。
自從昨天這一消息傳出后,亞南大學古代材料研究所的每一個人無不感到突兀和震驚。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為何……”
“在濱州靠海邊剛挖掘的一座依山而建的古墓里發(fā)現(xiàn)了一批陶俑,他下到墓室對那些陶俑進行研究時,不幸突然死去!”
“他是怎樣死的?”
“現(xiàn)在還不清楚!”
早晨一上班,人們在紛紛議論這件事情。
“和他一起去的馮諾怎么樣了?”一位年輕女助理研究員問。
“他一點事沒有!”知情的老吳回答道,“據(jù)說當時他因別的事被一場暴雨截住,兩小時后,當他趕到古墓進入墓室里,發(fā)現(xiàn)祝教授已經死去!”
“哦……”
“大概是古墓里產生的某種有毒氣體導致了祝教授的死亡吧!”不知是誰在這樣分析判斷道。
“有這種可能,因為有人在挖掘埃及法老的金字塔時就曾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另一個人舉證道,“不過,他是不是被什么……”
“你是說他有可能因其他原因而死,比如被什么人所害?”女助理研究員不加隱諱地直言道。
她此話一出,瞬時襲來一股恐怖的氣氛,讓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了。
祝貽瑾是國內專門從事非金屬材料表面技術處理的權威專家。他目前所研究的主要課題就是對出土文物的保護。近期,他帶著馮諾和何惠杰這兩位具有碩士學位的年輕研究人員,重點是解決出土陶俑的色彩保護問題。這些物品長期埋在地下,必然受到水土、溫度等多種因素的影響,有些俑體的彩繪早已蕩然無存,大部分僅為殘留,只有少量的比較完整。但出土后一經空氣侵蝕,短時內彩繪便很快脫落。特別是被譽為世界八大奇跡的秦始皇兵馬俑,就被此問題嚴重困擾。因此他們這項研究,不僅對各類彩繪文物保護具有難得的價值,這次在濱州漢墓里發(fā)現(xiàn)的這批陶俑,不知是由于墓地緊靠海邊,還是墓冢依山而鑿,除了形體無損,其彩繪也保存得相當完好,沒有受到任何浸腐。祝貽瑾得知這一消息后,便和馮諾立即前往,誰知他走進古墓后就再也沒有出來……
為了得出一個科學而合理的結論,對社會各方有所交代。學校就祝貽瑾的死因做了調查。他們首先用一些儀器對古墓進行了測試,在墓室里并沒有發(fā)現(xiàn)能夠致人于死地的有毒氣體。然后又征得家屬的同意,對其尸體進行了檢驗,也未發(fā)現(xiàn)有機械損傷以及中毒死亡的癥狀。所以他們初步認定可能是由于某種疾病突發(fā)而引起的猝死。但在外貿部門工作的祝貽瑾的兒子祝敏對此結論并不滿意,除了要求澄清究竟是哪一種疾病導致了父親死亡外,還提出了一個猶如人們所猜測的看法。他認為祝貽瑾目前的研究受到了國內外的關注,如果他所發(fā)明的保護彩繪的噴涂型固縮劑一旦成功的話,不僅會給世界帶來極高的文化價值,而且還具有巨大的經濟價值。因為這一發(fā)明除了能夠使彩繪文物重現(xiàn)昔日的光彩外,同時每年全世界文物保護也能節(jié)省巨額資金。所以極有可能是有人覬覦這一成果,才導致了其父的死亡。
“照你這么說,你懷疑你父親……是被別人謀害而死?”亞南大學的蔣副校長問道。
“是的,難道你不覺得有這種可能嗎?”戴副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祝敏持懷疑的口氣反問道。
“這……”蔣副校長有些口訥,“我認為不會的吧!”
“是的,我也不希望有這種事情發(fā)生,可現(xiàn)在……”他一臉無奈地攤開雙手,“父親的死找不到任何原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們自然會產生這種懷疑的!”
“那你的意思……”
“我認為有必要通過司法部門查清父親的死因,以免給人們造成種種誤會!”祝敏要求道,“同時也給我們家屬一個明白!”
“這個嘛……”蔣副院長猶豫一陣后回答。“恐怕得需學校研究后才能決定!”
“好吧,我們等待著研究結果,希望能越快越好!”祝敏說完后站起身告辭。
送走祝敏,蔣副校長不由在辦公室踱了起來。祝敏懷疑他父親有可能是因科研成果而被什么人所害。可……誰會有此膽量和目的呢?這次去濱州除了馮諾沒別人,另一位參與此課題研究的何惠杰一直留在學校。如果祝貽瑾真是由此而死亡的話,那么馮諾就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因為別人無法知道他們的研究內容,所以也就不大會有這種動機和可能。只有馮諾和何惠杰知道研究內容,并且馮諾又具有作案的機會,難道……不不,這絕對不可能!他走到窗口前停住腳,竭力否定了剛才的所想。他不相信學校這種高級知識分子聚集的地方會發(fā)生如此讓人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估計學校最后也不能答應祝敏提出的這種毫無根據(jù)的要求。因為這不僅關系到學校的名聲,同時還會給學校的科研帶來后患無窮的影響。想到此,他轉過身拿起桌上的電話,直接撥通了校長的辦公室……
學校遲遲沒有就祝敏提出的要求進行研究。原因不外乎蔣副校長所考慮的那些因素。就在他們準備再找馮諾詳細了解情況時,卻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馮諾失蹤了!他是從濱州網來兩天后不見的,既沒有向研究所請假,也沒有和學校里的其他人打招呼,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學校幾經尋找也未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后,就沒有像以前那樣躊躇,即刻報了案。
市公安局準備先成立一個專案組,想盡快拿出個結果,不愿在這種案情不太復雜的案子上浪費時間。“方處長,這是亞南大學向局里提出的請求以及陳局長關于以我處為首成立專案組的批示!”長得濃眉大眼頗有幾分陽剛之氣的小王說著將兩份材料一齊放在刑偵==三處處長方巖的面前。
“我覺得陳局長將這個案子交給我們實在是有點不合適,”小工直言不諱地道,“如果真要是有了像計算機黑客這類利用高技術犯罪的案子。我們是責無旁貸,但眼下,讓我們去找一個人的死因,再說整個案情又是如此簡單,你說這……”
“好了,別說了,”方巖打住小王的話,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現(xiàn)在不是我們考慮合適不合適的問題,而是需要來考慮案子的情況了!”
“我看用不著多考慮,”小王有點不屑一顧,“組織技術中心的法醫(yī)與市內的醫(yī)學專家對尸體進行全面檢驗,祝教授的死因便即刻明白,如果真有被害的痕跡,馮諾是兇手的嫌疑就八九不離十,只要找到他,我想此案也就差不多了!”
方巖聽后道“也難說,誰知實際情況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處長,這不是明擺的事嗎。跟祝教授去濱州的只有馮諾一個人,現(xiàn)在祝教授死因不明,而他又在這個時候突然不知了去向,你說這里面……”
“是啊,馮諾的失蹤是怎樣的一回事呢?”方巖順著小工的話說著,若有所思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片刻過后他抬起頭。“我看咱倆就別在這里討論了,你去把技術中心的兩位主任醫(yī)師請來。我們先將專案組成立起來,具體研究一下案情,然后再決定行動方向。”
2
由于公安局的介入以及馮諾的不知去向,致使原本關于祝貽瑾死因的猜測似乎一下子明朗化了。馮諾有可能就是殺死祝貽瑾的兇手!當這一說法在學校傳開后,和他一起與祝貽瑾共同進行“古代陶俑彩繪表面保護”課題研究的何惠杰不僅義憤填膺,而且還感到是一種莫大的恥辱。經過再三思考,他決定一人承擔起以后的科研任務。這天下午,他拿著打印好的請示報告正準備向學校提出正式申請時,方巖和小王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們來是想向你了解有關馮諾的一些情況!”經介紹后,方巖直接道明來意。
“噢,是關于他呀!”何惠杰似乎有些痛心地搖了搖頭,“我真沒有想到……”
“你們的研究項目是從哪年開始的?”方巖沒有理會何惠杰的感慨,開始發(fā)問。
“前年。到現(xiàn)在已快兩年了!”何惠杰回答道。
“現(xiàn)在進展到了什么程度?”方巖邊問邊打開了手中的筆記本。
“通過顯微斷面觀察和顯微攝影技術以及其他科學分析。關于彩繪脫落的機理已基本找到,利用化學同縮劑和單體滲透、電子束輻照固化等技術進行保護的研究也做了大量的實驗,已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這么說該項目的研究已基本接近成功了?”小王補充性地問道。
“也可以這樣說吧!”何惠杰低著頭承認道,“目前在我們發(fā)明的固縮劑中僅是有些參數(shù)還不夠準確,除了要進行更為精確的計算外,還需再做一系列的相關實驗!”
方巖輕輕頷首,然后又接著問,“據(jù)學校反映馮諾的業(yè)務能力并不怎么強,不知他在你們的研究工作中表現(xiàn)如何?”
“這 該和你們怎么說呢!”何惠杰的話語意味深長,“說實際的,他的能力的確很差,在祝教授的指導下,研究中大量的實際工作都是由我完成的,他僅是做了些事務性的輔助事情罷了!”
“他對這項研究是否十分看重?”方巖進一步問道。
“那是毫無疑問的,因為這項研究潛在著巨大的商業(yè)價值,所以別看他在研究中并未有什么創(chuàng)造。但對每一次的實驗結果他都十分重視!”
“哦!”方巖不知何惠杰是否有意這樣說,如果情況真是如此,馮諾可就具有了一定的殺人動機。他思忖片刻,轉口道:“他們這次到濱州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在那里剛挖掘的一座古墓里發(fā)現(xiàn)了一批陶俑,其上面的彩繪雖歷經千年,但鮮艷如初,祝老師去就是想搞清楚這些陶俑為什么沒有褪色,其機理又是如何?誰知他這一去居然……唉!”何惠杰發(fā)出了一聲低幽幽的嘆息,凄惻而哀傷。
“馮諾從濱州回來后你見到他沒有?”小王繼續(xù)接著問。
“沒有,”何惠杰肯定地回答,“聽說他僅在研究所露了一面就再也沒人見到他了!”
“你估計他有可能去了哪里?”
“別看我們是同事,可我對他的了解實在是有限,所以很難知道他的去向!”何惠杰搖著頭說,“只是他在這時候不見了蹤影,恐怕無論怎么都不好交代!”
“何以見得?”方巖停住手中的筆,注視著何惠杰。
“祝老師是由他陪著到濱州的,現(xiàn)在祝老師去世,而他卻毫無師生和同志之情誼。竟然一走了之,足以可見這種人的道德品質淪喪到了何種程度?這且不說,祝老師畢竟是突然死去的,他起碼也應該向人們有個說法,可現(xiàn)在他這么一走……”何惠杰說到此躊躇了一下,最后還是把肚里的話說了出來,“我想他與祝老師的死不無關系吧!”
方巖和小王聽后點點頭。隨后他倆又詢問了些有關馮諾平日與人們的關系以及個人性格等方面的內容,便結束了這次調查。
送走公安局的兩位,返回來的何惠杰沒有遲疑,從辦公桌上拿起那份申請直接送到學校的科研辦。隨后他便準備去趟祝貽瑾的家。
祝貽瑾的家住在學校教師家屬區(qū)內的一幢六層公寓內。何惠杰繞過院內的兩個中心小區(qū),沒走幾步便到了。他上樓后按響了門鈴。
“喲。是何老師!”開門的是祝貽瑾家的小保姆,一張嫩稚的臉,單純而俊俏。由于何惠杰和馮諾經常來這里。所以她和他們十分熟悉。
“祝老師家的人去哪兒了?”何惠杰進門后問。
“都忙祝教授的后事去了,”小保姆忙著給何惠杰沏水,“誰想到祝老師他……”她有些悲痛不已地說。
“我聽說……聽說……”小保姆一陣囁嚅。似乎有些不敢把話說出來。
“噢,”何惠杰不由仰起臉,“你聽說什么了?” “人們說……說祝教授很有可能是被馮老師給害死的!”小保姆壯著膽子說出了她聽到的話。
“這我就不清楚了,”何惠杰從小保姆臉上錯開目光,“是不是他害死的祝老師現(xiàn)在還說不上,不過,眼下是他不知哪里去了,誰也找不見他!”
“馮諾是否與祝老師的死有關,我們先不去管它,”何惠杰岔開話題,“最近一段時間他是不是經常來這里?”
“是的!”小保姆點點頭,“算起來這個月他來過大概有七八次吧!”
“近來祝老師都在干些什么?”
“他每天都在計算機前,有時連吃飯都顧不上!”小保姆回答說。
“在計算機前?”何惠杰若有所思地問。
“我看他好像在做計算,因我在打掃屋子時見桌上堆滿了大量的公式和數(shù)據(jù)!”小保姆進一步介紹說。
何惠杰認真聽著,再一次將目光盯在對方的臉上:“馮諾來時祝老師在家嗎?”
“有時在,有時不在?”
“祝老師不在時,他來都干些什么?”
“這個……”小保姆想了想道,“有時看書,有時翻翻資料什么的!”
“唔……”何惠杰凝目思忖了少許,“最近他動過祝老師的計算機沒有?”
“使用過,”小保姆不假思索地道,“大約是在兩個星期前,那天他突然到家里,說祝教授在學校需要幾份資料,讓他從計算機里提出來,隨后我便讓他進了祝教授的書房,他從身上拿出一張軟盤,拷完后便匆匆地離去了!”
“祝老師知道這件事嗎?”
“我想他應該知道,是他叫他來的,難道他能不知道,所以我就沒再和他說。”
“哦,原來是這樣,是這樣……”何惠杰不住地點著頭,兩眼的視線滑過客廳。最終落在祝貽瑾書房的門上,久久沒有離去。
3
祝貽瑾的尸體經公安局技術中心法醫(yī)和當?shù)氐尼t(yī)學專家對其進行解剖檢驗,依然和上次學校組織有關人員檢驗的結果一樣。既沒有機械損傷及中毒的痕跡,也沒有疾病突發(fā)的癥狀。現(xiàn)在,除了馮諾突然不見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外,方巖真不知再去尋找什么!如果是計算機犯罪,盡管犯罪分子只要輕輕一擊鍵盤,瞬間便可清除掉所有的證據(jù),但處置一臺無生命的機器,他們總還是有辦法從中找到蛛絲馬跡的。而眼前所面對的是一具復雜的人體,一切就不那么容易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將大家召集起來。對案情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以便確定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尸體上是否能夠找到被害的證據(jù)。確系關鍵。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連他被殺的動機也并不十分明朗啊!”一向沉穩(wěn)的老肖首先發(fā)言道,“所以此案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還很難說!”
“是啊,他到底因為什么被殺?”年輕的小李也提出了質疑,“如果是因科研成果的話,可他們的研究現(xiàn)在還沒有成功,任何人拿到也沒有多少用,這對于馮諾來說同樣如此,再說他自己又是這一課題研究組的成員。他有必要非得這樣干嗎?另外,假如他就是想從祝教授那里得到他所不知道的諸如秘密配方之類的東西。可還有一個何惠杰的存在,因此他同樣不能達到獨霸成果的目的。這樣看來,由于殺人動機不明確,所以這個犯罪嫌疑人也就值得推敲了!”
“我覺得犯罪嫌疑人還是明確的,”小王見大伙都不說話,看看方巖開口道,“要不馮諾為什么在祝教授死后即刻銷聲匿跡,這就說明他心中肯定有鬼,否則,他該不會如此!”
所有的人都沒吭聲,就連老肖和小李對此問題也未作答。因為他們實在無法對馮諾的這種行為作出任何判斷。
良久過后,方巖見大伙實在說不出什么,便向前傾傾身體,開口道:“剛才大家都分析到了,案情就是這個案情,你們說吧,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既然如此,我覺得我們還得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小李首先發(fā)言道。“一是繼續(xù)搜集證據(jù),另外就是找到合理的作案動機!”
“我同意小李的意見,”老肖燃著一支煙表態(tài)說,“如果支撐案件最根本的要素找不到,一切都是白搭!”
“除了以上兩點外,還應繼續(xù)對馮諾追尋,或許只有找到他才能徹底搞清此案的來龍去脈!”小王依舊將重點放在馮諾的身上。
“大家還有什么?”方巖沖著所有的人問。
“沒有了!”
“好,根據(jù)大家的意見,我們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按照方巖的部署,盡管搜集證據(jù)的范圍一再擴大,就連濱州古墓去了也不止一次兩次,但并未取得任何收獲。馮諾的蹤跡還是全然不見。無論如何,方巖幾乎窮盡了案情的每一個角度和層面,但就是無法從中找到任何可以容他突破的地方,且不說他們所掌握的高技術偵破能力無用武之地,就是常規(guī)的手段也再難派上用場。看來要想揭開祝貽瑾的死亡之謎,也只能在時間的推移中耐心地等待了。方巖經過再三考慮,決定向局里作一次全面匯報,一是就此打住,以找不到證據(jù)為由了結此案:二就是暫將案子擱置起來,待機偵破。在找到馮諾或發(fā)現(xiàn)其他線索后再重新啟動。因為剛剛發(fā)生的兩起銀行計算機病毒犯罪案件還需他們盡快去偵破。他實在不想將大量的人力浪費在這種無效的工作上。這天下午,他拿著剛剛寫出的關于該案的總結材料,正準備向陳局長匯報時,小王突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方處長,馮諾他……他回來了!”
“什么?”方巖猛地一怔,“馮諾回來了?”
“是的,他是今天上午在學校露面的。學校保衛(wèi)科立即通知了我們!”小王簡單匯報說。
“他突然出現(xiàn)……究竟是怎么回事?”方巖習慣地用手摸著下頦,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方巖思索著踱了兩步,然后將手中的匯報材料往桌上一放:“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他,給他來個措手不及,看他有什么反應!”
他倆出門后,驅車直朝亞南大學駛去。
在研究所的會客室里。方巖和小王見到了馮諾。他中等個頭,白白凈凈的臉龐儼然一副書卷氣。
“知道我們?yōu)槭裁凑夷銌?”方巖直接沖馮諾問道。
“不……不知道!”馮諾顯出很是驚奇的樣子。
“你不知道?”小王正想指責對方裝糊涂時,被方巖制止住。
“請你不要在意,我們主要是了解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方巖用平和的語氣問。
“噢,我還以為有什么事情,”馮諾放松下來,“說起來慚愧,為了保住古墓剛剛出土的陶俑上的鮮艷色彩。防止它在短時間內脫落。我不得不立即將一件實物送進我朋友所在的一家生物研究所的實驗室,所以連祝老師去世的事也沒來得及顧上,我……實在有點太對不住他了!”他的話有種事先準備好的不疾不徐。雖給人稍有做作之感,但無可指責。
“你朋友研究所的一個實驗室?”方巖抓住這句話問。
“是的,”馮諾輕聲地回答道。“這是一家生物工程研究單位,與我們學校及研究所的項目沒有什么聯(lián)系,因為以前所用的其他化學保護方法尚有許多不足之處,我這次決定嘗試一下生物方法,所以就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
方巖略略忖度下,又接著問,“進行研究工作固然重要,但去這么長時間卻不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這恐怕有點……不怎么合乎情理吧!”
“你說得有道理,確實是我的不對,”馮諾沒有絲毫的偽飾,“但在當時的情況下可以說我已身不由己,因為陶俑從古墓出土后,必須立即進行有效處理,否則上面的彩繪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發(fā)生變化,所以我將它放入研究室利用生物技術處理后,便只好守在那里進行效果觀察。也許你們不知道,搞科研的人一旦投入進去是會不顧一切的,更何況我所進行的是一種特殊實驗,所以也就沒來得及告訴學校。但我想他們是會理解的,再說我又是去完成祝老師未竟的事業(yè),也算是用實際行動去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吧!”
聽完馮諾的話,方巖和小王禁不住對視了一眼。因為他所強調的原因客觀而合理,讓你無法找出任何紕漏,大概唯一所能說明問題的就是去等待調查證實了。
方巖無奈,只好向他提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再提供些有關祝教授死亡的情況!”
“那天祝老師是下午兩點鐘自己一人先去古墓的,結果我被一場雷暴雨截在住地,大約兩小時雨停后,我趕到古墓,發(fā)現(xiàn)他已經倒在地上,我立即叫來人將他送往當?shù)氐尼t(yī)院,誰知……”
他所說的話與以前的調查結果基本一致,沒有什么出人。方巖聽完后就不準備再問下去。隨后叫起小王,兩人便告辭出來。
“在警察面前表現(xiàn)出如此沉著的人實在是少見,不知是他為自己的成功犯罪而感到萬無一失,還是已經意識到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前功盡棄,所以不得不加倍的小心!”回來的路上,小王駕著車根據(jù)自己的觀察推斷說。
方巖沒有言語,兩眼凝直地望著窗外。
自從公安局對馮諾本人進行調查后不久。學校根據(jù)祝貽瑾已死以及何惠杰不愿再與馮諾合作的實際情況,認為馮諾已不適宜再參與“古代陶俑彩繪表面保護”這一課題研究,其工作將視研究所的情況另作安排。當研究所將這一決定通知了他本人后,他沒說二話,立即找到了主管科研的蔣副校長。
“蔣校長,為什么不讓我參加研究工作了?”他詰問的口氣帶著強烈的激憤情緒。
“這……我想你自己應該清楚,”蔣副校長十分認真地回答道。“祝貽瑾的突然死去,而你又是唯一和他一起前往古墓的人,所以在問題沒有查清之前,請你暫時回避一下為好!”
“這與研究工作有什么關系?”馮諾憤憤不已,“看來你們已把我當成殺人兇手了!”
“馮諾,別誤會,出了問題總得調查,希望你能夠理解這一點!”
“……”馮諾凝眉思索了一下。接著便話語錚錚地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但關于這個課題的研究我是不會就此放手的,咱們走著瞧!”他說完后隨即轉過身,揚長而去。
4
經過一再努力。關于祝貽瑾死亡原因的調查依然毫無進展。由于其他案件的連續(xù)發(fā)生和此案的不明確性。致使專案組已名存實亡。
這期間,馮諾所寫的一篇學術論文讓他一下成了新聞媒體關注的焦點人物。這篇論文發(fā)表在國家一級學術刊物《材料表面技術工程》上,完全以個人的名義。題目也脫開了彩繪保護的單一內容,進而擴展成為“關于非金屬材料表面保護的研究”。由于該文不僅詳盡討論了包括彩繪在內的各種古建筑及文物表面損害的種種原因,還在保護措施的基礎上,發(fā)明了生物化學固縮劑這種工程涂料。由于該涂料經化學合成后又引入生物工程技術,使之能夠根據(jù)外界環(huán)境變化自動調節(jié)材料表面內部結構,并產生不同抗體,以保護古建筑表層原有的狀態(tài)不被有害物質侵蝕。所以此文一經刊出,便立刻在科技界和新聞界引起轟動。有關方面稱此項創(chuàng)造發(fā)明,具有很高的實用價值。隨之。不少國內廠家蜂擁而至。前來學校洽談合作生產,而且連國外一些文物大國也相繼表示想購買這一發(fā)明專利。由于這種預想不到的情況突然而至,致使學校感到異常的被動,一時不知如何應對。而馮諾本人則恰好相反,春風得意地每天被各種人物簇擁著,不是接受采訪,就是被請去作學術報告,真是忙得不亦樂乎。為了進一步宣傳此項研究成果,市科委決定特邀馮諾專門召開一次新聞發(fā)布會,以便加快它的應用和推廣。會議是在市中心的寶麗大廈舉行的。參加會議的除了各種媒體的新聞記者和一些生產企業(yè)、科技、文化界的有關人士外,還有另外兩個來人,一個是公安局的小王,另一個就是現(xiàn)為“古代陶俑彩繪保護研究”課題組的何惠杰。會議開始先由馮諾就這項研究成果作了進一步的說明,接著便是自南提問。一些工程技術人員以及文物保護單位都是從技術角度詢問的:只有好事的新聞記者則提出了與祝貽瑾死亡有關的問題。
“據(jù)說你以前是與祝貽瑾教授共同做此項課題研究的,那么,現(xiàn)在的成果究竟是你自己一人完成的,還是在原有基礎上的繼續(xù)?”一位年輕的女記者首先發(fā)問道。
“是的,我以前是參與了祝教授所領導的課題組,”馮諾舒心愜意地坐在主席臺上,非常自然地回答道,“不過,該課題僅局限于古代陶俑彩繪的保護,而我現(xiàn)在的研究成果不僅對彩繪文物可以進行保護,而且對所有的古建筑都有效,這就是說,我的研究已取得了質的突破,目前國內和國外都無先例,所以大家對該成果的由來就用不著我多言了,再說,自從祝老師去世后,學校早已停止了我對原課題的研究工作,現(xiàn)在的成果完全是由我自己一個人完成的!”
“據(jù)說祝教授死亡的原因現(xiàn)在還不清楚,是否請你談談有關這方面的情況!”一位戴眼鏡的記者還沒等馮諾把話說完就搶著問。
“對不起,關于祝老師的死我也與你一樣不清楚,所以也無可奉告!”馮諾的話語委婉而客氣。
“是不是與你有關?”不知誰有目的地高聲問了一句。
“這個嘛……”馮諾諒解地一笑,十分幽默地說,“如果與我有關,我今天就不會坐到這里來了!”
接下來一些報紙的記者依舊揪住此話題不放。大有在當場抓出個殺人兇手之勢。不過,這種局面很快被主持人制止,才又回到關于這項成果未來前景的提問上。但這并沒有影響馮諾的任何情緒,他依舊侃侃而談,在整個會上可以說躊躇滿志,意氣昂揚。新聞發(fā)布會一散,小王即刻回到了方巖的辦公室。
“祝教授死后僅兩個月,他就能取得如此研究成果,這也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吧!”小王蹙起眉頭,“所以我認為他就是為了今天這個成果才造成了祝教授的死亡!”
“如果這個動機真的存在。或許后面的一切都能成立,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證據(jù)!”方巖仍在思考之中,“從馮諾的行為看,他確實有重大嫌疑,但他并沒有回避,不知是在和我們玩心理戰(zhàn)。還是另有企圖?”
“我看他見我們找不到證據(jù),所以才敢如此大膽公布他的研究成果,你說是不是?”
方巖仔細咀嚼著小王的話。自語道:“可按此邏輯,我們?yōu)槭裁凑也坏阶C據(jù)?難道是他用什么特殊手段殺死了祝教授,所以才讓我們不知所云?”
“我覺得差不多。反正他現(xiàn)在的舉止更加重了我們對他的懷疑!”
“真若如此,這可就有意思了,”方巖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怪不得陳局長將此案交給我們,看來……”
對于馮諾研究成果給予高度關注的除了方巖和小王外,大概就算得上何惠杰了。從他看到馮諾論文發(fā)表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注視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他發(fā)現(xiàn)這篇文章的一些數(shù)據(jù)基本上是應用了課題組的原始數(shù)據(jù),只是在固縮劑的參數(shù)上有了改進,并引進了生物技術。本來此項研究成果應該是屬于他們課題組的,他何惠杰理所當然也有一份,可現(xiàn)在,由于馮諾已不是課題組成員,他以個人的名義發(fā)表論文和公布成果,已不受任何限制。這是何惠杰絕對沒有想到的。祝貽瑾的死非但沒有讓他在研究上取得成績,相反卻被馮諾搶了先。不過,他相信這些東西決不是他馮諾本人研究所得,肯定是祝貽瑾的研究成果,只是沒有來得及公布。所以他必須得找到充分的證據(jù)才是,從而徹底揭露這個無恥小人的真面目。
就在馮諾舉行完發(fā)布會的第二天,何惠杰再一次朝祝貽瑾的家走去,但這次他沒有去找小保姆,而直接找的是祝敏……
5
由于近來一系列活動安排得滿滿的,馮諾一直游走在外。今天,他總算有了點時間,他決定回學校看看。除了處理一下自己的信件,就是想聽聽學校以及研究所對他的態(tài)度,以便做出下一步的安排。吃過早餐后,他就直接來到學校。他從收發(fā)室自己的信箱里拿出一沓信件。然后回到辦公室。他拆開的第一封信是國際古建筑保護學會寄來的邀請函。函中不僅對他剛發(fā)表的論文給予了高度評價,而且還特邀他作為正式代表參加今年十月份在日內瓦召開的第二十一屆國際學術會議。他看完后渾身有股不可名狀的激流穿過。“這真是太好了!”他抑制不住地自語道。他帶著美好的心情準備繼續(xù)閱讀下面的信件,他拆開第二封信,看到一頁打印的信件,內容如下:
馮諾:
你好,聽說最近你取得了一項頗受世人關注的研究成果,甚是可賀!不過,據(jù)我調查你的這項成果根本不是你本人獨自研究完成的,而是從祝貽瑾那里剽竊來的!或許你不承認,但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有確鑿的證據(jù)!我之所以給你寫這封信,其用意大概你也明白。什么研究成果之類的東西。我并不感興趣,我只聽說它值很多錢,你看能否暫時借給我些用用!真是不好意思。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吝嗇,因為你用此項成果已得到了巨大的精神和物質財富,我想你決不會就此毀于一旦吧!美于見面地點我會用電子郵件通知你的。好了。不想多打擾,但愿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恕不署名
馮諾看完信后,先是一驚,隨即拍案而起,重重地將信甩在桌子上。
“敲詐!無恥的敲詐!”
由于憤怒,他不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隨之心臟也一陣陣地抽緊,剛才的喜悅之情瞬間消失。就連眼睛的視線似乎也變得扭曲起來……
在昏沉的夜色里,位于市郊東橋山腳下的墓地在一團團夜霧的籠罩下。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馮諾下午從計算機上得到約他見面的E-mail。他看完后經過反復斟酌,才決定自己一人來這里。他想看看這個給他寫敲詐信的人究竟是誰,他又能拿出什么樣的證據(jù)來證明他的成果是剽竊祝貽瑾的?他在離墓地邊緣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四周一片漆黑,死寂中,隱約起伏的一座座荒冢仿佛透出股股鬼氣,著實令他毛骨悚然。一向不抽煙的他,今天特意買了一盒。他燃著一支,除了為自己壯膽,更多是借助它思考應對之策。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未見任何動靜和人影。他掐滅手中的煙,不由慢慢站起身。約定的時間已過,大概不會有人來了。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朝四周看了看,正準備抬腳離去時突然聽見墓地不遠處傳來了說話聲。
“對不起,請你不要急著走嘛!”
“誰?”他凜然一驚,不由用手電照了過去。
“用不著,馮諾,”隨著說話,一個人影從墓地向馮諾走來,“我是何惠杰!” “你……”馮諾頓時怔住了,“原來是你?”
“怎么,沒想到吧?”何惠杰朝馮諾問道。
“嘿嘿!”馮諾輕蔑一笑,“我估計就是你,只有你才能干出這種事,真不知……”他沒有把下半句不好聽的話說出來,“叫我到這地方干什么,快說!”
“你急什么呀,”何惠杰不緊不慢地說,“我信上都給你寫清楚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卑鄙!”馮諾憤憤地罵了一句,“告訴你,你的陰謀是不會得逞的!”
“馮諾,你是不是有點太自信了,”何惠杰不甘示弱地向前邁了一步,“你殺死祝老師還沒有被公安局找到證據(jù),所以你現(xiàn)在可以逍遙法外;可竊取他研究成果這一事實鐵證如山。無論你怎樣都是逃脫不掉的!”
“那好呀,”馮諾一改剛才的語氣,變得有些戲謔,“既然如此,你有何證據(jù)不妨就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吧!”
“其實很簡單,你今天能夠如約而來就已經說明問題了,如果你是清白的,你根本就不會理會任何敲詐,可你還是來了,因為你實在是心虛,怕自己的前程毀于一旦,所以想看個究竟,我想你現(xiàn)在懷里揣的不是用來收買對方的金錢,就是為消滅證據(jù)而準備好的武器!”
“唉,何惠杰,我真沒有想到你會這樣,”馮諾好似頗動感情,“說實在的,我完全可以就你的這種敲詐行為去報警,但我并不想這樣做,我之所以要來,就是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是誰,以便勸他不要干這種愚蠢的事情。可我沒有想到……祝老師死后,你以我有殺人嫌疑并不愿再與我一起工作為由,硬是將我逼出課題組,而現(xiàn)在我有了科研成果,你又以這種方式置我于死地,你是不是有點太狠毒了?”他換了口氣,以守為攻,“既然你說我今晚來這里就證明我剽竊了祝老師的科研成果,那你敢不敢將你我的行為公布于眾。以證明你的正確?”“你……”何惠杰雖有些口訥,但并沒有認輸,而是甩出了更有力的殺手锏,“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告訴你,我手里不僅有祝老師關于同縮劑參數(shù)計算資料的軟盤,還找到了他進行這一研究的記錄簿。怎么,是不是要我將這一切也公布出去?”
“……”馮諾一時不語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我始終都承認我的研究與我們的課題有一定關系,你知道,任何研究都有繼承性,祝老師死了,而我只能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去繼續(xù)進行,并盡快有所成果,這有什么不對?再說我本想在課題組與你一起來完成它。可沒想到你居然把我當成殺人犯,所以才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這種局面,你說吧,你這樣逼我,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樣害死祝老師的。還有關于固縮劑的參數(shù)是怎樣來的?”
“說我害死祝老師這實在是太冤枉我了,如果你或是公安局能夠找到任何一點證據(jù),我都甘愿伏法!”馮諾非常絕對地說:“關于固縮劑的參數(shù)。我也不想再隱瞞你,那是應用激光全息分析儀經對古墓里的陶俑進行掃描測試后得出的!”
“完全是一派謊言!”何惠杰忍不住揭露道。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親自去試驗!”馮諾認真地說。
“當然我要驗證了。不但要證明這是否屬實,還要找到你謀害祝老師的證據(jù)!”
“關于后者任你去找,我無權干涉,也無力制止,但對于前者我倒可以幫助你!”
“怎么幫助?”
“為了證明這些參數(shù)就是我發(fā)現(xiàn)的。我們不妨帶上儀器到古墓去,你立即就能看到結果!”
“這……”何惠杰不禁沉思起來。黑暗中,他無法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但他提出如此建議,看來是想將他引誘到古墓,然后再一次消滅掉這個對他極為不利的證人。他仔細地辨析著。如果不去,就難以用事實戳穿他的謊言:如果去。自己很有可能會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經過一陣考慮,他決定還是去。除了要抓住這次機會一舉將他揭露出來,說不定還能找到他殺死祝老師的證據(jù),只不過自己小心一點就是了。想到此,他抬起頭往馮諾身前靠了靠,“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你說吧,什么時間?”
“噢……”馮諾禁不住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謝謝你,何惠杰。你終于給了我一次澄清是非的機會。我們后天去,你說如何?”
何惠杰思忖少許,“可以,后天下午=點在古墓見面!”
“好,一言為定!”
6
接到何惠杰失蹤的消息是九月五日。這天下午上班后,方巖將小王找來,正準備向他交代趁這幾天處里不忙可關注一下馮諾的動向時,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推門走了進來。
“請問誰是方處長?”她神色匆匆地問。
“我就是,”方巖從辦公桌前直起身,看著對方,“你是……”
“我叫李葦,是何惠杰的妻子,他是一號去濱州的,臨走時給我留下了一盤錄音帶!”李葦說著從她隨身攜帶的挎包里掏出了錄音帶。
“何惠杰的錄音帶?”方巖愕然地接過磁帶,一臉的困惑。
“是的,他在走時曾向我鄭重地交代,如果他五號還不回來的話,就讓我立即將它交給你們,磁帶的內容我聽過了,他說他這次和馮諾去濱州很可能出現(xiàn)不測,為了防備萬一,也好留此證據(jù)。可到今天他還沒回來,是不是他……”李葦說著兩眼閃動著焦急的淚花。
“什么?”方巖和小王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難以判斷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方處長,你們可要想辦法救何惠杰呀!”李葦終于控制不住地聲淚俱下。
“李葦同志,你先別急。”方巖趕忙上前勸慰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還不太清楚,你放心,我們聽完錄音帶后會采取行動的!”
“感謝你們了,方處長。你得快點呀,否則……”李葦哭泣著請求道。
“好,你先回去,我們一有消息會立即和你聯(lián)系的!”
“……也好!”
送走何惠杰的妻子,方巖和小王馬上拿出錄音機,將磁帶放了進去。不一會兒,錄音機里傳出何惠杰的聲音:
“方處長:
“最近我已找到了馮諾剽竊祝貽瑾老師研究成果的證據(jù),但他不承認這一事實,強調說固縮劑的參數(shù)是他在祝老師死后經過對古墓的陶俑測試后直接取得的,并約我到古墓驗證這一結果。為了不再重蹈祝老師的悲劇,我特留下此錄音帶。因為馮諾為了剽竊研究成果而殺死祝老師,現(xiàn)在又想對掌握他證據(jù)的人下手。倘若我有什么意外的話,兇手便是馮諾,你們就可以以此為證據(jù)將他抓捕歸案。當然,如果我真的因此而遭不幸,我是絕對不會后悔的,因為我的犧牲不僅能將一個兇險的罪犯繩之以法,同時也讓祝老師的靈魂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謝謝了!
“何惠杰口錄為證!”
錄音放完后,兩人無不被他這種舉動驚駭。何惠杰去古墓至今未歸,難道真的又被馮諾以同樣不為人知的方法殺死了?還是另有蹊蹺?他倆似乎都在竭力思索這一問題,好半天過后,方巖突然站起身。
“走,我們現(xiàn)在就到濱州去!”他一邊看表,一邊從桌上拿起公文包。
他倆來到濱州的古墓,仔細勘查了每一角落,不僅沒有見到何惠杰的尸體,就連一些可疑的痕跡也沒有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臺便攜式激光全息掃描儀和幾件被擺弄過的彩色陶俑。這說明何惠杰確實來過這里,但他現(xiàn)在究竟哪里去了?是被馮諾在古墓殺死后將尸體弄走了?還是發(fā)生了其他事情?他們無法作出判斷。從看守古墓的人員那證實,二號下午就有何惠杰一人來過古墓,未看見其他人。不過這座古墓由于依山而鑿建,在發(fā)掘后又未能建立起有效的隔離防護設施,所以其他地方還有能進古墓的漏洞。方巖和小王沿著古墓的四周搜尋了一圈后,同樣一無所獲,只好將那臺激光掃描儀和一些能夠采集到指紋的物品帶回,看看是否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一座古墓竟然讓一人死亡。一人失蹤,而這兩人又都是同一課題組的研究人員,與他們一起的第三者非但沒有死去。相反卻獲得了重大研究成果,這無論怎么說都不能視為偶爾的巧合吧!”從濱州回來后。小王再一次將作案對象非常明確地定位在馮諾頭上。
“是啊!”方巖緊蹙眉宇露出了幾分懊惱,“可我們 ”
“我認為正如何惠杰所言,為了剽竊科研成果,馮諾首先殺死了祝貽瑾,然后又將掌握他剽竊證據(jù)的何惠杰除掉,從而達到他完全獨霸這項成果的目的!”小王繼續(xù)著他的推論。
“如果依規(guī)律而論。你所說也合乎邏輯,但你知道,我們依然需要的是證據(jù),”方巖進一步強調道。“再說何惠杰到底哪里去了,還是個未知數(shù),如果他真要死了,馮諾又是怎樣將他置于死地的?”
“我想他肯定也是被殺死在古墓的,不然馮諾為什么要約他去那里?不過這證據(jù)……”小王一時無話可說了。
“或許是我們的失職,才造成這種局面的出現(xiàn),”方巖痛心疾首地說,“再不能容忍犯罪分子如此猖獗下去,否則我們……”
“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小王兩眼望著方巖。在等待著他的答案。
“全面調查馮諾近日的活動情況,核實何惠杰去古墓的時間,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絲線索!”方巖說,“另外,立即發(fā)出尋人啟事,徹底查找何惠杰的下落。”
小王思謀著點點頭。
“這次就咱倆行動,等有了結果再向陳局長匯報,你看如何?”
“我沒意見!”
“好。咱倆來分分工……”
經過兩天緊張的奔波。他們很快查清了馮諾近日的活動情況。一日至五日之間。他除了受邀到理工學院作了一次學術報告外,其他時間一直留在學校。特別是在何惠杰失蹤的那幾天里,他每天下午都到圖書館,這一點被圖書館的管理人員所證實。除此之外,他們還得到了另一情況,就是在祝貽瑾死后他失蹤的那段時間里,有人看見他曾先后兩次去過古墓。
“這么說從時間上看何惠杰失蹤與馮諾并沒有多大關系了!”針對他們調查到的情況,小王不無失望地沒有了著落。
“既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去過有可能是案發(fā)的現(xiàn)場。而且還找不到何惠杰的任何蹤影,你說這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方巖無言地慢慢將臉仰起,目光停滯在天花板上。
“哎,方處,”小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說過他是不是采用了什么特殊手段,比如預先在古墓做了手腳等等!”
方巖沒有答話,依舊在遷思回慮著。良久過后他才回下頭,“我那是針對祝貽瑾死亡而言的,可這次連何惠杰的尸體也沒見,所以……對于一切犯罪分子而言,既能達到殺人目的而又不留任何痕跡大概是最理想不過了,如果我們的推論和何惠杰的預計是正確的話,馮諾很有可能就是利用了這種不到現(xiàn)場而又不會在死者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的特殊手段殺死祝貽瑾的!”
“那他到底是采用何樣的手段呢?難道是在古墓里發(fā)現(xiàn)了特殊氣體,還是遙控著什么?”小王動用著大腦的全部知識頗費思量地猜測著。
“下面我們這么辦,”方巖走到小王身前,“老肖和你再度對馮諾進行一次更為深入的調查,但這次一定要細,除了案發(fā)前的活動和他在學校以及科研課題組的有關情況外,還包括與他相關的一些文字材料,比如他的檔案、研究論文等等;去有關院校請專家,然后領著他們去古墓進行探查和研究,我們分頭行動。”
一個星期過后,小王將一沓有關馮諾的調查材料放在了他的案頭。
馮諾,男,32歲,亞南大學化學系物理化學專業(yè)碩士……
方巖再沒往下看這些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了,而是將他那些所發(fā)表的論文的復印件拿到眼前,認真地翻閱起來。馮諾總共發(fā)表論文約二十篇,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課題組與祝貽瑾一起合著的有關古代文物彩繪表層保護的文章。還有一些主要集中在化學和物理方面,而其中有兩篇是為進行非金屬材料表面保護專門探索物理聲學理論的。方巖仔細地閱讀著這些文章,最后將目光集中在這兩篇上……
夜,已經很深了,方巖辦公室的燈仍在亮著。
7
“是馮諾嗎?”
“是,我就是!”剛從校科研辦回來的他,一進門便即刻拿起響了一陣的電話。
“聽出我是誰嗎?”電話里一個男士低著嗓音問。
“……”馮諾沒有立時回話,但當他聽出是何惠杰的聲音時。禁不住駭然一驚,“你!……”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所以我也不愿與你更多啰嗦。”何惠杰跳躍式的一下子提高了嗓音,“你連古墓都不敢去的行為已經徹底證明你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何況經我用激光全息掃描儀對那些陶俑進行測試,根本就得不到你所說的數(shù)據(jù)。夠了,有這一切就足夠了!聽說最近你正在申報國家科技發(fā)明獎,如果你不愿你的剽竊行為敗露,那就請你快些拿錢來,而這次數(shù)目更高,最少一百萬!我想你知道,假如我將這些證據(jù)寄給有關部門,其后果就不好預測了,毫無疑問,不管證據(jù)充分與否,你都將會受到調查,更何況我的證據(jù)絕對不假,所以何去何從,請你自己做出選擇!”
馮諾聽完后沒有吭聲,對方半天也沒說話,像突然消失了出現(xiàn)長時間真空般的停頓。就在他正準備呼叫對方時。對方突然又說話了。
“希望你盡快將錢準備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會另行通知你的,如果你要耍什么滑頭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對方下了最后的通牒。
“咔嚓!”聽著何惠杰重重壓下電話的聲音,馮諾的心像被猛地敲擊了一下,震得四肢八脈都有些顫抖,他忍不住氣憤地罵道,“這……這個惡棍,咱們走著瞧!”
午夜時分,在通向金閣寺彎彎的山路上,晃動著一個身影。他手中并沒有拿任何照明工具,僅借著微弱的星光沿著那絲白色的路跡,走走停停,摸索著向上攀來。當他走到離金閣寺還有不到一百米的一棵大樹下,停住腳正準備喘口氣時,突然從樹后閃出一個黑影,猛地朝他撲了過去。
“住手!”一聲嚴厲的命令不知從何處傳出。
準備偷襲來人的伏擊者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即刻鎮(zhèn)住,雙手舉著武器的姿勢像被定格似的,一時不知所以。
“我們是警察!”隨著話聲,從山路對面坡地的草叢里跳出兩個人來,“放下武器,不許動!”
一聽說是公安局的,伏擊者方如夢初醒,倉皇中扔下手中的兇器,拔腿朝山下逃竄。
“請站住吧!”
伏擊者沒跑幾步,便被迎面守候的兩名警察截住。隨即一束電光直直地照在了他的臉上。
“是你……祝敏!”方巖驚訝得一時忍不住脫口而叫。
“怎么,是他!”小王也不相信地朝被逮者臉上望去。
已被認出的祝敏狼狽不堪地深深將頭沉了下去,整個身體也像漸漸熔化的蠟燭,再沒有了支撐力。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何會這樣?回來的路上,方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之所以出現(xiàn)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幕,是他們正在對馮諾進行追蹤調查時卻意外地接到馮諾的報案后在半信半疑中采取的行動所致。因為無論從何種角度上看,馮諾身上都存有最大嫌疑。特別是何惠杰對他所構成的威脅,以及造成前者的失蹤。并被他留給妻子的錄音帶所證實,就更說明馮諾具有對何惠杰作案的可能。可誰也沒有想到本是對何惠杰構成危險的人物,相反卻遭到對方的威脅并還向公安局報了案,而最后的結果并不是馮諾為消滅知情者所設的圈套,也不是何惠杰為得到百萬巨款殺人滅口,卻是意外地逮住一個似乎與此案毫不相干的局外人!他不由將頭伸向車窗外,吸了口深夜涼絲絲的空氣。看來這個懸疑只得由制造懸疑的人自己來回答了!
“你為什么要襲擊馮諾?”從翠云山一回來,方巖和小王連夜對祝敏進行了審訊。
祝敏稍稍挪動下身體,然后開口道:“這項科研成果本來就是屬于我父親的,而且我也知道它潛在的科學價值和商業(yè)價值。所以我一直在關注著父親的研究工作,一旦有機會,便想利用他的關系得到它。可誰知就在離研究成功只有一步之遙時,他卻突然去世,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最大的不幸。毫無疑問,這項研究成果必然會落在馮諾和何惠杰手中。為了不讓他們得到這一成果,我不得不利用父親的死因不明做文章,向學校提出父親有可能因研究成果而被人所害的結論。并將這一罪名強加在馮諾頭上,而父親死后他正好又不知去向,從而招致你們的調查。這僅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如果經調查任何證據(jù)也找不到,馮諾是不會因此受到影響的,而我的所作所為也就失去了意義。因此為了保險起見,也為了打擊另一個有可能得到成果的何惠杰。我利用他對馮諾為剽竊研究成果而有可能謀害父親之說的懷疑。有意讓小保姆向他提供了馮諾來我家時的一些令人生疑的舉動,致使他對馮諾剽竊我父親成果這一說法深信不疑。這使讓他說服校方將馮諾調出課題組,還促使他認定馮諾就是殺人犯,并為揭發(fā)他去盡力搜集證據(jù)。特別是在馮諾宣布取得這一研究成果后,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出于對馮諾行為的不恥,出于對我父親這項研究成果的捍衛(wèi),他要將這個偽君子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為了搜集證據(jù),他去找過我,向我介紹了他已掌握的一些東西,而我便借機慫恿他利用手中的這些東西誘詐馮諾,以進一步證明他的剽竊行為。為了看他是否能被我利用并有所行動。我對他進行了跟蹤。聽到他們準備到古墓去進行最后驗證的約定……”祝敏說到此緩了口氣。接著又道“實際上,當馮諾取得這項成果后,何惠杰的這些所為對我來說就更為重要了,我必須充分利用他,因為我的目的是阻止他倆任何一個人獲得這項研究成果,如果誰要拿到手的話,最后也該是歸我所有。”
“你怕馮諾發(fā)現(xiàn),所以就再次利用何惠杰對他進行恐嚇?”
“是的,因為只有他才對馮諾起作用!”
“那何惠杰就如此聽你的話嗎?”
“當然不是了,”祝敏搖搖頭,“這次給馮諾的電話就是利用平時對何惠杰的電話進行錄音后又重新組接制成的!”
“我看不見得吧!”方巖兩眼研判地盯視著祝敏否定道,“你是不是見何惠杰已再沒有什么利用價值,就用暴力手段強迫他為你打了這次電話,隨后便將他殺了!”
“沒有,我沒有!”祝敏一迭聲地辯白道,“我確實是用錄音給馮諾打的電話!”
“那我問你,”方巖突然提高了嗓音,“何惠杰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他……他…”祝敏支吾了半天說不上來。
“你要老實交代,他在什么地方?”小王又催逼了一句。
“他……他……”祝敏仰起臉看了看方巖嚴厲的面孔。嘴唇張動了幾下,終于吐出一句話,“他……死了,但不是我殺的!”
“他死了?”方巖忍不住和小王對視了一眼,然后轉過頭,“你說不是你殺的,那他是怎樣死的?你又是怎樣知道的?”
“是……這么回事。”祝敏又慢慢將頭沉下,開始交代他見到何惠杰死亡的情形。原來自從他那天晚上在墓地聽到他倆要一起去古墓進行數(shù)據(jù)驗證的約定后,為了破壞他們從古墓陶俑取得數(shù)據(jù)的可能性,他便第二天提前趕到濱州,誰知當他晚上偷偷地潛進古墓后,卻發(fā)現(xiàn)何惠杰已經死在那里。為了能夠繼續(xù)利用何惠杰這張牌要挾馮諾,他趁著夜色將他的尸體人不知鬼不覺地弄出古墓,用車拉到海灘附近埋掉了。
審訊完祝敏,方巖和小王第二天趕往濱州,很快在海灘一處邊緣地帶找到了何惠杰的尸體。然后將其運回立即交給技術中心進行檢驗。兩天后,一份檢驗報告送到方巖的手中,其結果幾乎與祝貽瑾的死亡完全一樣,不僅不存在任何中毒現(xiàn)象,也沒有一點機械損傷。方巖拿著報告站在窗口,深深地陷入沉思中……
8
當方巖和有關專家從濱州古墓考察回來后,根據(jù)獲得的一些科學現(xiàn)象,他的視野終于漸漸地清晰起來。今天一上班,他便坐在辦公桌前拿著一支筆,一步步依序著自己的思路,在復雜的線索里。不斷地廓清著每一個微小的細節(jié)。
“方處,”小王推開門,見方巖正埋頭在寫著什么,“你……正忙著!”
“沒什么,”方巖抬起頭放下筆,“怎么,你有事?”
“馮諾來了,他說要找你!”小王走了進來。
“噢!”方巖不勝錯愕,“他要找我。什么意思!”
“不知道,”小王閃動著眼睛也在猜測,“他還拿著一面錦旗,看樣子好像是來感謝我們的!”
“哦,”方巖點著頭思忖了一陣,“也好。他來得正是時候。我這里正琢磨著用什么方式去找他呢,想不到他自己找上門了。就讓我和這位科學發(fā)明家好好談談吧!”
“該是時候了。”小王同意道,“我就在隔壁,如果有事喊我一聲好了!”
小王出去一會兒,馮諾就走了進來。
“方處長,我是來向你們表示感謝的,”他說著將手中的錦旗交給了方巖,“要不是你們,我恐怕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你太客氣了,”方巖接過錦旗看了看,然后向馮諾讓座道:“你請坐,其實我們也沒干什么,主要還是你報案及時!”
“說實在的。作為一名科技人員我沒想到會在一項研究成果上出現(xiàn)這么多風波,”馮諾在方巖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特別是這次,更讓我吃驚的是祝敏他……”他似乎對祝敏的行為有些不可理解。
“是啊,”方巖回到自己的座位,用同樣感慨的語氣道,“這的確是一個不平常的案件呀?”
“所以我這次來,除了感謝之外,就是想弄清祝敏他……他為什么要襲擊我?”馮諾一副受害者委屈的樣子。
“你說呢?”方巖聚焦目光反問道。
“難道他…也是為了固縮劑這一發(fā)明?”
“是的,你說得不錯!”方巖點頭肯定道。
“可我接到的敲詐電話是何惠杰打來的,而最后出現(xiàn)的卻是祝敏,這是怎么一同事?”他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方巖略略想了一下,開口道:“那是祝敏利用了何惠杰的錄音?”
“何惠杰的錄音?”他詫異地望著方巖。“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天電話里的聲音不僅斷續(xù)而且還忽高忽低,”他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那他本人哪里去了?”
“我想你大概應該知道他的去向!”
“我……”馮諾一怔,“我怎么會知道他的去向,這個鄙劣的家伙,由于強烈的嫉妒心理,不僅造謠我害死了祝貽瑾老師。還誣陷我偷竊了祝老師的研究成果,但至今他也拿不出什么證據(jù)來,我看這次對我的敲詐說不定就是他與祝敏合伙所為!”
“聽你的口氣。看來你是十分憎恨何惠杰了?”方巖順著他的話問道。
“可以這樣說吧!”馮諾不加掩飾自己的態(tài)度,“他如此待我,換任何人,都會產生這種情緒的!”
“出于這種動機。所以你就把他給殺了!”方巖突然口氣一轉,矛頭直指對方。
“什么,你說什么?”馮諾驀然一驚,“何惠杰… 死了!”
“是的,他不僅死了,而且也是死在古墓里!”
馮諾先是擰動眉頭,但隨即繃緊的臉又漸漸放松下來,“方處長,你這不是和我開玩笑吧,我怎會干出這種事來,一開始不就有人懷疑我與祝老師的死有關嗎,可最后怎樣,對于何惠杰,他的確給我制造了不少的麻煩,但恨歸恨,作為一名科技人員,有最起碼的道德準則,我絕不會像他,哼!”
“說得好,”方巖不無欣賞地笑了笑,“你的這種修養(yǎng)就是讓你殺人不留痕跡!” “方處長,你……”馮諾霍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你說話可不能這么隨便,我究竟殺了誰?”
“我們承認。祝貽瑾的死確實與你無關!”
“這不結了。我與他們的死根本就毫無關系,我想你們是能夠證明我的清白,所以我……”
“但何惠杰的死卻是你精心預謀所致!”方巖沒有理會馮諾的話,繼續(xù)著他的斷定,“所以你無論如何都是難以逃脫罪責的!”
“方處長,這是從何說起,你如此武斷,可是要有證據(jù)的,否則……”馮諾的口氣變得強硬起來。
“問得不錯,”方巖走到馮諾身邊,不疾不徐道:“你是否愿聞其詳?”
馮諾兩眼隨方巖移動著,猜疑著半晌才從嘴邊進出兩個字。“……是的!”
“那就請你先坐下,”方巖離開馮諾,低著頭在地上踱步道,“祝貽瑾確實不是你殺的。可他究竟是怎樣死的呢?”
“這……我怎能知道!”馮諾嘴里嘟噥了句。
“既然如此,還是讓我告訴你吧,”方巖無奈地搖搖頭,“你雖是學物理化學的,可你選修過理論物理學,而且在你所發(fā)表的論文中還有兩篇是專門對聲學研究的,特別是在祝貽瑾死后你又幾次一個人偷去過古墓,所以你對他的死因可以說最清楚不過了!”
“……”馮諾雖然沒有吭聲,但他卻在認真地傾聽著方巖話里的每一個字。
“起始我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祝貽瑾死亡的原因,只是由于你的出走和關于研究成果之說使我們認為他的死可能與你有關,所以就將精力集中在尋找你作案的證據(jù)上。然而我們失敗了,直到何惠杰約定和你同去古墓并失蹤而留下錄音帶,才讓我們不僅對古墓產生了興趣,同時也對你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就此我們帶著物理學、地質學、海洋學的專家來到古墓,終于揭開了祝貽瑾和何惠杰死亡的真相,這個直接殺人的兇手確實不是你,而是讓任何人都不會想到的次聲波!”
“次聲波?”馮諾佯裝出一臉駭怪的樣子。
“是的,是次聲波!”方巖加重口氣重復道:“你對聲學有過一定研究,你是不是可以詳細地給我講一講什么是次聲波!”
“我…”馮諾游移的眼神里充滿了惶然。
“既然你不講,那我也只好班門弄斧了,”見馮諾半天不說話,方巖不得不多作些交代,“就常規(guī)而言,人耳能聽到的聲音,每秒鐘振動次數(shù)在20—2000赫茲之間,如果高于2000赫茲為超聲波,而低于20赫茲為次聲波。次聲波一般人耳聽不到,但在空氣中能以每小時1200公里的速度傳播,具有極強的穿透力。而我們人體的各個器官也以固有頻率振動著,在正常情況下,人體內臟器官振動頻率為8—20赫茲,其頻率正好在次聲波范圍,如果遇到次聲波,就會被次聲波穿透,使二者頻率重合而發(fā)生‘共振’,這種共振現(xiàn)象將會引起頭痛、肌肉痙攣、呼吸困難、血管破裂,尤其是心臟功能的障礙,從而導致死亡!”他說到此看看馮諾的反應,繼續(xù)道:“次聲波源于自然界,如太陽磁暴、流星撞擊、風暴、大海咆哮、火山噴發(fā)、雷鳴閃電等,均有可能產生次聲波,但往往都因其強度、頻率、方向和持續(xù)性等方面的原因會迅速擴散,難以對人體構成傷害,只有在特定環(huán)境下產生的次聲波,才會即刻造成人的死亡。濱州的靠海邊而建造的古墓,由于倚山而鑿,整體為一山洞狀,其墓道又形成一條狹長的走廊,這就使它很像一個巨大的‘共振腔’,一般它是不會產生次聲波的,無論誰進古墓都會安然無恙,但如果氣候異常,氣壓急劇變化,就會產生極強的次聲波,我們經過實驗已完全證明了這一點。祝貽瑾那天去古墓時,當?shù)卣媒洑v一場暴雨的襲擊,不僅雨大同時風也急,并引起海洋的洶涌波濤,而且當時的氣壓極低,從而致使山洞般的古墓產生了強裂的次聲波,結果造成了祝貽瑾的死亡!”
馮諾聽到這里,禁不住低下了頭。不知是默認了方巖所言的科學原理。還是他所掌握的秘密將被徹底戳穿,從而所有的防線即將崩潰。但他并沒有就此認輸,雖然他知道方巖的話并沒有完,但他必須要為保護自己而掙扎。一陣過后,他終于抬起頭。“關于是否因次聲波造成祝老師的死亡我并不清楚,假設真是這樣,這正好說明一切與我無關,同樣何惠杰的死就更是如此了!”
“不,何惠杰的死不僅與你有關。同樣祝貽瑾的死雖不是由你造成,但也與你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我剛說過你對聲學是有研究的,所以我問你,當祝貽瑾死后。你一個人去古墓干什么?”聽到馮諾的辯自后。方巖問。
“那是為了陶俑彩繪的研究而去的!”
“可你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卻非要偷偷地干呢?”
“因為祝老師剛死,我怕被別人懷疑。所以只好避開人而為,再說因那時正處于研究的關鍵,我非去不可,所以就……”
“是呀。你這種解釋聽起來好似不無道理。”方巖略顯遺憾,“可這只是你一人之言,你之所以偷偷地去古墓,并不是如你所說的為了研究,你是去尋找祝貽瑾死因的!”
“尋找他的死因?這是從何說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馮諾雖然挺直脖子,但聲音卻機械而空洞。
“看來你是非得讓我從頭說起,”面對這種白領犯罪罪分子,方巖知道只有耐心才行,“在祝貽瑾活著的時候,由于你與何惠杰無論從資歷和水平上都難以望其項背,所以你們的研究成果只能是以他牽頭為共同所有,所有榮譽也無不籠罩在他的光環(huán)之下,誰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如果一旦失去他,你和何惠杰就會各有所思了。何惠杰憑著他的業(yè)務能力強。肯定想作為第一主研人來輕而易舉地得到這一成果,而你當然絕不會承認你不如他,再說你在平時就格外地留意祝貽瑾的研究工作,不僅掌握了他對固縮劑參數(shù)進一步修改的計算,還摸清了他對這一成果擴展應有的全部構想,所以在祝貽瑾死后你便即刻產生了先下手為強的想法。但你想一個人獨占這項成果卻并不那么容易,因為何惠杰肯定不會拱手相讓,所以你不得不為此而處心積慮地來謀劃良策。這時你便注意到了祝貽瑾的死。只因一場暴雨使你晚去古墓兩個小時,他便死在里面,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你在不斷思考這個問題,終于發(fā)現(xiàn)這將會為你提供一次絕好的機會,祝貽瑾現(xiàn)在死了。但你又沒有殺他,任何人是不會找到什么證據(jù)的,如果你將自己裝扮成一個兇手,學校不僅會對你采取一定的措施,而何惠杰也會另有想法乘機不再與你一起共事,這樣你就可以完全能夠以個人的名義得到這一研究成果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你在祝貽瑾的尸體運回來之后,便立刻有意識地消失了。你的這一招果然見效,時隔不久,何惠杰就宣布不再與你一起工作,學校也將你調出了課題組,從而為你創(chuàng)造了理想的空間,只有公安部門卻在那里窮忙,終因找不到任何證據(jù)而徒勞一場!”
“你……你這是造謠、誣蔑!”馮諾仿佛有些急了,再一次從椅子上站起。
“你先不要著急,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方巖依舊沉著。平心靜氣地說,“然而沒過多久,為了不使這項研究成果被何惠杰搶先,你便很快以個人的名義發(fā)表了關于固縮劑研究的論文,你的目的終于達到了,你成了真正的勝利者。但是。你的這一舉動不僅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同時也更堅定了何惠杰一直認為就是你殺死了祝貽瑾的看法,他不但全面搜集你剽竊祝貽瑾有關研究內容的證據(jù),同時還想找到你殺死他的手段,所以就有了那封他寫給你的恐嚇信,結果你去了。雖然你的行為已經證明了你具有剽竊的心虛。但你卻又不失時機地再一次掌握了主動權。因為祝貽瑾死后,你已在古墓里找到了他死亡的原因,所以你才敢用謊言將何惠杰騙去,如果說祝貽瑾的死亡是屬于偶然,而這次,你卻是有目的地要利用它來殺人了,除掉掌握你證據(jù)的競爭對手。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跡’”
“這完全是你的想象,想不到你們公安局居然也會這樣。看來我……”馮諾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錦旗。大聲地質問道。“你說我想用次聲波殺死何惠杰。可我約定是與他同去!再說古墓的次聲波是你想讓它有它就會有,你難道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你問得有道理,”方巖仍不急不躁,但話語卻逐漸變得嚴厲起來,“你確實是約定和他一起去的。但你知道由于他認定祝貽瑾是你殺死在古墓的,他肯定時刻都在警惕著你,所以他早有防備,絕對不會和你一起按約定時間去的,如果要去他一定會提前去。那么在你和他約定的時間里,只有第二天一天的機會。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他將第二天下午到達濱州,而恰恰這天下午濱州正好有暴風雨。所以你不僅掌握了何惠杰的心理,同時還準確地掌握了濱州的天氣預報。對于前者是我憑經驗的推測,可這后者則是我從你桌上的臺歷9月3日這頁與濱州天氣預報相吻合的記錄而得到證實的。再說還有何惠杰去古墓前為防備你謀殺他而留下的錄音帶!”方巖說著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張臺歷頁舉在手中。
“這……這能說明什么,”馮諾仍在竭力辯解,但聲音卻像泄氣似的,一陣陣衰減下來。
“你覺得這一證據(jù)還不充分的話,那么,我問你,如果你一切都是清白的話,為什么在第一次接到何惠杰的恐嚇信后不來報案,這次才來?”
“我……我……”馮諾嘴唇不住地翕動著,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因為你不知道恐嚇者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些什么,所以你不敢來報案,如果報案后我們將恐嚇者逮住,他真的拿出不利于你的有力證據(jù),你的一切努力就會毀于一旦。而這第二次顯然就不一樣了。雖然你從電話上聽到了何惠杰的聲音,為他沒有死而感到吃驚,但經過這么長時間,他并沒有拿出什么對你不利的證據(jù)來,特別是去了趟古墓后,他同樣也沒有把你怎樣,所以才又來敲詐你,可這次你就再不吃他這一套了,你想就此將他送進公安局,讓這個家伙再不要給你添亂。再說假如何惠杰死了也無妨,因為你絕對相信我們是不會發(fā)現(xiàn)次聲波這一秘密的,所以你就放心地來報案,而誰也沒想到半路竟殺出個祝敏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要算你倒霉了!”
聽完方巖這番推理,馮諾的眼瞳仿佛倏然散去光澤,整個身體幾乎一下失去了支點,一屁股癱軟地跌坐在椅子上。
責任編輯 張曦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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