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為民生說真話

“大道無遮攔”

內政外交，國家大事。通常認為，“兩會”記者招待會中，第一重要的是總理的，第二重要的就是外長的。３月６日外交部部長李肇星妙答中外記者問，話語生動形象，表情始終含笑，不僅鮮明體現了李肇星外長的個性風格，而且把一個發展中國家的外交風采也展露無遺。

在回答香港有線電視記者關于中日關系的問題時，李肇星說，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抵苣?，“在日本美麗的城市，也是很古老的城市京都郊區一個寺廟里，我見過這樣幾個漢字，叫‘大道無遮攔’，我當時的聯想就是中日兩國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這就是一條康莊大道，它的發展是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擋的”。

“大道無遮攔”就是我國古詩名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的意蘊?！按蟮馈笔乔疤?，是事實，是現實，也是未來。之所以說“無遮攔”，是因為曾經有過“遮攔”，或許現在與將來也有一些“遮攔”，但是“青山遮不住”，友好是大道、大勢，不僅“青山”擋不住，視野狹隘的人們也擋不住。

“大道無遮攔”，外交如此，內政亦然。重視民生、共建和諧，就是內政的“大道”。溫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不惜篇幅關注民生，有目共睹，有心共鳴。在３月６日的政協記者招待會上，政協委員談新農村建設時說到，現在我國需要幫扶的人口還有１億左右，其中絕對貧困人口是２１４８萬，這就是一個民生大問題。當教育、醫療、文化、社保、扶貧等等“條條大道通農村”的時候，民生難題也就解決大半了。

大道所指，人心所向。那些為一己之利而謀劃的事情，面對大道人心，多么的相形見絀！譬如現在一些地方政府削尖腦瓜挖空心思傾囊而出建設豪華的樓堂館所，就不是“大道”，甚至連“小道”也不是，充其量是“旁門邪道”也，且被媒體屢屢曝光。溫總理在工作報告中談到政府改革時，提出當前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解決一些行政機關存在的嚴重鋪張浪費問題，要嚴格控制行政機關新建、擴建辦公大樓，嚴禁建設豪華樓堂館所。３月６日《新京報》報道說，全國政協常委、監察部副部長陳昌智表示，嚴控行政機關新建擴建辦公樓，已被中紀委監察部確定為今年要務，“對于超標建設的樓堂館所，有的會予以沒收，有的會進行拍賣”。沒收、拍賣，多么鏗鏘有力干脆的舉措！“政府改革”就是“大道”，而其中的“嚴禁”“嚴控”，則是措施意義的“大道”，如今誰想阻擋、誰敢阻擋、誰能阻擋？

只要改革到位、措施得力，那些阻攔于“大道”的，不過“螳臂擋車”爾。試問一切在小道歪道上的蠅營狗茍，“汝今能持久否”？

憂民之憂者 民亦憂其憂

與“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同時出現的另一著名古訓，就是“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皆出自《孟子 ·梁惠王下》。

“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其實說的就是人心應是相通的，且這里的“通達”是雙向互動的，不論職位如何之不同。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應是“民憂者”，通過他們向“憂民者”反映的就應是民眾的心聲，他們在“兩會”上的議案提案、討論發言，就是民眾傳遞心聲的好通道。

政協常委葉大年這次帶來了一本特殊的相冊，里面133張照片拍自全國各地，照出種種“豪華建筑”的怪相：有地方政府違規興建的豪華辦公樓，有規模驚人的開發區，有瘋狂占地的“大學城”。照片的拍攝者并非葉大年委員，而是他的同事、中科院院士陸大道。陸大道跑了很多地方，發現政府辦公樓一波一波地大遷徙，成片成片摧毀民居和農田，以致深深地感到憂慮：這是一種危險信號，很可能導致空間失控！這本相冊曾送給中央領導，中央領導作出長篇批示。溫總理則嚴厲批評了違規修建豪華辦公樓的行為。一本“怪相”相冊，通過政協委員成了一個溝通管道，這就是“民亦憂其憂”的范例——面對濫用行政權力嚴重鋪張腐敗，它充分體現了民憂的心緒。

是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就是溝通“民憂”和“憂民”的上通下達的橋梁，國是由此而能共商。政協委員崔琳就高興地說：“我們以往提的春運火車不漲價建議，今年春節得到了實施，共商國是得到很好體現！”春運的“民憂”，以“火車票不漲價”的決策，局部體現了“憂民”，最終帶來了“民樂”。崔琳這次提交提案，是建議推行公務用餐費用公示制和實名制，以期構建一條監管“高壓線”，同樣是反映了“民憂”的心緒和“民樂”的期待。

憂以天下、樂以天下，總有一天能達成和諧一體的。

權力杠桿與動機支點

“少越位別錯位勿缺位”，這是３月１０日新華社“兩會新華視點”報道的主標題，貿然一看還以為是政府對代表、委員的要求，原來卻是全國人大代表就政府職能轉變的建言。代表們說，當前轉變政府職能，至少要注意三個方面：一要防止越位，二要防止錯位，三要防止缺位——能不管的，盡量少管；不該管的，堅決退出；應該管的，必須管好。說得好！當天諸多報道瞄準了政府及官員：“兩會新華時評”說，一些代表委員對“部門利益化”傾向提出嚴厲批評，認為這種風氣嚴重制約了政府職能轉變，違背了改革成果為全民共享的原則；一些政策明顯帶有部門利益的影子，應該放開的權力不僅不松手，還通過立規等加以合法化。新華社“代表委員議政錄”報道說，政協新聞出版組第一個界別提案出籠，建議直指政府豪華辦公樓。《新快報》則報道，政協委員、清華大學教授蔡繼明指出，大多數領導干部的在職文憑是混出來的，利用的是職權，動用的是公款……

為什么要有政府？先哲有個形象的說法：“政府是信托機構，政府官員是保管員，兩者都是為公眾的利益而設立的?！弊鳛椤靶磐袡C構”的“保管員”，政府官員是有權力的，而這種權力是公眾所讓渡的，即權力是人民給的，“權為民所授”。這種權力當然不是無限權力，無限擴權多管亂管，就是權力越位。

權力的一個本性就是自我無限擴權，最終走向“絕對權力”，所以權力要限制，要制衡，要監督。現實當中，就出現了權力部門化、部門利益化、利益法定化的情形，一些部門利益已凌駕于公眾利益、甚至國家利益之上，從而導致一些公共政策的扭曲變形，最終損害了民生利益。權力完成“變形計”，必然就會出現特殊利益集團，而特殊利益集團第一位考慮的就不再是民生，其伴生的就是權力中人的腐敗、亞腐敗。而腐敗具有很強的衍生性，此腐敗能導致彼腐敗，老腐敗能導致新腐敗。

權力的能量，是可能“撬動地球”、為自己贏取巨大利益的，因為這里既有“權力杠桿”，又有“動機支點”。無限的權力，其杠桿就有足夠的“長”；而動機支點雖小，卻有足夠的“硬”，壓不碎。比如，政策支撐下的“政績沖動”與“利益沖動”，就是簡單而小的“動機支點”。有了這樣的“支點”，動用大而長的“杠桿”，許多超權力行為就輕易產生了。“管得越少越好”的現代政府理念，就是限制權力、縮短杠桿，就是制衡制約、不給支點。失去謀取私利的支點之后，權力腐敗就不容易產生了。

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都要進一步增強“憂患意識”、“公仆意識”、“節儉意識”這三項意識，這里最難的恐怕就是如何增強“公仆意識”，如何做到“始終牢記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真正有了公仆意識，才會真正做到“權為民所用”，真正尊重民生，而不是一心想著自己。

代表、委員們正是清晰地看到了權力擴張、權力越位的危害，看到了實現“政府職能轉變”的重要性，所以在“兩會”上大膽建言，行使了自己的監督權，這令人欣喜。很多建言的代表、委員有個共同點，就是本身身份并非官員，所以“旁觀者清”；他們有著強烈的民生意識與平等意識，在他們心目中，官員代表與非官員代表在“兩會”中是平等的，不論多高職位的官員參加審議討論，都不是“君臨天下”，而是“公仆履責”。

民意對接公平

“兩會”銜接民意，民意對接公平；“兩會”聯接民生，民生焊接公平?！瓣P注民生，針砭積弊”，３月１４日新華社電訊說，“兩會”代表、委員不是停留在“望聞問切”的“診療”階段，而是開藥方，治病根。其中說到搭建“起跑線上”的教育公平，王毓鐘代表建議：“在資金、人才分配等方面盡量向薄弱學校傾斜，才能防止校際義務教育資源差距繼續擴大?！彼寡约日\且信，讓人贊賞贊同。

縮小教育資源差距，是謀求教育公平的一個基本點。如果義務教育階段的學校有好有差，而且差距太大，校際就不可能公平，那么，“讓所有孩子都能上得起學，都能上好學”這個要求的后半部分就無法實現。是孩子，就要多一份關愛；是學校，就要多一分純潔。教育是民生之基，而教育的首要問題就是公平問題，因為教育公平是最重要的社會公平，教育機會是最重要的發展機會。

資源的公平配置，政府是完全能夠做得到的，問題在于是不是真做。教育資源也好，醫療資源也罷，其不公平的配置，造成了優質資源向局部集中，人為導致了落差，落差越大，就越有人向往好學校、好醫院，于是給這些“好”的單位帶來尋租機會，是謂“落差尋租”。學校若是比較均衡、難分優劣，權力中人就失去了腐敗尋租的機會，擇校費、贊助費之類就無從談起。所以，公平是避免尋租、預防腐敗的良藥，和諧社會離不開公平正義。

盡管公平并不等于和諧，但只有公平的世界才是和諧的世界?！皟蓵遍_幕前夕，溫家寶總理發表了《關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任務和我國對外政策的幾個問題》一文，其中首次將“逐步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和“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并提，構成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兩大任務?！肮秸x”成為我國政治生活中的一個關鍵詞，也是本次“兩會”的一個關鍵詞。

當然，平均主義絕不是公平——不管干多干少干好干壞誰都拿均量的一份，這恰恰是最大的不公平。這個世界也沒有絕對的公平。公平作為理想，是民心所向，公平作為制度，是必要安排。公平本來就是正義的一大要義。盧梭說“只有正義的希望才不會使我們誤入歧途”，易卜生則說“正義是屬于那些跟未來結合得最緊密的人的”。為了我們的美好未來，為了把我們的一生與公平牢牢地焊接在一起，為了避免西諺所說的“唯一真正的公平只存在于墳墓”，每位公民都須努力努力再努力。

會當凌絕頂 方能一覽眾山小

“思考是理性的行動，而幻想是理性的愉悅。”雨果的話在今天依然有著現實意義。當有人提出將泰山命名為“國山”的時候，你還真難明白那究竟是幻想的愉悅呢，還是理性的思考。

來自泰山腳下的王元成代表，向十屆人大五次會議提交了將泰山命名為“國山”的議案。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個“國山”議案，立刻在網上引發了激烈的爭論，贊成或反對，態度皆鮮明。

王元成認為，群眾心目中的泰山，實際上就是“國山”。現在世界上已經有６０多個國家有了自己的國山，比如日本的富士山等等。泰山是世界文化遺產、世界自然遺產、世界地質公園，是中國兩千年文化的載體，它是中國文化的代表。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一句“泰山安則四海安”，泰山是國泰民安的象征……

應該說，泰山在歷史文化意義上是“重”的，然而在現實當中是否還那么“重”，值得探討。你聽那首名歌《我的中國心》，唱的可是“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歷史上，泰山作為傳統文化里山岳符號的代表，主要是帝王文化，所以本質上是帝王之山。那么，這樣的“文化傳統”在今天還有多少價值？它與我們所說的“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距離有多大？

網友的反對聲音里，雖然沒有從“深意”上予以考量，但那“歸謬法”也有樸素的道理：接下來是否還得有國河、國湖、國島、國樹、國草、國鳥？既然有“國山”，那么是否還得有省山、市山、縣山、鄉山？那真是沒完沒了了。

愛因斯坦曾說：“要是沒有能獨立思考和獨立判斷的有創造能力的個人，社會的向上發展就不可想象?！弊鳛槿珖舜蟠怼⑷珖f委員，都需要有正確的“全國”意識，而不能“在什么山只唱什么歌”，簡單地把本地的唱成全國的。王元成有一句話，似乎說出了背后的真用意，他說：“每一位泰安人會有一種自豪感?！边@大約就是“地域本位”。

若是高眼界高視野為“國山”提建議，那也應該是首先提議“設立國山”，而后提出有若干名山可作候選，最后可說自己那邊的泰山“比較適合”——這樣既不排斥“地方特色”，亦非“地方主義”。

會當凌絕頂，方能一覽眾山小。必須站在全國的高度看問題，問題才能有高度、有深度。我們最要當心狹隘的本位主義，而被狹隘本位主義所“統帥”的人，往往弄的是“三句半”。廣義地看，如今“本位主義”的人還真不少，反對春運不提價的經濟學家，是從自己的學術本位出發的；反對審議通過物權法的若干人士，是從自己的觀念本位出發的；至于反對關注“全球變暖”的學者，大抵是從認知本位出發的。

３月８日新華社播發了一條好消息，那就是下一屆全國人大擬將首次選出農民工代表。讓每個利益群體都有自己的代表，這正是“全國意識”、“全民意識”的體現。如果沒有“會當凌絕頂”的高度，是不會作如是考慮，不會看到、想到農民工的。當國民思考水平已越來越高的時候，代表、委員們的思想需要跟上，更要具有全局意識、責任意識。哲人叔本華早就提醒過了：“當心！不要使你的腦子作了他人的跑馬場?！?/p>

需要不時轉換思維頻道

共謀又好又快發展，需要開放的心態與學習的姿態。３月１５日《南方周末》“兩會專題”中《張春賢：用互聯網聽民意集民智》的報道，給我印象深刻。作為全國人大代表、湖南省委書記的張春賢，言談中絲毫不掩飾自己對網絡的熱情，直言執政者應接受互聯網的挑戰，他說“如果現在一些領導還不是很熟悉它，應該要學習”。此前，張春賢曾在紅網論壇用實名注冊，發帖向紅網網友拜年，反響強烈。面對互聯網，無論是代表委員，還是高級官員，確實需要這樣的開放心態與學習姿態。

繼承創新，離不開學習與借鑒；不能閉門造車。在全球化時代，我們的視野更應該開闊，借鑒世界上一切文明成果。不妨一提的是：早在１９６５年，資本主義國家為了學習社會主義國家的長處，以克服自身發展的困難，曾聚集美國費城，召開了一次“世界資本主義大會”，發表的《資本家宣言》提出：“借鑒社會主義人民當家作主的經驗，實現股份制的人民資本主義；借鑒社會主義福利制度的經驗，實行從生到死包下來的福利資本主義；借鑒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經驗，實行國家干預的計劃資本主義?！苯Y合國情和實際的借鑒，正是為了自己社會的和諧、發展與進步。

開放心態下的學習，無非兩個路徑，一是向外學習，一是向下學習?！跋蛲鈱W習”，在今天不應該成為思維障礙。溫家寶總理在《關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歷史任務和我國對外政策的幾個問題》中說：“科學、民主、法制、自由、人權，并非資本主義所獨有，而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共同追求的價值觀和共同創造的文明成果。”人類世界文明成果擺在面前，惟有不斷學習借鑒，才能持續 ，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明治維新初期，日本派出巖倉使節團考察歐美發達國家，使節團的成員們“始驚、次醉、終狂”，下決心發狂地學習，終于贏得日本后來的飛速發展和進步。這次“兩會”上，政協委員鞏俐盡管“提案還沒寫”就被一些輿論嘲笑為“像小學生作文”，但她一直倡導的“電影分級”是頗具價值的，這也是來自對國外電影分級的學習借鑒。

“向下學習”非?，F實也非常緊要，因為下面不僅有民意，更有民智。張春賢說，“了解民意、集中民智，根據民意、民智制定自己的科學決策”，這就是正確的思維。民智的力量，不可小看。我們要想提高參政議政的能力和水平，避免“拾來敗葉當樹木，就將枯枝作森林”的尷尬，就不能不轉換思維頻道，學習學習再學習。本屆“兩會”如此，未來“兩會”也如此，全國“兩會”如此，地方“兩會”亦如此，這是“兩會”閉幕之際帶給我們的一個基本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