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份,澳大利亞統計局發布了最新統計數字,據統計,從1999年開始,到2007年為止,在這短短的8年時間里一共有2433名國外的旅行者在澳洲喪生。天災人禍,無奇不有,有的是不識水性,卻偏要在大海里游泳,結果不是遇上了驚濤駭浪,就是葬身鯊魚腹中;有的是喜歡探險,卻準備不足,結果不是在熱帶雨林里遇上了鱷魚,就是在沙漠里遇上了毒蛇猛獸。都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可是人心叵測,在旅途中也會有兩條腿的野獸在虎視眈耽地盯著你,伺機下手。在許許多多外國人的眼里,澳洲是一片自由的樂土,可是,禍福難料,這里的大海不是你家的游泳池,這里的熱帶雨淋不是你家的后花園。在這林林總總的不幸中,最著名的就是英國背包客彼得和他的女友瓊安的故事……
2005年11月,瓊安又一次來到了澳洲北領地的首府達爾文。在飛機上,瓊安從手提袋里拿出了一面小鏡子,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倫敦發廊里最新的發型,長發披肩,那天她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古奇西服,腳上穿的是馬蘭諾的紅色皮涼鞋,臉上的化妝品也抹得光滑均勻,她對著鏡子微微笑了一下,對自己的形象還算滿意。時間過得真快,轉眼4年過去了,想當年自己一個人應付記者采訪時,有人居然說她沒有時裝意識,表情木然,可是,又有誰能理解失去親人的心情呢?她看了看飛機下面那片紅紅的土地,那里寄托著她的夢想,那里也埋葬了她的愛情。她心想這次下飛機后肯定還會有不少記者,自己的照片馬上就會在各大報紙上出現,得好好想想該說些什么。這次來澳洲,一是為了出庭作證,因為殺害彼得的兇手已經落網,盡管他死不認賬。二來是為了推銷自己的新書《無路可歸》,因為她不愿意再被別人指指點點,是說出自己故事的時候了。她心里明白自己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普普通通的26歲的背包客了。
飛機終于降落在了達爾文機場,瓊安提了行李,向機場外走去,她知道記者們在等著她。果然不出所料,她剛一進候機大廳,馬上就被一片閃光燈包圍住了,對這一切她已經習以為常了,面對記者們,她面帶微笑,只說了幾句無可奉告,就上了在機場外等她的小汽車。并不是她傲慢無理,此次來歐洲是為了出庭作證,要面對殺害自己男友的兇手,法律上并不允許她同記者隨便接觸,至少是在開庭之前。在酒店里,躺在床上,瓊安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無法入睡,她的腦海里又像演電影一樣,回想起了幾年前的往事。做背包客周游世界是她的主意,這也不算是什么創新,因為幾乎所有的年輕人,都是用這種辦法去看世界的。他們拿著英國護照,幾乎在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得到臨時工作的許可,這樣,他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旅游,既解決了資金不足的問題,又滿足了旅游的愿望。一件兩全其美的事。瓊安有許多朋友就是這樣走遍世界的,瓊安的家境并不富裕,她的母親和繼父只有她這么一個孩子,雖然能供她上大學,可是旅游卻是她自己要負擔的事。瓊安希望自己也能有機會離開英國,因為英國的天氣有時讓人太沮喪,就像米蘭·昆德拉所寫的那本書一樣,生活在別處。
彼得是她上大學時的男友,瓊安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愛上了彼得,彼得并不是那種英俊瀟灑的奶油小生,也不是什么名人之后,不過倒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瓊安小的時候父母就離異了,這么多年來她一直跟繼父生活在一起,母親長年生病,她一直都得照顧母親,繼父同母親沒有生孩子而且繼父對瓊安一直很好,可是,瓊安對男人卻總是有一種戒心,她不明白為什么父母會離異,難道愛上一個人就這么輕易放棄嗎?什么是永遠呢?孩子該怎么辦呢?這些事父親沒想過嗎?瓊安小的時候就夢想有一天能周游世界,因為她從書上、電視上看到過外面世界的許多精彩,她一直想實現這個夢想。她的這些想法促使她選擇了彼得,也算門當戶對,彼得的一切都可以用一般來形容,不過,他很聽瓊安的話,瓊安說想要去周游世界,彼得馬上就響應,而且還找來了不少介紹材料,如何省錢,如何利用公共交通等等。瓊安心想這都是窮人沒辦法的事,誰不愿意住五星級酒店呢?可是兜里沒錢,想也沒用。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還是先去澳大利亞比較合適,因為他們年輕,英澳兩國之間有協議,30歲以下的年輕人只要有一萬五千澳元或英鎊的存款,就可以得到一年的工作簽證,這也是兩國政府為年輕人著想,免得他們在自己國家里沒事閑著給政府增加負擔。這樣,他們可以在澳洲或英國一邊打工一邊在各地旅游,如果能攢一點錢的話,還可以到附近的亞洲國家看看,畢竟澳洲離亞洲國家比較近,從英國去花的錢會更多。他們決定把自己的二手車賣掉,然后再請父母幫忙,這點錢還是可以解決的。說干就干,經過兩個月的周密計劃,他們終于登上了去悉尼的飛機,夢想好像很好實現,可是,他們卻沒有料到,此次他們踏上的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之路。
剛到悉尼的時候,他們覺得一切都很新鮮,澳洲人的英語發音同英國人也不一樣,說起話來瓊安就想笑。土生土長的澳洲人說話就連英國人聽著也費勁,畢竟國家不同,雖然可以算得上是同族同宗,可是畢竟分開的時間長了,好像也疏遠了似的,惟一親切的是地名同英國差不多,幾乎所有的英國地名在澳洲都可以找到。瓊安在一家旅行社找到了工作,彼得在一家公司也找到了工作。他們利用周末去了墨爾本、堪培拉等大城市,漸漸地他們覺得大城市沒什么意思了。彼得想去達爾文看大堡礁,因為那是世界七大奇跡之一,他不想坐飛機去,想開車去,可是瓊安卻沒那么大的興趣,開車要經過澳洲中間的沙漠,幾乎是沒有人煙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彼得卻說這也是冒險,既然到了澳洲,什么都要試一試。瓊安答應了彼得的要求,這里面還有另外一層的原因,那是因為在她的生活里又出現了一個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在旅行社和瓊安一起工作,瓊安朦朦朧朧地愛上了他,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好像喜歡同他在一起。菲利克斯長得是一表人才,意大利后裔,除了意大利語和英語外,還會說法語、西班牙語,在澳洲有自己的兩套房產。瓊安覺得自己要是早認識菲利克斯的話,彼得永遠也不會成為自己的男朋友。一天晚上,她同菲利克斯一同去了酒吧,大概是喝多了,或者說也是情愿,她那天睡在了菲利克斯的床上。一切都好像那么自然,沒有預謀,也沒有陰謀,就這樣悄悄地發生了。彼得知道了這件事,非常惱火,他沒完沒了地跟瓊安發火,要找菲利克斯算賬。瓊安說,算了,都是我的錯,你別找他了,一切都是我愿意。咱們兩個分手也成,不過,我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你難道就沒犯過錯誤嗎?錯誤就是錯誤,沒有大錯誤,也沒有小錯誤,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寬恕我。別講條件了,原諒還需要什么條件嗎?彼得說我也不是封建,咱們兩個人也還沒有結婚,你有你的權利和自由,我也有我的權利和自由,我只是覺得如果愛一個人,就不要欺騙他,不然,誰還相信愛情呢?我們還是離開悉尼吧!也許我會原諒你,也許我不會原諒你,不過,我們還是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行動吧,也許,我會忘掉這一切。
瓊安希望自己也能忘掉這一切,可是,她卻萬萬沒想到,在他們出事之后,居然有記者利用這件事大造聲勢,說是瓊安與彼得不合,設計謀害了彼得。一時間世界嘩然,瓊安有口難辯,她不知道記者是怎么知道的,這種私人的隱私怎么也在報紙上寫來寫去,記者最可惡,為了賺錢,什么都寫,要是事實也罷,可是,我怎么會謀害彼得呢?畢竟我們還有一定的感情,而且我也不至于那么傻吧,就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如果是謀殺,我不就是第一嫌疑犯嗎?我的智力還沒有低到這種水平吧?可是,我怎么解釋呢?菲利克斯確實存在,這也是改不了的事實,還是沉默吧,有時沉默是最好的答復,越是狡辯越是惹嫌疑,越描越黑,不如就讓他們寫吧,反正已經是噩夢了,寫什么都無所謂了。她寄希望于將來,也許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面對瓊安的沉默,報紙上做出了種種猜測,有的說她太沉著,面對記者鎮定自若,一定是事先有安排,有的說她太冷漠,對男友被殺能如此冷靜,出席各種記者招待會,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瓊安的確哭過,不過她不想在眾人面前哭,她對澳洲的警察十分失望,他們好像不知道怎么破案,連一點兒線索沒有,好像就是等著罪犯自投羅網。說起來也是后怕,那天夜里,本來應該停下來休息休息,可是大漠荒天,連個加油站都沒有,彼得就說還是開車向前走吧,也許陜到加油站了,瓊安說走就走吧,不過我真的是不喜歡黑天,可別出什么事。彼得說能出什么事呢?這里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瓊安一想也是連人都沒有,能出什么事呢?困了就在車上睡算了,她對彼得說如果你開累了就告訴我一聲,說完就靠在車座上打起盹來,晃晃悠悠的還真睡著了。睡著睡著,她突然覺得車停了下來,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彼得真的把車停了下來,她說你停下來干嘛,彼得說后面好像有一輛車一直在跟著他們,好像有什么事情。瓊安心想真是多管閑事,你開你的車就是了,管它后面的車干什么?不過既然停下來了,就停下來吧!我倒是想看看后面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工夫不大,后面的車就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天太黑,瓊安看不清那人長得什么樣,只是覺得他個子很高,戴了一頂美國西部牛仔帽,好像留著絡腮胡子。他對彼得說,伙計,你的車出毛病了,我告訴你是什么毛病,你下來看看就知道了。彼得毫無戒心地打開車門下了車,跟那個人到車后面去了。瓊安一開始還能聽到一些說話聲,后來就聽不見了,正當她想下車去看個究竟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夜深人靜,好像顯得特別響,她說不上是槍聲還是其他什么聲音,不過,她本能地意識到出事了,她馬上去鎖車門,可是來不及了,那個人已經搶先把車門打開了。她本能地喊了起來,可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她拼命地同那個男人廝打起來,那個人的手里果然拿著一把槍,瓊安不知道彼得是死是活,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活下去。她畢竟人單體薄,打不過那個男人,反倒被雙手捆綁起來,塞進了后邊那輛車的后備廂里。車開了起來,瓊安又驚又怕,她怎么也想不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來說,這些事都是在電視上看到的,或者在報紙上讀到的,怎么可能會發生呢?可是這一切就真的發生了,而且,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發生了,我們跟這個人也不認識,為什么要害我們呢?這一切瓊安怎么也想不通。不過,現在要緊的是逃離魔爪。她拼命地用腳踢后備廂蓋,這也是一輛破舊的二手車,所以她還真的把后備廂蓋踢開了,她使出了吃奶的勁,不計任何后果地從車上跳了下去……
后來的一切都成了歷史,大報小報都報道了,瓊安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幸免于難。第二天向過路人求救報警,她從此成了名人。她無法向警方提供更多的證據,她說不清楚那個人長什么樣,而且彼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她成了惟一的證人,也成了惟一的嫌疑犯。她能提供給警方的只是自己的一件T恤衫,上面有一些血跡,是同那個人廝打時留下的,至于為什么?她無可奉告。瓊安覺得自己欠彼得太多,自己活了下來,彼得卻搭上了性命。如何向他的父母交待呢?警方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只好向公眾求救,幸運的是,有一家加油站的錄像上有一個人在彼得遇害前一小時左右在那家加油站買過飲料,后來又經過了幾番周折,總算把這個叫默道克的毒品販子抓了起來。瓊安這次來澳洲就是為了出庭作證。默道克跟本不承認是他殺害了彼得,可是瓊安的T恤上的DNA卻同他相符,事實勝于雄辯。
這幾年來瓊安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大學生,成為了一個家喻戶曉的所謂名人,25萬英鎊的稿酬,周游世界各地,好像很風光,可是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一直到現在還有人懷疑是她陷害了彼得,也還有人說在澳洲看見過彼得,他還活著。只是,這一切都在報紙上電視上和人們的交談中,瓊安漸漸明白了,原來報紙上的、電視里的也是生活的一種,以前是我在看別人,現在輪到別人看自己了。是真是假,也許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也許有時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假的,你能說清楚嗎?我們能說自己的未來真的不是夢嗎?年輕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沒有人知道夢會把我們帶到什么地方,也許夢想就是一條不歸路,只有追求的人才能告訴你前方究竟有什么。
想著想著,瓊安睡著了。她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事,但愿自己能做個好夢,但愿彼得的在天之靈能保佑自己,明天醒來的時候,能夠看到太陽依然升起……